“他生病了,在发烧。”珍珠一把拉住转身欲走的萧瑶。
“我知道。”
“你知道?”珍珠怀疑的问。
“哎呀!小声点儿。”萧瑶紧张的看了看后方。她仍在服“言戒”,若被旁人瞧见她说话可就惨了。确定没人后,她才转过头来继续道:“大家都知道。每次大规模械斗后,长老身上就多出一些伤,接着就会发烧。不过这回可能严重些,因为长老前几天回香港,在尖沙咀才和别的帮派动过手,回来知道你跑了,为了找你,又和松户组打起来,伤上加伤。”
难怪!珍珠恍然的点点头,想到他身上几处刚结痂的疤。这个男人,几乎把打架当成三餐,动作永远比思考迅速,对敌全靠瞬间反应。
萧瑶又说:“虽然我很佩服你的勇气,但对于你晃点凌扬这件事,我一点也不欣赏。不过你发狠指责长老的蛮劲,又让我对你的评价涨了几成。”说完。她才要走,又被珍珠扯着衣角不放。
“他真的病得很严重,不送医院吗?”萧瑶该不会任着帮里的长老生病吧?
没料到,萧瑶就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送医院是不必了,反正是你惹的祸,你就得负责照顾他。”
“什么?我……”珍珠一急,话也讲不下去了。
“哎呀,不管啦!”萧瑶一手擦腰,一手指着她的鼻子,实足坏女人的嘴脸,“华医生有空会过来,在这之前,他是你的责任,你是他二十四小时的看护!”
“喂!我——”她根本插不上一句话,萧瑶已经把她推进房里,当着她的面,干脆俐落的关上门。
珍珠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认命的走回聂涛身旁,喃喃抱怨“你怎么这么可怜,生了病也没人照料,想看病还得人家‘有空’……原来‘长老’也没什么了不起”。
在她的观念里,生病的人最大。而守法过日子的她,如何知道那些在刀光血影、枪战械斗中翻滚的极道分子,受伤,病痛对他们而言是再平凡不过的事情,一点也不值得大惊小怪的。
珍珠溜下身来,一屁股坐在地毯上,打开那只大型医药箱,里面的药品种类琳琅满目,没一百种也有五十种,看得她头昏眼花,还好上头都标示了药性和效用。
她在众多药瓶里挑出退烧止热的药,起身倒了一杯水,再度回到病人的身旁。
他睡得极不安稳,眉头忧郁成结,嘴边和下颚的肌肉紧绷着。他并不老。但眉间与唇角竟有几条淡淡的纹路,看起来世故、冷漠而沧桑,薄薄的唇印证了“自来薄唇多薄情”这个说法。
她轻轻摇动他的上臂,“聂涛,醒醒!吃药了。”
他双眉皱得更紧,咕哝了一串,仍然熟睡着。珍珠见状再次摇他,在他身际低唤。
他睁开双眼,恍恍惚惚的盯着珍珠,声音沙哑的问:“你在担心什么?”
“我?”珍珠楞了愣,辩道:“我没有担心。”
“你有。你的眼底有焦虑的神色。”他说得斩钉截铁。
珍珠不禁摸着自己的脸颊,她在担心吗?她自己都不知道。
“喂!该吃药了。”定了定神,她拿了药丸和水,以哄小孩的态度说:“张开嘴,把药丸吞进去。”
“我没胃口。”
“又不是要你吃饭,吃药和有没有胃口没关系。”
“我要喝酒”
“不行!”珍珠突然拔高嗓音。
她瞪着他,他脸部表情依旧冷淡,但生着病的他,话却多了。
堂堂一帮长老,发了烧还要这般委屈,追根究底她也得负些责任。一思及这点,珍珠不由得放软口气。
“酒昨夜被你喝完了。先把药吃掉,再睡一觉,醒就有酒喝了。”
这次聂涛挺合作的,顺从的吞入药丸,一口气把整杯水喝得滴涓不剩。珍珠又连续倒了两杯来,他全喝光了。他倒回沙发上,冰冷的脸上又现出那种古怪的神情,“为什么不逃?”
“我想啊!可是我害你受了伤。”珍珠语带哀怨。
“所以你留下来照顾我?”
谁叫我心地善良!如果当初你不乱捉人,就什么事也不会发生了。”
“武山运合会也有心地善良的‘殿下’吗?”他暗哑的问,连生着病,语气仍要带着讥消。
又转回这个老问题了。这会儿,珍珠不急着与他争辨,反倒一个字一个字,清楚的、缓慢的告诉他,“我不是殿下,我是珍珠。”
“你不是殿下,你是珍珠。”聂涛竟然没有死硬脾气的坚持己见,还顺着她的话咕哝:“你是珍珠,你是珍珠”说着说着,他眼皮又合上。
他终于承认她不是殿下了!
珍珠心里有些欢喜,她翻了翻医药箱里外敷用的药,打算好好替他包扎一下。在夹层中,她发现了一把耳温枪,随手替聂涛量了体温…天啊!他竟然烧到四十二度!再不退烧,他肯定变成白痴。
她取来酒精,将酒精抹在他身上、额上,试着让热气散去,小手忙碌的在他躯体上游移,为那些伤口消毒、上药、包扎。忙着忙着,她脑海里忽然浮上一个念头——等他清醒过来,他还是会认定她是殿下,武山连合会的殿下。
不知为何,她的心里又难过了起来。
第五章
一整天,聂涛大都昏睡着,偶尔被摇醒吃药及喝些水。他一直很顺从,不多话也不闹脾气,只是拿那对颇有深意的眼神打量着她,盯得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一颗心心跳得又快又响。
到了傍晚,他仍满脸倦容的合着眼。珍珠轻轻用手拂开他额前的发,试探了热度。幸好烧已经退了,而且,他发了一身汗。她由浴室取来毛巾,拭去他额上的汗珠,顺着颈子,一直到胸膛、小腹……珍珠忽然停了下来,两眼瞪着他长裤上的钮扣,嫩颊没来由的飞上两片红晕。 海珍珠,好女孩是不会这样胡思乱想的! 她心里怒斥自己,甩甩头,起身想把毛巾丢回浴室,忽然,一只大掌覆住了她的小手。她吓了一跳,抬眼瞧见聂涛清醒的望着她,牢牢地抓着她的手。 “你醒了可不可以出点声音?别这样吓人!”她见他没动静,也不放手,脸儿更加滚烫,觉得自己好像也发起烧来。“刚才你的手下送了寿司来,你要不要吃?”
看见他瞟向桌上的食物,珍珠连忙说:“你先放手,我拿给你吃。” 他调回视线停留在她脸上。过了几秒,才慢慢松手。 珍珠夹了寿司喂他,他连吃了好几个,把整条烤鱼也吃得精光。一会儿,她拿了冷开水和药丸送到他嘴边,却被他伸手推开;低沉而清晰的说:“不吃,拿走。”
他眼底两簇绿光蠢蠢欲动,这人,病来得快,去得也疾。珍珠心里已然明了,耸了耸肩,无所谓的把药和杯子往桌上搁。见他的目光始终在她身上,她试着维持自然的表情,却十分困难,干脆背对他,假装忙碌的收拾桌上的东西。
“我记得,你一直在我身边。”他忽然伸手抚触她的长发。 珍珠心头一震,手里的碗筷又落回桌面。 聂涛的语气里充满了困惑与确信——困惑她真的一直在身旁,又确信她真的一直在身旁。这复杂的情绪,在他的心中翻腾冲击。 悄悄的,珍珠回眸去瞧他,他却已合上了眼。
珍珠不记得自己何时睡着了,但她清楚的梦见家里的大狗狗又来和她玩亲亲,舔得她满脸口水,长长的毛搔着她的脸蛋,她笑着嚷:“大傻!别闹了……”
她呻吟着醒来,才知道那根本不是梦。她正躺在大床上,而聂涛正在攻击她的唇。 他的手移到她的下颚,施加压力强迫她张开嘴。珍珠心跳得飞快,尝试往后撤,但聂涛的身躯覆住了她、他的唇加深地在她唇上游移,封住了她微弱的抗议。
最后,还是聂涛发了“慈悲”放开她,不过双臂仍锁住她的腰身,将她困在身下。他眼中两道火光张牙舞爪的跃动,大胆地直射入她的眼瞳深处,似在探索什么。
珍珠的唇被吻得红艳艳的,他垂下的长发轻搔着她的脸颊和耳垂,弄得她好痒。她伸手拨掉,它们又不听话的荡回来。她带着怒意问: “你干什么?” “碰你。”他回答得好干脆,似乎已料到她的反应,嘴边竟浮上一抹该死的愉悦。 “你要强暴我?”珍珠小脸上有惧意、有怒意、有不满也有指责。“不可以!” “只要我想,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我真该任你烧坏脑子!猪头才照顾你。” 接下来发生的事,把珍珠吓得更彻底。 对她的恶言恶语,他应该生气才是,怎么会嘴咧得好大,奇迹的露出一朵真诚的笑容?这般的神情千载难逢,珍珠惊讶的张口又闭口,闭口又张口,说不出话来。 他的头乘机俯下,精确的搜获那两片樱桃红的唇,让两唇密密相贴。珍珠竟然感觉到他薄唇上的炽热,内心的一隅轻轻悸动。 过了几秒,他抬起头来,嘴唇同样泛红。他一手揉着她的发,玩笑的说“猪头。”。 珍珠微喘着气,被心里狂乱的情绪吓着了。她坐起身,下意识地用手背擦着唇。 “不准擦!会让我心碎的。”他抓下她的手。 她讨厌他终年寒冻的阴森态度,现在,更不喜欢他盛气凌人、语带双关:这样的他有无边的魅力,好危险。 “让你心碎?我倒想把你的头打碎。” 这是假象!不要被迷惑了!珍珠警告着自己。 “去洗把脸。”他命令着,一把拉起她。 珍珠揉着眼看了一下手表,感到莫名其妙,“为什么?才半夜三点也!别吵我,我还要睡。” “你这样狡猾,不能再让你跑了,你必须跟着我。” “去哪里不能天亮再出发吗?你睡饱了,我还没有,我要睡觉啦!”她哀号着,才跌入被团的身子又被聂涛一把捞起来。 就这样,珍珠被硬架上直升机,只来得及抓住她的小熊背包,头发也没梳,还踏着室内拖鞋,邋遢得很。 在机上,她裹着聂涛的大外套,迷迷糊糊又见周公去了。当他的手贴着她的嫩颊叫醒她时,他们已经抵达北国的都府——札幌。 天色还没亮透,珍珠蒙胧的睁开眼,毫无意识的移动,双脚跟着聂涛,几次脚步跟随,差点跌个五体投地。 有人来迎接他们,珍珠的小手任由聂涛牵着,站在他身后,脑袋瓜愈垂愈低,最后前额直接抵在他的背上抬不起来了。 然后,她被一双有力的、男性的手抱起,当她接触到软软的被褥时,满足地发出一声喃语,透过睫毛细缝,看见聂涛的脸静静定格在那里。 “我好困……”她带着娇气,柔柔软软地说。 “睡吧。”聂涛的头俯了下来,唇轻轻地压在她的额上。 迷蒙中,珍珠听见他开门出去的声响,接着,她便跌入了梦乡。 可怜她原以为能好好地睡上一觉,没想到不到四个小时,又被聂涛狠狠地从梦乡挖了出来。她醒是醒了八分,却板着一张脸,一肚子起床气没地方发泄。 坐上一辆厢型车,一开始,珍珠和聂涛各自靠着窗户,两人离得远远地坐着。珍珠望着窗外飞逝的景物,兀自生着闷气。一会儿,她的眼皮又开始沉重,脑袋点着点着,身子一晃,就晃进聂涛怀里了。她的头枕着他的大腿,毫不客气的呼呼大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