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中传来的谈话声令她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爸、妈,你们怎幺突然跑到这里来?”璞臣的声音中没有不满,只是有着浓浓的疑惑。
“我们来看小熏的,你这孩子也真是的,为什幺不早点让我们知道她的事?”
淑贞的语气带着笑意地问。
“妈,小熏还在休养。况且我也不知道她想不想见外人,她的眼睛伤得满重的。”璞臣压低声音地说。
“有多严重,难不成会失明?”连敬唐也不解地问。
站在门边的小熏心跳加快的等着答案,这些天来,无论她怎幺问璞臣和医生,得到的总是模糊又暧昧的回答:“就快好了。”她很迷惑,可是却也没办法。“嗯,有可能。医生也没有多大的把握。这两天医生要在换药时做更精确的检查,到那时才能确定。”璞臣的声音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小熏有些疲乏地想:我一定要躺下来,她转身想走回床边,却发现自己的脚有如生根了般的提不起来。我一定要走回去,她一再的告诉自己,但随即双腿一软……
“小熏!”璞臣是最先发现她异状的人,他三步并两步的冲到她身边,抱住全身软绵绵的她。“小熏,你怎幺了?”
小熏没有言语,只是沉默的咬着下唇,泪水不住的沿着脸颊流下,湿透了眼上的纱布。
“小熏,你哪里不舒服?告诉我,你怎幺了?”璞臣焦急地将她抱到床上,像热锅上的蚂蚁般团团转。
小熏只是背过身子去,不住的抽搐着。她低声饮泣着,两手紧紧的握着那个蒲公英坠子。
“小熏,医生也还没有确定,说不定你的眼睛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不要胡思乱想了,好不好?”璞臣扳过她的身子,温柔地劝着她。他打开她的手,看到她柔嫩的手心被金质的蒲公英坠子刺得渗出血迹,心疼的在伤口上吻了几下。
“小熏,相信我,我绝不会丢下你不管的。”璞臣伸手去拭她的泪,哽咽地说。
小熏像是迷途的小孩突然见到亲人般的紧紧攀住他的脖子。“璞臣,我好害怕。如果我真的瞎掉了,我该怎幺办?我好害怕!”
“有我在这里,我会一直陪着你的。”璞臣说完也拥着她,两眼迷离地说。
连敬唐和淑贞悄悄的走了出去,在他们的眼中都闪烁着泪光。他们对迎面而来的陈嫂挥挥手,夫妇俩带着满满的微笑离去。
第八章
“秀玟,你看今天慧中可真像個小仙女。我看著她長大的,時間過得真快,才一眨眼,慧中就要出嫁了。”淑貞對著秀玫——慧中的繼母——笑著說。
“是啊,歲月不饒人,老囉!”秀玟伸手順了順耳畔的發絲笑著說。今天是慧中出閣的日子,她已經忙了個把月了,現在總算大致底定,就等孟達來迎娶了。
“咦,秀玫,你脖子上也有顆紅痣啊。我昨天才在跟敬唐說呢,要是你當初的那個女儿還在,現在也二十二、二歲了。”淑貞感慨地說。
“是啊,唉,万般都是命。你剛才說我的痣,怎么了?”秀玟摸摸頸上的痣,好奇地問。
“就是璞臣的那個小熏;我上次告訴你的那個女孩子,她的頸上左側也有一顆跟你一樣的紅痣。當時我一看還在想,這可真是眼熟呢!”淑貞看著几個在布置禮堂的工作人員,心不在焉地說。
秀玫的心中一動,她不動聲色地繼續問道:“那個小蒸,她多大年紀,是哪里人?”
“她大概二十二、二歲左右。听她說她是孤儿院出身的,身上也沒有什么證明文件,就被扔在孤儿院門口。你問這些做什么?”淑貞不明白她的用意地看著她。
秀玟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淑貞,你也知道我那個女孩被綁架后,到現在二十几年了。俗話說:‘活要見人、死要見尸’,我一直都沒有放棄希望,常在想,或許我的女儿現在還活得好端端的,只是不知道我在找她……”秀玫說到最后已經是淚流不止。
“唉,你真是死心眼。你那個女儿有什么特征嗎?”淑貞同情地問。
“她在頸子左側上跟我一樣有顆紅痣,另外在右小腿上也有一顆小紅痣。她一眼是單眼皮,另一眼是雙眼皮,頭發又黑又密,睫毛也又長又翹。”秀玟拿出張照片,沉溺在回憶中說。“我一直覺得我會再找到她的,我相信!”
淑貞接過那張泛黃的照片,那是個尚未滿月的嬰儿,好奇地依偎在秀玫的怀里。
“很可愛。”淑貞將照片還給她,秀玫小心的將照片收進圣經中夾著。淑貞本想再說几句話安慰安慰她的,但這時禮堂已經布置完成,去化妝的慧中也由哥哥文中送到休息室了,兩人匆匆忙忙的去幫慧中穿那層層重复的白紗禮服。
※ ※ ※
小熏滿怀希望的等著醫生的宣布,她一大早起來就被醫生和護士輪流的擺弄著。醫生不時的翻動她的眼皮,拿手電筒對著她照射,她的眼睛隔著一層紗布,只能模模糊糊的感受到光的刺激。
“醫生,我的眼睛……”她有些疑慮地開口。
“石小姐,稍安勿躁,我還沒有把紗布棉花拆完呢!我們馬上就可以知道結果了。”醫生友善地拍拍她的肩膀說。
“我只是……只是緊張。”小熏低聲地說。璞臣坐在身旁握著她的手,這時聞言用力握緊她的手,表示他的支持。
醫生繼續著她眼上的工作。小熏卻陷入自己复雜的思緒里,這些日子以來,璞臣總是不時的在她身旁為她打气,令她非常感動。
有時她也很訝异自己對他的依賴,她常在想,如果有一天她真的失明了,該怎么辦?去學按摩、點字,或者就這樣平淡地過一生?但是最教她難舍的還是璞臣,他把她當成什么稀世珍玩似的呵護著、噓寒問暖的。讓她根本無法想象自己离開他之后,要怎么辦?
李秘書偶爾也會來看她,她只是大略的說些公司內發生的大小趣事給她听,要她好好休養就走了。有回她走后,小熏突然憶起自己剛進公司時,李秘書所提的忠告——
“不要迷戀總經理!”
她知道我現在已經不可自拔的迷戀著璞臣了嗎?如果她知道了,她會怎么做,開除我,還是把我調開?想到這里,她露出個頑皮的笑容。
“在想什么?”璞臣的聲音中有著疑問。
“沒有啦,我在想李秘書。”小熏伸伸舌頭地說。“哦?李秘書?”璞臣仍是不解地問。“她怎么了?瞧你笑成那個模樣。”
“她……”小熏話未說完,即被醫生所打斷。她緊張的听著醫生的指示,張開眼睛,又轉動眼珠子。她的手緊緊的被璞臣握住,她可感覺到自己的手都被他手心的汗水所圍繞著,他在緊張!她在心底告訴自己,隨即發現自己的手心也不停的泌著汗水。
“現在看看我的手指,好,有几只?看得清楚嗎?”醫生也全神貫注的注視著小熏的反應。
小熏努力的集中視力,看著臉前的那兩根手指,她頭一偏,看到璞臣滿臉焦急的神情,她露出個微笑。
“我看不太清楚耶!好象兩只,又好象三只?搞不好是四只。”她朝著璞臣說。“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
璞臣的臉馬上垮了下來,他發出一聲呻吟,用力的將小熏擁進怀里。“小熏,沒關系的,我們再看看有沒有別的方法,也許有別的新藥了也說不定……”
“可能是視神經方面的問題吧?我記得手術一直很順利,复原的情況也相當平和,應該不會有問題的。”醫生百思不解地說。“奇怪……”
“無論如何,還是謝謝你,我一定要治好小熏的眼睛。”璞臣堅決地說。
小熏心中充塞著感動,她有些愧疚于自己的頑皮。等她回過神來,醫生跟護士都已經由司机送回醫院了。璞臣則是焦急的翻著厚厚的名片簿,她好奇的走到他身旁,蹲在一旁看他的行為。璞臣看她不時的換著腳蹲,干脆將她拉在怀里,一起翻著那本名片簿。
“璞臣,你在找什么?”小瑟莫名其妙地問。
“我記得以前有人介紹一位眼科名醫,我記得他叫朱文什么的,听說許多高官富商都找他看病!”璞臣頭也不抬地說。
“喔,他叫朱文田對不對,是不是這張?”小熏抽起一張名片嫣然一笑地說。
“眼科專家,全國知名。”
“對,對,就是他……小熏,你看得見了?你剛才不是……”璞臣猛然抬起頭地說。
小熏像做錯事被抓到的小孩,紅著臉的低下頭。“對不起,人家只是有點惡作劇,對不起啦,不要生气好不好?”小熏央求地說。
“你啊,怎么可以這么頑皮?害我緊張了半晌,你真的可以看見了,眼睛還痛不痛?”璞臣瞪著她的眼睛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