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蕾,妳怎么来了呢?妳不该来的。」德宇的眼神充满了挹郁。「回去吧,不要 让我的歉疚更深了。幼蕾,回去吧?」
「回去?德宇,你在做什么?」她茫然的看着德宇拿出手中的那本日记。这日记引 起她的灵光一闪,但是为什么呢?她一时之间倒也想不出来。
「幼蕾,很多事找不出它的是非对错的。妳会明白的,回去吧!」德宇说完,将那 本日记翻开再递给她,她惊愕的看到日记的日期就停留在那一天——在德宇出事的前一 天;一剎那之间,所有的记忆都回来了,幼蕾惊愕之外,痛苦又迅速的迎头兜下。
「德宇,德宇,为什么?为什么?」幼蕾拚命的向前跑着,企图追赶上德宇。但是 德宇却像是脚上装了滑板似的,越来越快、越离越远了。
在远远的尽头,德宇回过头,露出个奇异的笑容。「幼蕾,想想看是谁在妳最无助 的时候,总是待在妳身边,是谁总是默默的守着妳。」
「德宇!」幼蕾用尽吃奶之力大叫,但很快的,德宇就消失得只剩下一个渺小的黑 点,而终至看不见。
「……」幼蕾筋疲力竭的枯坐在那里,越来越冷的浑身颤抖着,她台起头四处的张 望。
「小管……小管……」她疲倦的低声呼喊着。小管呢?他不是一直都会在她的身旁 吗?
她全身像是秋风中的枯叶般在北风凌厉的吹拂下抖动。小管呢?她的泪水不断的滴 落,一再的想到每当自己碰到麻烦时,那个在第一时间内赶到自己身边的人。
是小管呵,那个人是小管,他似乎是个看不见的隐形人,又像是她的影子。随时的 跟在她身旁,她总是察觉不出他的存在。但是,只要她稍微一不顺遂,他就发挥他最大 的能力跟耐心,为她处理这些烦杂的事。
原来是他。这些日子以来,支撑着她的并不是德宇,而是他,是小管……她为什 么都没有发现?因为她一直放任自己沉浸在思念德宇的哀伤中,是吗?
委屈他了,他这样的守候在她身旁,她却只顾着在这里自哀自怜,从没有顾虑到他 的感受。她真是太不应该了,她真是太不应该了!幼蕾深深的自责着。
她……她还有机会继续的拥有这份被宠爱的特权吗?或者,他已经受够了她的忽略 。已经决定收回他的疼惜心情了?
她该怎么办?幼蕾发现自己的身躯彷佛石化了似的逐渐僵硬了起来,而且越来越显 得沉重的往下坠落中……「小管!小管!」她只能无助的一声声叫着小管,希望他能来 援助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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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管心里七上八下的听着医生解说着幼蕾的情形,现在的情况是能做的都已经做了 ,剩下的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幼蕾的呼吸时而低浅,时而深又急促,教人实在担心。急救之后,只听得她一声声 的呼唤着「德宇」,想必这个德宇应该就是她的未婚夫吧!小管意兴阑珊的想,感觉自 己的心正一片片的破裂剥落着。
「小管,你要不要先回去休息?这里有我就好了,医生说情况虽然不是很乐观,但 是起码比刚送来的时候好多了。」东山拍拍小管的肩,善意的说。
「没关系的,我想再陪她一会儿。」小管强打起精神的说。这样守着她他就心满意 足了,虽然明知她心里装的是另一个男人的影子,他还是要守着她。因为,起码这时候 的幼蕾是他的,即使她处在昏迷中。任谁也不能否认他对她的爱,谁也不能的!
东山看了看他,又看看床上的幼蕾。「唉,小管,幼蕾有你这样爱着她,是她的幸 运。」
「你错了。幸运的人是我,我何其有幸的认识了幼蕾。为了这一点点的幸运,我终 此一生将不间断的感谢老天爷的厚爱。因为幼蕾是这么特殊的一个女人,我会慢慢的等 ,等到有一天她愿意接纳我为止。」小管诚恳的说着,脸上露出坚定的神情。
病床上的幼蕾似乎相当不安的在床上蠕动着,皱紧了眉,大口呼吸着。「小管…… 小管……」
东山和小管惊讶得互看一眼,小管马上握住幼蕾的手。「幼蕾,我在这里。妳怎 么了?幼蕾!」
幼蕾仿似没听到他的声音,犹不断的叫着小管。护士马上将氧气面罩罩在她的口鼻 上,并立刻去请来医生。医生下了一串指令之后,护士马上为幼蕾注射。
看着护士扎着针,小管心如刀割的看着幼蕾的眉头皱了一下。幼蕾、幼蕾,妳一定 要撑下去啊!没有了妳,我简直不敢想象我以后的生活要如何过下去;他不断在心中吶 喊着。
翻翻幼蕾的眼皮,并量量幼蕾的脉搏之后,医生才取下听诊器。「现在情况比较稳 定了,只要等她清醒就没问题。」
「谢谢你,医生。谢谢你,谢谢你保住我最珍贵的,谢谢你!」小管兴奋得语无伦 次的一再说道。
医生推推金丝边眼镜,看着他。「是你女朋友吧?年轻人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的呢 ?以后要好好的沟通,不要动不动就寻死觅活的。生命非常宝贵,而且只有一次的机会 ,不要轻易放弃了。」
「是、是。谢谢你。」小管根本无心去听他所说的任何话,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幼 蕾身上。
东山眼眶微湿的踱出病房,打算给在家里等消息的秋蕾打通电话。他不仅要告诉她 ,幼蕾没有事了;他还要告诉她,他爱她。直到现在他才明了他有多爱她,他完全能感 受到小管的心情,那种天地都要崩溃毁灭了的感觉。
而幼蕾,她该走出来了!不能再任她将自己禁捆在德宇所带给她的牢笼了。况且, 这样一来对小管是那么的不公平。德宇负了她,他相信她一定深刻的感受到那种被伤害 的痛,她又怎么忍心让小管因爱她,又受到一次情火的烧炙?他衷心的期盼她跟小管能 有个好结果,他真的希望,并且为他们祷告。
望向医院灯火通明而没有人的长廊,东山叹口气,掏出硬币,拨下家中的电话号码 。「喂,秋蕾……」
第九章
听着机器所发出的各种单调的声音,小管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呼吸已显得十分平顺的 幼蕾。他转动着僵硬的脖子,眼睛不经意的接触到床头几上那本日记。
日记,是幼蕾的吗?为什么会在这里,是东山带来的吧!他伸手拿过日记,心里不 断的为要不要打开它而交战着——偷看别人的日记是不道德的行为。理智的声音不断的 提醒他。
里面或许有幼蕾为何想不开的解答,看看又何妨?情感中利己的那一面不停的诱惑 着。
管瑞言,你不可以这么做。
为什么不可以?我爱她,我要知道所有的事,为什么我不可以看?
因着情感的冲击,小管最后烦躁的站了起来,背着手在房内来回踱步,不时的发出 几声轻叹。
像是下定决心似的,他坐在床边的椅子,双肘支在膝上,拇指不停的来回抚摩着唇 ,定定的看着幼蕾苍白的双颊。
「幼蕾,我爱妳,为了妳,我连下地狱都在所不惜。所以,幼蕾,我一定要找出让 妳如此哀伤而走上绝路的原因。」小管低声的说完,接着就翻开日记。
小管翻着日记的手越来越沉重,翻阅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他额头布满汗珠,心跳似乎要快半拍的自口中跳出。
天,这……这……「你知道事情的始末了吧?」不知何时进来的东山,背倚着墙双 手抱在胸前,看着他。
「这……我真不敢相信:这里面所说的瑞玉……她,她……﹂这瑞玉,她会是他那
柔弱又善良的妹妹吗?
东山看着他。眼神中只有平静,没有其它的东西存在其中。「我刚才跟秋蕾讨论了 一下,很有可能就是你妹妹。因为幼蕾去你家回来后,告诉秋蕾你妹妹有个很可爱的儿 子叫小宇。」
「没错,瑞玉的孩子是叫小宇。可是,我们又怎能知道小宇就是瑞玉跟德宇所生的 呢?瑞玉她不是那种会横刀夺爱的人,她不是这样的人!」小管连忙替自己的妹妹辩护 。
东山缓缓的摇着头。「小管,我们并没有怪瑞玉的意思,感情这码子事是谁也说不 准的。缘分一到,谁能说是谁对、谁错呢?只是,德宇已经过世了;他就像是我们麦家 的一分子,如果……如果他真的有个儿子流落在外,我们要把他找回来;瑞玉所受的委 屈,我们必须替德宇弥补她,这是我们最起码应该做的。」
「那幼蕾呢?幼蕾心里的委屈,她所受的苦呢?谁又该为她承受这一切责任?」小 管指着床上的幼蕾,激动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