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下午斜进店门口的阳光,幼蕾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有着满满的疑惑——到底自己 跟小管是「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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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万六千元?还要猪脚面线?」幼蕾用脸颊及肩夹着话筒,手则在桌上到处翻着 ,好不容易找到一枝笔。
「嗯,对方说他们买镯子时就是这个价钱,至于猪脚面线则是因为他们要去霉气, 他们是台湾人,所以……」
「我了解。小管,你知道哪里有卖猪脚面线的店或是摊子吗?」
「我不知道。」
幼蕾皱起眉头的用手绞着电话线。「那怎么办?我不会煮猪脚面线耶!」
「这妳倒不用担心了。他们要求妳买去,也没有要求要热的啊,不过他们倒是要求 一整只猪脚。」
「一整只?」
「对啊,他们说他们一大家子都受到惊吓了,所以要吃猪脚面线去霉运。」
「一大家子?老天,我只撞到一个人啊!」幼蕾百思不解的说道。
「是啊。可是他们家是三代同堂。根据他们的说法是,全家都被这件事所惊吓一顿 。我是觉得对方在耍赖狮子大开口,而且还得了便宜又卖乖。但是,冤家宜解不宜结, 况且一只猪脚也不值多少钱……」
「我知道,我知道。那你认为我何时去送这一万六千元及猪脚呢?」幼蕾在备忘录 上写下猪脚面线。
「看妳啊,他们刚才打电话给我,我想马上让妳知道,妳心里也好有个预算。
幼蕾将笔放进笔筒内。「那就明天吧!早了早好,我实在没时间去跟他们多接触, 也没那个力气。」
「嗯,还有,明天妳要准备红纸缠在猪脚及面线上,这是固定的习俗。」
「红纸?」幼蕾根本就没有概念他到底在说什么。
「这样吧,明天早上我去接妳,然后去市场买猪脚及面线,再到她家去。」
「好啊,真是太谢谢你了。我想我也没有勇气再单独面对她,她那天真的好凶,虽 然撞到她是我不应该,但她也实在太激动了,就像要把人生吞活剥了似的。」幼蕾想起 来仍心有余悸的说。「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母老虎!」
小管在电话的那头低声笑了起来。「幼蕾,有件事我一定得交代妳,妳明天千万别 让她知道母老虎这回事。」
幼蕾想了想,也跟着笑了起来。唉,破财消灾。
第七章
「东山,你在想些什么?」秋蕾哄着可人,诧异的看着支着下巴沉思的丈夫。
「什么事?」东山却一直恍若未闻,等到秋蕾都走到他面前了,这才狼狈的用手梳 着凌乱的头发。
秋蕾察言观色的望着他,夫妻这么多年了,对他的表情、心理早已是了若指掌了。
「你有什么心事?」
「没……没有啊,妳别多心了。﹂东山站起来疾步的走到露台,点燃了烟,很快的 对着纱窗外的黑夜连喷几口浓烟。
秋蕾欲言又止的望着他,看看怀中的可人已经睡着了,她决定先将孩子送上床再 说。把小毛毯拉到孩子的下颚处,秋蕾直在心里犯嘀咕:是工作上的事吗?前阵子听他 说有个财团想买下他的公司……还是……不,东山不是那种会做出对不起她的事的人。
他这阵子真是太奇怪了,从何时开始的呢?秋蕾仔细的思索了起来,啊,是了,从 他回去帮爸妈搬家之后。夏天时,家里的老人家直嚷着要搬回郊区的老房子,因为秋蕾 跟幼蕾都是女流使不上力,加上大哥自强又在美国,所以便由东山这个半子吆喝他公司 里的一些单身汉去帮忙……但这应该没关联吧?秋蕾如此的告诉自己后走出房间。
东山似乎仍沉湎在自己的思绪中,那件事八成非常困扰他,因为他的眉头皱得如此 的紧,手中的烟已成一大截灰烬,他却丝毫没有发觉异状。
秋蕾默不吭气的拿出两只玻璃杯及一瓶酒,自顾自的倒了两杯酒,再端一杯给他。
东山颇感意外的看着她。「秋蕾……」
她微微一笑的举起杯子。「咱们夫妻好久没有好好的谈心了,今天孩子们都睡得早 ,我们可以好好聊一聊。东山,你到底有什么心事?我发现你心事重重的样子已经很久 了。」
喝了一大口酒后,东山苦笑的看着她。「秋蕾,我还真是什么事都瞒不了妳。」
「所以,你就干脆告诉我,省得我自己在这里瞎猜,好不好?」
东山犹豫的看着她。从那天起。这个秘密就一直纠缠着他,可是他却不敢明白的说 出来,因为这会伤了很多人的心的,唉……那天去帮岳父母搬家,因为老人家嫌都市太 吵、嘈杂的交通,还有他们也不想再住在公寓中了,于是乎,决定撤回郊区的老房子。
是小张碰翻那个箱子的;那是属于德宇的箱子。岳父母为了怕幼蕾会触景伤情,所 以将德宇的房间封了起来。那天小张在好奇之下走进那依然保持得和德宇生前一模一样 的屋子,无意间打翻了桌子和箱子。
东山马上冲进去帮忙收抬,那个箱子原是摆在桌上的,大抵是一些文件、信函。他 大略的看了一下,其中有本厚厚的日记引起他的注意。起先他也只是想将日记本放回箱 子里就好,但是其中滑下的一张纸却引起他的不安——幼蕾:
请原谅我的懦弱,因为 妳是如此全心全意的深爱着我。可是,我却必须向妳坦白一件事——我希望能取消婚事 ……猛然一看,东山诧异得几乎呆住了,看看日期,是德宇出意外死亡的那一天;而那 一天距离德宇跟幼蕾的订婚日期,甚至还未满三天。
什么理由会使德宇在订婚后的第三天写出这样的一封信,要求和幼蕾解除婚约呢?
怀着沉重的心情,东山悄悄的将那本日记及那封信都拿回车上。
其后几天他花了不少的时间,仔仔细细的读完那本日记,其间所蕴含的内容令他震 惊又愤怒,但却苦于无法说出口——德宇在外结交别的女孩,甚至已使对方怀孕了!
而德宇,竟然还能若无其事的跟幼蕾订婚。可怜的幼蕾至今都边被蒙在鼓里,不, 不只是幼蕾,几乎所有的人,甚至包括秋蕾、自强、岳父母,甚至是他,若不是那天碰 巧翻倒了那本日记……自那时候开始,这个秘密就像是个沉重的铅块般压在他胸口。该 说出来吗?死者已矣,何苦破坏德宇留在大家心目中的形象?但是,看幼蕾在他刚死时 的痛不欲生,寻死的念头如此强烈,即使到今天,她仍是傻愣痴狂的守下去,过得如此 冷清凄凉……到底该不该说出来?
「东山、东山!」秋蕾关切的神情将他的注意力都拉回来了。
「秋蕾,幼蕾最近跟妳说的那个小管情况怎么样了?我好久没见到幼蕾了。」东山 放下酒杯,小心翼翼的想找出一个较好的起头。
「唉,别提了。幼蕾实在太痴了,德宇都走了三年多,她还是不肯放开心胸去接纳 别人,搞不好她这辈子就打算这样下去啰!」秋蕾伸伸懒腰。「你为什么突然问到这件 事?」
东山据抿唇,幼蕾啊幼蕾,德宇不值得妳如此做的。
「东山?」看他脸色阴晴不定,秋蕾收敛神色的盯着他看。「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
「秋蕾,我打个譬喻说出一个情况,妳再告诉我妳的观感,好吗?」东山挥动只手 加强着语气。
秋蕾蹙着眉的点点头,眼神中是浓浓的疑惑。
东山又点燃另一支烟,他站起来,在室内来回踱步,走到沙发后,他弯下腰前倾 到妻子的耳边。
「秋蕾,如果,我是说如果,妳跟你的未婚夫订了婚没几天,妳的未婚夫却要求解 除婚约,那时妳会怎么做?妳会答应吗?」
秋蕾莫名其妙的看着他。「这很难说,要视情况而定。我是说,我会想办法找出他 要这么做的原因。」
「如果说是因为他让别的女人怀孕了,而且他对妳只存有报恩的心情的话呢?」东 山含糊的说。
「东山,妳到底在说什么?」秋蕾的脸色逐渐苍白了起来。她没有把握的看着自己 的丈夫,心中却已经有个轮廓慢慢的显现出来。
「而且他还来不及说出来,就因为意外而过世了。妳认为妳有必要为他守下去吗?
」
秋蕾手中的杯子掉落地上的碎裂声音,在深夜里显得分外清晰而刺耳。「你是说德 宇……不可能的,德宇不可能是那种人!他那么的疼爱幼蕾,他……他怎么可能做出这 种胡涂事?」
东山重重的叹口气,走进卧室,从书桌的抽屉中拿出那本日记,在递给秋蕾之前, 他语重心长的先说出自己的看法。「秋蕾,我还没有告诉其它任何人这件事。妳也先不 要说出去,因为这件事对幼蕾的打击会是致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