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上眼睛仔细想想,小瑜为自己的自私感到汗颜,我在那里?当姊姊痛苦得找不到人倾诉时,我又在哪里?
继续看下去,小瑜吃惊得连嘴都圈成O形,眼睛睁得老大,直到几乎要撑裂般的痛楚传来,她才赶紧揉了揉眼睛,并且呼出那口一直敝在胸口的气,休息一下。
原来,那位“A君”竟然是个同性恋者!□苓似乎饱受刺激,她写到为了这件事她已经连醉三天了,但心里却还是雪亮地痛苦着。
接下来的篇幅里,小瑜就像眼睁睁地看着姊姊的心路历程:她从最初的不愿相信,到试图改变A君对性别的观感,而后是一连串失败使她的情绪跌到谷底。最后,她选择妥协,接受A君是个同性恋,一辈子也不会有她所希望的爱情,那个由A君而传送给她的绝望事实。我试着了解,但天啊,这对我而言是何等残酷的事,他说他爱我,但只能止于兄妹或是朋友问的感情。因为我是个女人!就因为我不是个男人,所以他知道、也明白我是如此的爱他,也无能为力。我该怎幺办……
日记本上有着点点滴滴的水渍,将姊姊偏好用的纲笔字迹模糊地扩散成一片汪洋的蓝色染迹。这是泪吗?是姊姊的泪吧!小瑜轻抚着娟秀的字迹,沉默地自忖。
接二连三的大片泪痕,令小瑜心里像是有块巨石压住,闷闷地几乎要令她窒息。她抬起头眨回眼底的泪珠,再翻到最近的篇幅。我再也不能忍受这种日子了,每天看着他在镜头或生活里假扮大众情人的角色。看到那些崇拜他的女人们眼里的激情,我就感到很荒谬,为自己,也为她们。想起自己以前曾为这些女人而吃醋嫉妒,看到她们为了要能更靠近他而恶言相向的抢位子,甚至大打出手,真是悲哀!女人啊女人,你的名字真的是弱者!
在这页的下方,有一幅小小的插画,昼的是一幅小小的房子,很平常的画;就是一栋斜顶瓦屋立在青青草地上,屋旁有树、有花,有河有山,但□苓却用笔在书上头以螺旋状的笔触,将之涂毁。告诉A我要走的事。他以为我要自立门户,或者被其它设计师挖角了。可笑、真是可笑,为什幺他就完全体会不出我的心情……累了,实在是没有力气再跟他耗下去,既然他这辈子都不会爱我,也拒绝跟我结婚以掩饰他的真实性向的提议,我也不认为自己还有留下去的必要。原以为,他可能会为了掩人耳目而跟我结婚,那幺,只要能在名义上成为他的妻子,我也就满足了。没想到他却一口回绝,宁可这样偷偷摸摸的……
震惊地合上日记,小瑜得费很大的力气,才能平缓自己的心情。这是怎幺样的一种感情,姊姊竟然可以为了这位A君,接受有名无实的婚姻关系!
稍稍喘了几口气,小瑜这才有办法再几续看下去,而日期也已经来到姊姊失踪前几天。他不愿意放我走,但又没办法可以给我留下来的理由,我告诉他,即使我离开这里,仍会为他保守秘密的,一切都会跟我在这里时一样,但是他不相信……
日记至此嘎然而止,望着其后空白的页面,萦绕在小瑜脑袋里唯一的疑惑就是──谁是那位A君──翻前翻后找了很久,小瑜很肯定这里头并未提到A君的任何资料。
像是从一个谜团跳进另一个更大的谜团,小瑜眼光在室内四处搜寻,而后将抽屉里所有的信件或速描本都搬了出来,有几本折了角的杂志引起她的注意,也一并取下。
将所有的书及杂志都采放在床上及地板,小瑜看着每一页中那个笑得令人移不开目光的男人─段咏文。看样子姊姊真的很注意他,不但将有报导他的杂志都买了回来,甚至还做了一本厚厚的剪报,里面大都是段咏文和泥程工作时的报导或照片。
是他吧!那个令姊姊如此伤心的人就是他吧!心不在焉地翻开姊姊的速描本,在看到那个简单几笔的速写后,小瑜已经可以肯定的说,就是他!
虽仅是简单的几笔,但姊姊掌握到他容貌上的特点、神韵,使人一眼即可认出他来。而令小瑜这幺有把握的一点是,速写旁那个大大的“A”。再翻开后头,姊姊可能是在为泥程画素描,里头有泥程许许多多的表情和动作的速写,栩栩如生得几乎一如亲见。
抱着日记及那些找到的证据直奔到泥程的店,一路上小瑜一直以为只要找到段咏文,就可以解开姊姊失踪的谜,但在见到也是找不到泥程和姊姊的段咏文之后,她也不敢再抱奢望了。
“嗯扼,小姐?小姐?”收了线,咏文将大哥大顺手扔进身旁的文件堆里,好整以暇地盯着眼前这位神态迷离的女郎。连唤几声她都没有反应,咏文诧异地在她眼前挥挥手。
其实仔细地看看,她的长相并不是那种令人惊艳的美,但却有种味道,令你会忍不住多瞧她几眼,有几分类似英国名模凯特摩丝那种空灵的清纯,但却没有像凯特那种空洞得如同没有灵魂的颓废,起码眼前这女郎身材适中,总比凯特平板得像小男生似的身躯好多了。
“啊,什幺事?”被他的手势打断沉思,小瑜狼狈地赶紧堆起满脸笑容,心里却在为如何诘问他而茫然。
阵阵匆忙的脚步声传来,恰巧提供了她所要的答案。
“段先生,我们已经联络过了。境管局那边也没有泥程出国的纪录,至于小韩,我是说泥程的助理韩小姐,也没有出境。很奇怪,我们是很习惯泥程偶尔失踪两三天的怪癖,但小韩……她不是这种会把工作扔一边而避不见面的人。以前她连出国去玩,都还要打电话回来询问工作的事,况且过两天就要举行大秀了……”
“有没有联络过她家里的人?”
“她是个孤儿,只有个妹妹,还是个大学生。不过,她好象也不知道她姊姊的下落。”
“男朋友呢?”搔搔头,咏文皱起眉问道。
“男朋友?小韩好象没有男朋友,起码公司里从来没有人听她提起过。”
欲言又止地看看聚集在身畔的员工们,咏文重重地叹口气,挥手要他们回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去。
“那怎幺办?泥程不知去向也就罢了,连他的助理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唉,我这是招谁惹谁了,平白无故的扛这个重担。算了算了,牢骚归牢骚,事情还是得做。你们继续跟警方合作,务必要在二十五周年秀之前找到泥程,毕竟这是他的舞台。OK?”烦不胜烦地交代完那些个忧心忡忡的员工,咏文伸手托住小瑜的背,示意她跟着走。此时电动门一开一合之余,有个婢婷绰约的人影,像阵风似的台了进来,笔直地朝咏文飞奔而来,亲亲热热地拥抱着他,在他颊边上飞快地连琢几下。
“哈罗,Jeff,你好吗?呼,台湾其热。我刚下飞机,就直接从机场过来,咦,泥程呢?”以手为扇揭着风,那个顶着满脸无瑕彩妆的人,故做小女儿娇态地卷着自己的长发,如日本少女漫画中人物般地睁大眼睛,做出一副可爱相。
在周遭的人窃窃私语和指指点点中,小瑜恍然大悟地打量着眼前这位显得娇柔妩媚万分的修长“女郎”。原来是DannyLee,那个以男扮女装闻名的……究竟该说他是什幺,至今仍是娱乐界记者们所头痛的问题。
说他是人妖嘛,他又还没有去动变性手术,并且不曾否认自己的男人身分,只是平日他总以女性化装扮现身,精心描绘的五官,配上他硕长结实的高姚身材,加以刻意放柔压细的嗓音和身段,他甚至常令某些不明就里的男人们上当,个个勇往直前的追逐着他。
但事实上,Danny是个同性恋的事早已是公开的秘密。因为他蓄意的隐瞒过去,所以大众也就对他越来越好奇,而这也使得他在短短时日内水涨船高,写了几本异色的同性恋小说,便晋身名人作家之林。
冷眼旁观着他们之间的亲匿举止,小瑜越发地确定,都是因为这个段咏文,所以姊姊才会这幺伤心。此刻Danny正挽着段咏文的手臂,口沫横飞地述说着他在纽约或旧金山,或是洛杉矶的奇遇,而大部分的内容,都不脱跟同性恋酒吧有关系。
就是为了他吗?小瑜难过地垂下头,想起善良的姊姊所受到的折磨,心里忍不住有股气拚命往上涌。再看着那个男不男、女不女的家伙,还在那里自吹自擂,炫耀自己在同性恋酒吧里受欢迎的程度。
感到难以再忍受下去了,小瑜转身立即走人。
“喏,等等,你等一下,Danny,抱歉,我还有事要做。泥程失踪的事,我相信那些朋友们应该已经告诉过你……”边说边追着小瑜,在门口他眼明手快地拉住小瑜的手臂,而在他身后,踩着约莫四寸高的长筒马靴的Danny,则是紧张兮兮地揪住了咏文的衣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