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舅,咱们不能再等了。」
「可也不能拿妳的终身大事做筹码!」
「阿舅,眼下爹娘及弟弟都还在殷切的等着我们回去,这三年之期已经快到了,我 --」
「是啊,国师,公主说得没有错,倘若三年期限内我们没能迎回凌仙球,不仅国王 、王后及小王子的性命不保,只怕连我山苗国大好基业,都要因此落入不屑臣子之手, 国师!」听到国师的话,在他身后的那群人焦急地道。
重重地叹了口气,这被称为国师的琴师,无言地来回跋涉,不时忧心忡忡地捋捋自 己垂到胸前的花白胡子。
新雨倒是好整以暇的自顾斟酒饮酒,冷眼旁观的听着他们的对话。果然不出我所料 ,这黎瑶的来头不简单!
自从黎瑶在京杭一带艳声渐起时,新雨就不时听闻到友伴间的流言及赞扬。首先是 这黎瑶的神秘身世,她驻唱嬉春楼这两年的时间,不可谓之不长,怪就怪在至今都没人 能探出她的来历。黎瑶有着不同于南方佳丽的妩媚娇柔,多了几分英气勃发,可也不像 北方婆子那般大剌剌,她是娴静的,如果南方那些柔弱娇娇女是绚灿的牡丹芍药,黎瑶 她就是朵淡雅白莲,静静地敬放出她的雍容风华。即使是向来对他人没多少兴趣的新雨 ,也不由得被这个神秘的黎瑶所吸引。
但使他动念的,倒不是黎瑶的亭亭玉立,而是她的存在所隐含的意义。在当今皇上 登基于南京之后,金人并未放弃南侵的企图,每每在民生刚刚恢复,百姓可以过几天好 日子的时候,金人骁骑又忽焉而至,而且最可疑的是,金人的斥候每次都能在最短时间 内攻破城门,直指向城内最富饶之处,杀得大宋元气大伤,只得对金使的苛求照单全收 。常常思及这个疑惑,新雨越来越怀疑:是不是这大宋国境内混有金人细作,从事着间 谍的行为,否则何以金人次次寇境皆能正确无误的找对途径?
这也是何以新雨会经常上嬉春楼,甚至几乎以此艳窟为家的原因。他想要查出黎瑶 的底细。但任凭他如何的旁敲侧击,或是想买通这嬉春楼的上上下下,就是没法子找到 些个端倪,似乎这黎瑶姑娘就合该平空出现!人人对她的存在习以为常,反而对他所提 出的疑问感到奇怪。
突然,那位琴师一使眼色,几位小二勤快的捧来一个个的漆黑木盒。盒内衬垫毯上 各置个约莫巴掌大小的瓦碗,紧紧地覆盖着,令人摸不透这瓦碗内究竟有些什么名堂?
而站在周围的众人,在见到那些个瓦碗之后,个个脸色大变的连退数步,即使是这 群人的首脑--琴师,也是多所顾忌的避着那些瓦碗。
木盒被安置上桌之后,黎瑶立即趋上前去,在其它人以一根缠有五色丝绳的木棒挑 开碗盖的同时,她伸直十指往那一个个瓦碗探进。
根本搞不懂他们在干什么,新雨只在那些人眼中看到了混有害怕和尊重的复杂之色 。从这些大男人脸上现出的恐惧表情,新雨直觉的认定这些瓦碗必有蹊跷,否则……但 再仔细瞧瞧那黎瑶的样子,却是驾轻就熟,似乎不以为意……压抑不住满心的好奇,新 雨一跃而起,在那些人能阻止之前使凑近身子,想看个究竟。
「侯爷……」小二们又惧又怕的纷纷大叫。
「快拦下他,这五彩地龙奇毒无比……」
有人往新雨的方向去去随手抓到的板凳。新雨在同一时间暗运内力,那个板凳便在 空中被两股来自不同方向的力道冲击翻滚,瞬时即化成碎屑飞散坠地。
欺身来在桌前,新雨往那五个看似乎凡的瓦碗望去,只见在铺了些微枯树叶的碗底 ,各有一条颜色鲜艳绚烂的虫物,正以奇怪突兀的姿态各自在碗底不停地翻腾着身子。
倒不是虫子有何特别之处,在春末夏初的这时节,四处都是虫蝶丛聚、鸟雀争鸣, 怪就仅在这虫子本身太怪异了!五条分别是红、黑、白、青、黄的虫子,浑身长满尖锐 约莫指甲长短的刺,在它们弓着身子蠕动之际,构成一幅幅恐怖的影像。
且最令新雨感到心惊肉跳的是,黎瑶竟将手伸进瓦碗内,依序让碗内那五只不同颜 色的虫子在她的手上蛰咬着。
当黑虫咬到她的手指时,黎瑶那细如春葱的柔夷立即肿胀,手掌整个变得如墨般漆 黑……接着又变成赤红……白如素蜡……怪异的青紫……然后是比黄土更黄的土褐色。
望着新雨,黎瑶嘴角浮现出一抹几乎看不出来的淡淡笑意。「侯爷,何以侯爷的面 色惊悸若此?」
指着黎瑶的手指不住颤抖着,新雨在过了好一会儿之后才找到自己的舌头。
「姑娘,妳可知自己在做什么?举凡野物越是艳美,其毒性越强……」
举起手臂,看着双手的颜色由各种怪异色彩转为正常,黎瑶这才转向闻言大骇的新 雨,慢条斯理的娓娓道来,「侯爷果然是有智之士,这五彩地龙乃是天下至毒之物,寻 常人只要呼吸到其中一物所吐出的秽气,即毒侵五脏六俯,三日内必然毙命;若是被其 中二物所伤,毒性相乘,大约只余五月可活;三物以上的话,一个时辰内即刻毒发身亡 。」
「那……姑娘妳--」
新雨话未竟,黎瑶突然自瓦碗捞出那条青得发亮的虫子,往新雨的手臂上一甩-- 猝不及防的情况下,新雨的胳臂被那条青虫紧紧地吸附住,任凭新雨如何拉扯都无法将 之除去。
感觉到它在啃噬自己,宛如有根长且尖细的针在体内翻搅,新雨不禁焦急非常。但 新雨越是急着想要摆脱这只虫,它的刺就更加的深入几分。
黎瑶微笑盈盈走向他,伸出手放在那条青虫背上。说也奇怪,方才新雨再三尝试都 无法移动半分的虫子,却在黎瑶的纤纤玉指下,轻松自然地从新雨臂上脱落下来。
「侯爷,多所得罪了,但若不用此计,又怎能求得动逸心侯赵新雨襄助我山苗国? 」
「山苗国?妳是说……」
突然收敛满脸笑意,黎瑶盈盈踱到窗畔,倚着窗凝视月亮半晌,这才幽幽叹口
气的问道:「侯爷可知云南边陲的山苗国?」
「唔,山苗国……我只知云南大理段氏,倒从未听闻过这山苗国哩!」
听到他的话,一旁众人全都露出愤怒神情,也有那性急的已激动得想往新雨冲去… …但这全被琴师的一个手势及时阻止。琴师脸上除了愤怒之外,还多了一丝无奈。
「侯爷,段氏即是篡夺我黎家天下之人!而之所以能窃位得逞,乃因段氏控制了我 家阿爹、阿娘和弟弟。」低下头看看自己形状怪异、瘤瘢盘结的手背,黎瑶哀伤地一字 一句说着。
闻言,新雨高高耸起他浓密的剑眉,快步走向她。「姑娘,可知妳方才所说的「句 旬实言。想这云南乃是我黎族生生代代聚居之处,自三国时代起,我族人即已归附刘蜀 而获赐汉姓为黎族。以族为姓的我们,根本不想与中原有何牵扯,更无逐鹿北上的企图 ,但自段氏来到大理,他处心积虑构陷我黎族,使中原正统与黎族间隙渐生,遂松弛了 对我大理的援助和护佑,才教那段氏有机可乘。」
对她的话半信半疑,新雨往后一仰头,发出爽朗的长串笑声。「若是如此,姑娘合 该上京告御状,找上我这小小逸心侯,根本使不上力啊!」
「不,这件事除了你逸心侯,没有人能办得到。」将形状奇特的苗琴往桌上一放, 琴师自衣襟内掏出张布满陈旧褐血污点的破布,摊平在桌面。「这是通往御膳房的途径 ,我们有充足的证据显示,硫瓦阴球即是被藏置在这御膳房的花园内。」
「硫瓦阴球?那是什么东西?何以会被收藏在御膳房花园内。」新雨不解。
众人先是欲言又止地互看几眼,而后不约而同地将目光集中在琴师和黎瑶身上。在 黎瑶轻轻地点了下头之后,琴师这才继续说下去,「这硫瓦阴球是我黎族相传百代的镇 族之宝,例来皆由我王室所掌。」
「既然是如此贵重之物,又怎会流落至大内皇宫?」
「这……说来话长,我山苗国以黎族最善养蛊,而这硫瓦阴球号称﹃百毒之王﹄… …」
看到新雨仍是满脸狐疑,黎瑶招呼新雨就坐,而后自行斟了杯酒。但并非送到新雨 面前,反倒是自腰际取出了个小锦盒,玉手一掀,露出里面一个小小的红色物体,令新 雨诧异得瞪大眼睛。因为这颗红得诡异、约莫只有小指尖大小的东西,竟然很有规律地 起伏着,且随着它的起伏不定,体积也时大时小的有着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