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能嫁给他,夏天。这中间还牵涉到其它人……”
“嘎?爷爷……为什么?难道你以为阿戟有别人吗?没有,他已经跟我说清楚了,他……”想起自己的误会,夏天吐吐舌头。
“是吗?我看他跟你那个大表妹,倒是挺登对的一对儿。”
“秀菁表妹?”秀青对嫁入豪门的野心是众所周知的,但是,她和阿戟……
“是啊,我看她虽没什么历练,但骨子里爱钱贪势,你也知道他的个性,有他一句话,我就放心了。”
“可是,爷爷,我爱他啊!”听到破碎的声音在空中漂浮,夏天过了许久,才意识到那是自己在喃喃自语。
“啥,你那是小孩子心性?哪是什么爱!你说说看,你又是怎么个爱法?”
“我爱他,爷爷,我爱他爱得可以连命都不要了,爷爷,我真的非常、非常爱他啊!”泪水点点滴滴滚落,湿透夏天的脸,也湿透老人的手背。
“你……”猛然坐正身子,老人膛目结舌得说不出话来。经过夏天在他胸口揉了几下后,他才口复较为平稳的呼吸。
“老天爷,我怎么没想到这一层?夏天,你不能,绝对不能嫁给他啊!\"呆了好半晌,老人像是顿时老了十岁。
“为什么?爷爷,给我一个理由!求求你,不然我无法心服的!\"拉着祖父的手,夏天不住哀求着。
“不行就是不行,你想想你们年岁差多少?”
“当初,你跟金姐婆婆还不是差了一大截?爷爷,爱情跟年纪没有关系的,你为什么要反对我跟阿戟?\"疑惑地望着祖父,夏天根本无法接受这样的答案。
胸脯上下剧烈起伏着,老人要求护士帮他戴上氧气罩。听夏天的追问,他举起手要她静下来。
“夏天,阿戟他……他可能是你的叔叔……”吃力他说完,夏罡闭目养神几秒钟,这才抬起头;面对怔立无语的夏天。
“不、不可能!我爸爸是你唯一的儿子,阿戟他... 他怎可能是……是……”被这个消息冲击得哑口无言,过了好一会儿,夏天才找到自己的舌头。
“我说过,我也年轻过。这几年我陆陆续续得到一些消息,说丁戟可能是我的骨肉,我还在查。但是……如果消息正确的话,他……应该是我的儿子,是你父亲同父异母的弟弟,也就是你的叔叔。”
老人平静的说着话、但任何人所可自他颤抖不已的手指,读出他内心的激动。
“叔叔?你到现在才让我知道,他可能是我的叔叔?爷爷,你……这个玩笑开大了!\"
感觉血液正从脸上一点一滴消逝,夏天砰然跌坐在脚跟上,浑然不觉自己被护士搀扶到沙发上。
“我也不想事情有这种发展,你跟阿戟,都是我仅剩的亲人。无论如何,我还是很高兴你终于回来了。”拍拍夏天手背,老人打着呵欠。
在护士示意下,夏天明白不能让祖父太疲惫,但是,萦绕在脑海的疑问,又让她无法走开身去。
“爷爷,这件事,阿戟他……知道了吗﹒轻轻扯着老人衣袖,夏天几乎是嚎啕问道。
“他……不……知道……”嘟囔低语几句,老人又陷进越来越漫长的睡眠中。
* * *
失魂落魄走出病房,看着外面风和日丽景像,夏天却没来由地只想痛哭一场。
叔叔……如果阿戟真是她的叔叔,教她要怎么面对他?叔叔……这么个难以启齿的称呼,她……她绝对无法忍受的!
一路疾驶狂飙,夏天沉浸在自己紊乱思绪中,直到车子停在临月斋的车库里,她还是震惊得无法下车。
叔叔……哈,如果这是小说情节的话,应该也是本烂小说吧!苦笑地对自己摇摇头,听到谈话声,她讶异地看着远方的那对男女。
临月斋池塘畔杨柳枝下,岸然挺立的是她声声念念的丁戟,一旁浑身漆黑皮衣装扮的,是表妹秀菁。她双手环抱着丁戟的腰,一而再、再而三的将脚探进池塘,戏弄着悠游的黑、白天鹅。
“萧小姐,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旅馆,我会交代司机……”拂去垂到彼此身上的柳条,丁戟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又往树屋上瞄。
夏天应该回来了吧?他自己也是好不容易自漫长的会议中脱身,在短暂的空档问,他只想和她耳鬓厮磨,听她笑语如珠。
她说要去禀告老爷子关于他们的事情,想到那个老顽固可能会有的反应,还有祖孙两人的唇枪舌剑,丁戟忍不住逸出一抹笑意。
这突如其来的笑容,使他总是紧蹙的眉头为之一松,整个人更流露出一股贵气让一旁的秀青都看呆了。
“还没啦,阿戟,我想找你陪我去看梅花,昨天旅馆的人告诉我,现在很多地方的梅花都开了,你陪我去吧!”亲热的拉着丁戟子臂,秀菁丝毫没有忸怩之态。
“呃,我……”丁戟一径盘算着该怎么把树屋重新整理过,想象着夏天可能有的惊喜表情,他心不在焉地敷衍着她。
“其实,我已经把旅馆和机票都订好了,我们明天就可以出发了。”喜孜孜地说着,秀菁走着走着突然哀叫一声。
“怎么啦?”丁戟的神智暂且被拉回来,他关切地低下头,看着秀菁泪水不停滑落。
“这树叶……刺到我的眼睛了!我会不会中毒失明啊?\"慌乱地扯着杨柳条,秀菁一面捂着脸说道。
“我看看……应该只是刮到表皮细胞,如果你不放心,我送你到医院检查好了。”仔细观看没什么大碍后,丁戟面对泪眼汪汪的她,也只能如此表示。
“那真是大好了!谢谢你,真感谢你!\"闻言马上搂着丁戟的脖子,不停地送上狂吻,在丁戟的闪躲中,她却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
远远站在假山后面,夏天浑身冰冷地看着这一幕。秀菁…阿戟……他们,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夜夜捧着自己脸庞的手,此刻却温柔地为秀青拭去落叶;那曾经让她如梦似幻般漂流的唇,现在……看着杨柳枝条下交缠的人影,夏天缓缓地往她的房间走去,慢慢的,似影子般无声无息,好象已经没有知觉似的爬上二楼,她任自己瘫在柔软的床单上,泪水,却是怎么也流不出来了。
阳光在屋里一寸寸地挪移,金黄色彩和黑暗?此起彼落地在拔河着。躺在床上,夏天不想去想任何事,但那些纷乱的内容,总是不请自来地纠缠不休。
不知过了多久,夏天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她看着满脸急切的银姐,昏沉沉地摇着头。“我不想吃饭,银姐……”
话未说完,她已经被银姐一把拖了起来。“侬是怎么咯?老爷子……医生找侬找得急呵!\"
“医院?难道……难道爷爷他……”几句话浇得夏天清醒不少,她推开银姐,连鞋也来不及穿就飞奔下楼。
在楼梯转脚处,撞上了行色匆匆的丁戟,他紧紧握住夏天的手。“夏天,他……已经快不行了。”
“不!我才刚回来,他不可以!他不可以拋下我!\"发狂似的往自己的车跑去,但丁戟将她拉出来,塞进自己的车子内。
“你现在这情况不适合开车,我送你过去。”简短的交代后,丁戟立即将车驶出车库。
双手环抱着自己,夏天只感到阵阵寒意袭上心口,后座是秀菁和秀霞妹妹,但她们忙着把玩快餐店的hello kitty玩偶,对夏天根本视若无睹。
“那你要去天样玩罗?”擤着鼻子,秀霞哑着嗓子问道。
“是啊,我跟阿戟约好了,我们要到天祥看梅花、洗温泉。”有意无意地将玩偶掉到前座,秀菁挤过来,几乎是贴着丁戟说道。
“真可惜,夏天你不能去。”
心乱如麻盯着眼前飞掠而过的景物,翻腾在脑海的却全是从小到大的景色。
爷爷领着她,在临月斋前前后后玩赏各色珍树异花,或是观看由外面延请到临月斋表演的剧团,表演的各种剧码。车子飞快地奔驰,瞪着窗外,夏天眼前展现的却是一幕幕追不回的风景。那是她人生中最珍贵的风景,现在,正一片片的破碎、消失。太短暂了!在她的生命里,和至亲的相聚时间,竟是如此短暂!想到这里,夏天泪水不住地往下滑。就连最亲爱的阿戟,他……想到爷爷的话,夏天整个人几乎要发狂!
到了医院,她抽抽鼻子,拒绝丁戟伸出的手,径自往电梯冲去。
病房里多了许多的仪器,在仪器和管线间的老人,显得更加渺小。缓缓走过去,看到爷爷的旧部属都已经围在床前,夏天两眼瞬时又模糊了起来。
众人看到她来到,纷纷让出一条路给她通过。在医护人员忙碌的进出间,老人平静的脸庞,平静得像是睡梦已酣。
“爷爷,我是夏天。”握着老人的手,夏天竭力忍住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