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不太喜歡這麼鮮艷的顏色,或杵,我想試那套綠色的……」婉轉地拒絕了 那套相當露骨的禮服,艾琳皺著眉頭的打量著那些暴露得只適合在時裝展上穿的衣物。
而這位席維亞也真是挺奇怪的,總是建議艾琳穿藍色系列的服裝,並且提出連鞋子 及皮包都要統色調的高論,這令向來不是對藍色很有好感的艾琳,感到十分為難。
「相信我,我在『天橋』上走了這麼人,我知道什麼比較適合妳……」將那盒湖綠 色的絲質澧服自衣架上拿下來,席維亞頓了一頓才說下去。「琳,我一直很好奇,妳跟 文笙是怎麼認識的,雖然很多人,包括文笙都說妳跟他是在香港認識的,怎麼之前沒聽 文笙提起妳的呢……」
艾琳聞言心中一驚,但她藉著端起杯子喝茶來掩飾自己的窘態,老天爺,我怎麼能 告訴她,我跟文笙是在我喪失記憶的三個月中才認識、相戀、訂婚?她腦中翻攪著。
「呃,因為文笙那次來香港,主要是為了洽談化妝品和洋酒的廣告策略,畢竟他以 事業為先,對我倆之間的感情事不便提起。」情急生智之下,艾琳也像文笙一樣,撒起 謊來。
「原來如此。」雖然還是不太相信的樣子,但席維亞似乎不何算再討論這個話題了 。她溗{色的眼珠子滴溜溜的在室內轉了轉,最後停駐在艾琳臉上。
「琳,航空公司將妳的行李都還給妳了嗎?」
「嗯?還沒。不過,文笙說航空公司似乎已經先將一部分的小東西還給我了。但是 大行李的話,因為爆炸時都燒光了,所以大概會用錢賠償我。」
「小東西?」席維亞的眼睛閃了閃。
「小皮包、證件之類的東西。文笙把那些東西都鎖進保險箱,連我自己也都還沒看 到。」為席維亞將空的茶杯再斟滿荼,艾琳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文笙會要她這麼說。
「保險箱?」席維亞的手震動了一下,細緻的亞麻布桌巾上,立即泛染了幾點水漬 。
接下來的時間,除了在艾琳試穿衣服時,熱心地提供幾點意見之外,大部分的時候 ,席維亞都顯得心不在焉,直到離去。
* * *
面對那個叫吉米的法國大廚那懷疑的眼神,還有廚房內其他廚師帶著好玩意味的笑 容,艾琳狠狠地吸了口氣,打直了腰桿,穿戴上雪白的圍裙和高聳的帽子。
新買回來的中國炒鍋在簇新煤氣爐上閃閃發亮,往前一站,艾琳還可自鍋蓋上清楚 的看到自己的容貌。吉米站在旁邊,優閒地用手撚撚嘴上的八字鬍,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更加的激起了艾琳的鬥志。
起油鍋、爆香蒜頭和辣椒,然後撈起蒜頭和辣椒,放下一大把的鮮香菇、草菇和玉 米筍,快炒一分鐘、裝盤。重新起油鍋,再放進用雞胸肉切碎的雞丁、胡蘿蔔片及青豆 仁,將剛才的香菇、草菇及玉米筍倒進去,拌勻後,灑上一些黑胡椒粉粒,半碗水加太 白粉勾英,在所有人的讚嘆聲中起鍋,再用煮過的青江菜園邊,艾琳得意洋洋的看著那 些廚師們迫不及待的刀叉齊用。
所有人讚美連連,但那不是艾琳最重視的,她幾乎是屏住氣息般的盯著吉米大廚的 表情。而這個膽敢向文笙建議,要艾琳遠離廚房的優越法國佬,此刻正面無表情地慢慢 嚼著雞丁。
就在艾琳覺得自己的心臟快負荷不了而休克時,吉米大廚這才放下叉子,露出笑容 的朝她豎起了大拇指,這使艾琳鬆了一口氣,但這個得過很多烹飪大賽的吉米大廚還是 有條件:進廚房可以,但絕不能侵犯到他的領地。
對他那濃郁的自戀情結,艾琳只有苦笑地答應了。
在等待著那位聽說是文笙教母的莉莉夫人空檔,艾琳獨自坐在那間非常具維多利亞 女王時期風格的房間內,興趣盎然的觀賞著牆上一幅幅直掛到天花板的刺繡精品,看來 這些作品的主人相當嫻熟,才會創造出這麼好的圖案。
「咳,艾小姐,聽說妳想學習刺繡?」背後傳來輕咳聲,然後是高亢且字正腔圓的 牛津腔英文。
艾琳一轉身就見到這位文笙說已經守寡將近三十年的莉莉夫人。略比一般人高的身 材,鷹勾鼻小眼睛,配」滿頭花白的灰栗色包包頭,全身包裏在一套顯得陳舊,但很整 潔的黑色套裝裏,臉上和藹的笑容,沖淡了容貌所呈現出的冷峻感。
「是的,夫人,我想學習該如何繡出這麼美的畫布,聽我的女傭艾咪講,在我喪失 記憶的日子裏,似乎也曾繡過?」看到那條已經成了黑布的聖布,艾琳只想找個地洞鑽 進去。而為了雪恥,她親自下帖子邀莉莉夫人到幸弑ぃ蛩愫煤玫膿P眉吐氣一番。
「呃,我以為妳不是很喜歡做這些女紅……」
聽到莉莉夫人如此客氣的說法,艾琳的臉刷一下就紅透了。她急切地傾身向前,� 懇地望著這位有些嚴肅但不失親切的老婦人。
「夫人,我很喜歡,而且我要繡出一幅最美的聖布。」在管家三番兩次明示暗示, 這塊聖布會是後代子孫用以評鑑她能力的憑藉後,那股不服輸的情緒,更是不時地激盪 在她心底,等著瞧吧,我一定會成功的!
莉莉夫人雖然很滿意艾琳的回答,但她可點也不敢大意的自帶來的提袋中,取出了 另一塊潔白的絲巾。
「請稍等下,我想先去洗個手。」告退之後,艾琳站在廁所的洗手台前,直直地盯 著鏡中的自已。
就是這樣了嗎?一步步地踏著所有前任幸弑ば履镒拥哪_印,我,艾琳,一個來自 遙遠東方國度的女子,就要跟個不同種族、文化的男人結婚。
這樣好嗎?沒有小說中浪漫兩情繾綣的情節,也沒有奇跡般相遇的特殊光芒,即使 有過什麼濃情蜜意的海誓山盟,卻挺不幸的發生在我喪失記憶的時刻。
文笙可以說是一般女人心目中天神的化身了,他高大英俊、溫文儒雅、家財萬貫… …可是,這些就足以支撐起一樁幸福的婚姻嗎?對於他,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在每次和 他接觸時,倏然急流過我的血管和全身的每個細胞。
依附在他高大威武的懷抱中,我應該是幸叩陌桑〉俏覅s明顯的感受到自己無法 觸碰到他的內心世界,他溫柔體貼,但也如隔著層朦朦朧朧的紗,讓我沒法子摸清他的 想法,雖近咫尺,心思卻遠隔天涯……落寞地用洗手台旁掛著的白毛巾擦乾手上的水珠 ,艾琳拖著突然沉重起來的腳步,緩緩地朝那間傭人說是刺繡室的房間走去。
「……我也不是很贊成,畢竟他們是如此不同的人,就如查理斯王子和戴安娜王妃 ,當初還不是說什麼世紀婚禮,結果呢?各自有外遇不說,還鬧成全世界人都等著看的 笑話……」莉莉夫人一眼瞥見姍姍來遲的艾琳,立即低聲對話筒說了幾句,然後很快地 掛斷電話。
「夫人,抱歉我來遲了。」雖然敏感的認為她剛寸所說的話是暗喻自己和文笙的婚 事,但艾琳決意當作沒聽到她說些什麼。
「嗯,那我們就開始吧。」莉莉夫人拿起了紙樣,左右端詳了好一陣子。「唔,妳 選的是獨角獸與少女的故事,自從一百年前的那位中國女郎之後,似乎沒有人選過這個 圖案了。」
「妳是說芸?」艾琳停下手邊的工作,飛快抬起頭。
「妳知道她的故事?」莉莉夫人倒顯得挺訝異。
「也不盡然,文笙大致上只告訴我,曾有位『中國娃娃』在幸弑ぷ∵^的事。」聳 聳肩,艾琳輕描淡寫地說。
「說起來還真是悲劇,在芸墮褸後的週年忌日,那個愛她愛得發狂的文森.查斯特 也在同一個地方跳樓了,也因此查斯特家族和韋伯家族的仇恨更加難排解了。」
「韋伯?為什麼呢?」想到文笙每次在談及韋伯時的怒不可抑,艾琳再也按捺不住 滿腹的好奇心。
莉莉夫人推推鼻頭上的老花眼鏡。「早在十七世紀,查理二世迎娶葡萄牙公主時就 開始了這場似乎永無止境的仇恨鬥爭了。」
「哦,為什麼呢?」好奇心大作的艾琳,這下子根本顧不得什麼刺繡不刺繡的事了 ,乾脆放下針線,專心地聽莉莉夫人講述這兩大家族爭鬥的祕辛。
「西元一六六二年,查理二世要迎娶葡萄牙的公主,許多的貴族爭相進貢禮品作為 祝賀之用。當時荼葉剛於葡萄牙的殖民地澳門進口,非常珍貴。連葡萄牙公主都用一大 箱的茶葉當嫁妝,但公主的荼葉很快就用完。此時,查斯特家族卻因為與遠東有貿易往 來,所以擁有可觀的茶葉。而韋伯家族趁查斯特家族的大家長過世之際,發動攻擊。搶 奪了查斯特家族的船隊及荼葉。」幽幽嘆了口氣,莉莉夫人端起了杯子,啜了幾口荼。
「荼?這樣就能結下這麼巨大長久的怨恨?」望著杯裏加了鮮奶而沖淡顏色的荼, 艾琳難以想像的說道。
莉莉夫人不太贊同地搖搖頭。「如果他們只是搶了茶葉,耶也就罷了。韋伯家的人 利用黑夜為掩護,以炸藥炸沉了查斯特家族的三艘船,而查斯特家族所有的男子,幾乎 都在那次爆炸中死亡殆盡。」
艾琳渾身震地眨眨眼。「幾乎……」
「嗯,幸好當時的查斯特公爵大人懷有身孕,那個遺腹子就是愛上『中國娃娃』的 文森.查斯特的曾祖父。而後英皇為了消弭查斯特家族和韋伯家族間的世仇,特意下旨 讓兩家人彼此通婚,但是卻造成更大的嫌隙。韋伯家的女孩都經過嚴格的訓練,她們往 往心狠心辣的殘殺查斯特家的兒童和小孩。而嫁到韋伯家的女人,往往連屍體都被拋進 海中棄屍,或被誣指為女巫而活活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