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來就是畫著江戶時代浮世繪的畫片,還有一大堆漆器製成的茶壺茶杯,最誇張的 是一面巨大的鏡子,木質框格上,雕刻滿拔刀相向的武士及朵朵飄落的櫻花。
「挺悲慘的,但不是我的style。」艾琳喃喃地說完,將那些東西都推進那個大紙 箱中,然後滿足地拍拍手掌,得意的對自己點點頭。
門口傳來的異聲引起她的注意,她一轉身便看到那個叫艾咪的小女傭端著用銀盤盛 裝著的早餐食品,正訝異得兩眼圓睜,半開著嘴的盯著自己看。
「小……小姐,我送來了妳的早餐,請問妳要在床上用早餐嗎?」見到艾琳正好整 以暇的望著她,艾咪結結巴巴的走進來問道。
「不,請放在那邊的桌子上即可。」艾琳交代完,又逕自拉除那些拖拖拉拉的幔帳 紗巾。
過了半晌,察覺文咪仍杵在那裏,她轉過身對文咪微微一笑。「還有什麼事嗎?」
「不、不、沒……沒有,那我告退了。」漲了滿臉的紅暈,艾咪撩起潔白的圍裙擦 擦手,倉皇失措地跑走。
緩緩地倒退到門邊,艾琳滿意地打量被她將那些雜亂的古舊東西清除後的室內。
「唔,這樣好一點了。」
「看來妳似乎費了一番工夫在整理房間上。」背後傳來的話令艾琳嚇了一大跳,她 有些靦腆的看到一身合身騎裝的文笙,雙手抱在胸前倚在門上看著自己。
緊張地舔舔唇,艾琳揮動著雙手指指室內。「我不知道以前是誰住在這裏,但我真 的打心裏受不了這種不分中國或日本,混得不倫不類的感覺。」
「是芸,這個房間以前是芸住的。」文笙莞爾地說。
「芸,她是個中國人?」艾琳的好奇心被挑起來了。
「嗯,貨真價實的中國人。」文笙仍是無啥表情的望著艾琳,保持著那個姿勢,表 情不變。
有股難以言喻的感覺,不請自來的浮上艾琳心頭。芸,又是個中國女人,她住在這 裏……她是誰,跟文笙又是什麼關係呢?
「她是誰?」或許艾琳粗枝大葉,直腸肚且太直接,但直言無諱向來即是她最大的 優點也是特色,也因此她心裏根本藏不住任何心事。
「芸是個中國美女,她有著烏木般的長髮;象牙似的白哲肌膚;羞澀而溫柔的笑靨 ;當她唱起歌時,連夜鶯都會凝神傾聽,她是顆最絕美的珍珠……」
「你……喜歡她?」艾琳聽了滿不是滋味地問道。
「我愛她,我愛所有發生在她身上的事,那是種很難解釋的感覺;但願哪一天,我 能好好的向妳說明我對她那麼難以自拔的迷戀,我希望!」
瞠目結舌的瞪著他,艾琳在心底暗暗的罵著他。這個男人到底在想些什麼?竟然在 我,身為他現任未婚妻的我面前,如此光明正大的坦账麗壑鴦e的女人!
「那……那我這樣動她的東西……」想到這裏,艾琳越來越洩氣的低聲說著話,眼 睛也不敢直視他了。
「無所謂,她是她,妳是妳。只要妳高興,妳可以隨心所欲的處置這屋裏的一切, 畢竟現在妳才是精靈之屋的主人。」文笙說著托起了艾琳的下顎,使她不得不注視著他 的眸子。「看著我,艾琳,儘管放手去做吧,這裏的一切都屬於妳。現在,跟我去看祖 母好嗎?」
「祖母,她怎麼了?」想起那個雞皮鶴髮的老婦人,艾琳詫異的問道。
「她的時間快到了。琳,她一直在唸著妳。」摟著艾琳的肩,文笙領著她走進長廊 的另一端,一閒瀰漫著特殊草藥味的房間。
「祖母,我帶琳來看妳了。」挨近床頭上斜躺著的老婦人,文笙小心翼翼的將琳的 手塞進露西佈滿皺紋、細如枯枝的手掌裏。
「讓我好好的看看她。」虛弱地握握艾琳的手,露西在文笙的扶持之下,緩緩綻放 出一抹微笑。「她真美,不是嗎?」
「是的,祖母。妳要不要先休息一會兒,等妳好一點兒了,再跟琳聊聊。」文笙伸 出手撫撫老人臉上的老人斑,輕輕的告訴她。
露西兩眼散發出異樣的光芒,突然坐正了身子。「不,我必須告訴你:那杯美味的 酒是致命的毒藥;狗是最好的測試者;朋友並不永遠是朋友,敵人也不是永遠的敵人;
要靠智慧去分辨……分辨出真正的好人跟敵人……」
看她胸脯激烈地上下起伏著,文笙大驚失色的伸手拍著她的背。「祖母、祖母…… 」
「文笙,要看清楚謊言背後所隱藏的真相,記住,不要害怕去愛,上帝會看顧你的 ,我最親愛的孩子。」露西說完之後,將艾琳的手拉過來放在文笙掌心內。「孩子,我 的終站已經到了,但是我對你們的愛和關心永遠不會消失。」
看著老人的手緩緩地垂落床榻上,身旁的文笙握住露西的手,將她的手放在頰畔, 來回不住地輕輕摩挲著。
被眼前的景象所震驚,艾琳嘗試了很久都沒有辦法發出任何聲音,想要安慰文笙, 但舉起的手在快碰觸到他肩膀之前,卻又硬生生地自他輕輕抽搐著的背後收回來。
雖然對露西,艾琳仍是十分的陌生,但此刻見到文笙強自壓抑哀慟的模樣,令她也 不由自主地鼻頭發酸。
喃喃地像是跟露西告別之後,文笙站了起來,靜立了幾分鐘後才打直了脊背。他一 轉身見到噙著淚光的艾琳,很自然地伸出手將她攬進懷裏,下巴不停地在她頭頂心上摩 挲。
「她走了,願她的靈魂得到安息,她是我的支柱,在我的生命中,她永遠都是最特 別的人。」文笙輕輕地,如朗誦般的綬綬道來。「沒有了她,幸弑さ囊磺校K將失去 她的風格,琳,接下來就是妳了,幸弑さ奈磥砭驮趭吺种小!�
「文笙……」面對這突如其來的重責大任,艾琳有些不知所措的惶恐。
沒有再說任何話,文笙只是朝她點點頭,隨即拿起露西床頭的銀鈴輕輕一搖,紅著 鼻頭的管家立即出現在門口,抿著唇地望著神態安詳的露西。
就這樣了,這位八十四高齡的嬌小老婦人被放置在一具乳白且用金線描繪出各式花 朵及天使的棺木中,身旁襯滿了多彩繽紛的鮮花。
管家和園丁們協力吆喝著,自後院那個巨大的倉庫中拖出一輛老舊的篷車車廂,雖 然可看出年代似乎挺久遠了,但從車身木材流露出的耀眼光澤看得出,這輛車一直被保 養得很好,櫻桃色的木質上,雕刻成繪滿了五花八門的人物或花鳥圖案。
「祖母,願妳一路上平安。」文笙默哆^幾分鐘後,接過管家手裏的火把,點燃了 那輛被裝飾得富麗堂皇的漂亮篷車。
熊熊烈火中,文笙摟緊了潸潸淚下的艾琳。「噓,不要哭,祖母正以她的方式在向 這個世界告別呢!吉卜賽人相信經由火葬,他們的靈魂會隨著煙而飄進大堂。對他們而 言,這是俗世生命的結束,卻是永恆生命的開端,我們該為祖母高興的。還有,祖母曾 交代過,無論發生什麼事,幸弑さ膫鹘y都不可以中斷。」
「傳統?」擦乾眼淚,艾琳好奇地問道。
「嗯,幸弑は騺碓诿咳涡履镒舆M來前,都要連續舉行十二天的舞會。」牽著艾琳 走向幸弑ぃ捏闲χf。
「十二天?」頭皮發麻地盯著他那頗有深意的笑容,艾琳已經感受到一股不妙的預 感。
「嗯,十二天,而且都必須由新娘子獨自統籌規畫,這也是用來考驗新娘子有沒有 成為幸弑づ魅速Y格的能力測驗。」
「都由我一個人安排?不會吧!」
「是的,都由妳安排設計,我相信管家會適時提供援助的。」看到艾琳一副天快塌 下來的表情,文笙忍不住捏了捏她的鼻尖。
看著鬆鬆綁了根麻花辮,翻領繡花米色襯衫,鵝黃色線衫背心及湖綠色長褶招,臉 上脂粉末施,清純得一如女學生的艾琳,文笙心裏又開始了永無止境似的天人交戰。
他相信她絕不會是個惡心腸的販毒者,不單是因為她的單純善良,更由於他早就找 到屬於她的旅行箱。事實上,在空難發生後,為了確定艾琳的身分,他藉著航空公司所 提供的資料,在第一時間內即查到散置四處的行李,但因為那個忙得團團轉的職員的疏 忽,或是忘了登記,以至於警方查不到艾琳的行李。
而那個因為高壓破裂的箱子,和出現在艾琳手中的小皮包,卻成了警方指控艾琳的 最有力證據。他一直很納悶,那個裝滿了毒梟們資料的小皮包,到底是怎麼跑到艾琳手 裏。
他必須為艾琳洗清她的冤屈,畢竟,若不是祖母一再力邀她到英國來,她也不必經 歷這些。更重要的,他要找出在舞會上襲擊她的人,一直覺得那次的襲擊事件,必然跟 毒品的事有關連……「中國娃娃」,難道這又是韋伯家的陰郑恳话倌昵绊f伯家害得芸 和文森各自抱憾而亡,一百年後的今天呢?
越想越膽戰心驚,文笙皺起眉頭,立即拉著艾琳躍上佇立一旁的駿馬,如風般的疾 奔回幸弑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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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置可否地揚起眉,艾琳命令自己冷靜下來,擺出優雅的笑容,迎向那個對善自己 喋喋不休的女人。
「我建議妳穿上這套寶藍色的禮服,如果再有個同色系的手拿包就更完美了,妳… …有藍色系的小包包吧?」低垂眼瞼地整理著人型衣架上的禮服,這位據文笙說是他們 查斯特家族世交好友的席維亞,整個人被澧服遮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