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
这声尖叫,并非来自于红枣。
只见缠绕红枣的腕足,瞬开松放开来,如遭电击,痛麻难当,直直颤抖。
原来,红枣趁触手贴身之际,使劲按了「鱆」的弱穴,教她麻刺疼痛。
「你——」娟女怒瞪她,咬牙切齿。红枣试验成功,想要如法炮制为儿香解套,所以,由腕足间获释的她,非但不转身逃,反而企图往儿香方向奋力奔去。
快逃!
蒲牢大吼,他在至高之处,看见鳞女身后数条腕足,蠢蠢欲动。
吼不出的声音,阻止不了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
腕足使尽气力,化身为鞭,莎良狠扫向红枣。
湛青的海,溅开血色红雾。
仿似落日余晖中,一抹残红,乍现,又逝,被海水稀释。
而更快消失天众人眼前,是被腕足击中,飞出场外的红枣——
场外,万丈深渊。
怒啸,冲破蒲牢的喉头,已非一个男人的声音,而是兽——
兽在绝望、愤怒、失措之际,所发出的震天巨吼。
巨大的红鳞龙,取代人形,挣破言灵之缚!
他吼得发狂,目毗俱裂。
音中霸气,震碎周身数百尺内之物,竞武场内的一石一砖纷纷迸裂,由场边观武台开始,到场中金刚石板,无一幸免。
甚至,连支撑竞武场的海峰,亦轰然倾倒——
崩裂,那仅是眨眼一瞬的事。
更快的是,嘶啸不绝的红鳞龙,往被深渊吞噬的红枣急疾冲去,驰摆的有力龙尾,打碎了倒榻中的海峰,将其彻底毁坏,场内众人四散逃避……
红枣正在下沉。
背脊间,是骨碎肉绽般热辣辣的痛。
口鼻弥漫着腥血气味,浓烈倒呛,阻断她的呼吸。
四肢好重,无法动弹,身子……像要被拖进更黑、更暗、更闽静的国度……
一簇火光,在逐渐迷蒙的眼前,蓦地燃起,看起来……好暖和,好耀眼。
火?……
不是火,海里怎会有火?
火红的……
火红色的……龙……
蒲牢!
神情狰狞着的龙,又急又慌,笔直冲向她,啸声吼得她耳痛,锐利如勾的龙爪,赶在她更坠沉之前,握住了她。
粗犷骇人的爪子,丝豪未让她感到一些些疼痛,她仿佛仰躺于一处柔软间,被轻轻托捧。
赶上她下坠速度的蒲牢,此时,终于记得要喘息,屏气过久的肺叶,现在才知道刺痛。
「笨蛋!你这个笨蛋」他敛起利爪,恢复人形,唯一没有恢复的,是脸上的焦躁、发满的龙鳞,以及浓烈的忐忑不安。
喘一口,骂一次。
「跟她们胡闹什么?」你打得过吗?」
骂一次,却将她抱得紧一分。
「肋骨……断掉了,疼……」刚没被鱆女打断的,也差不多被他抱断了。
蒲牢又骂了一遍「笨蛋」,嗓,出奇的低,小小一声,不像骂她,而是骂他自己。
他松了手劲,环叠在她背后的双掌运起术力,暂且为她止痛,真要治疗,仍必须带给魟医检查,所以匆勿处置宪,便抱起她直 冲海空。
「我输掉了……是不是?被打出场外,算失去资格了?」
「不要再管那种破比试!我蒲牢属于谁,不需要受任何人命令」
管她是输是赢,他认定的,都是她!
你的!你的!只是你的!谁也抢不走!
他只差没这般吼出来。
「真可惜?……」红枣歪着颈子,靠向他胸口,软软放倒,全心依赖他,事实上,她已经没有自己坐挺的力量,怕他担心,所以 撑着,「我本想,光明正大把你赢下来……让大家心服口服…… 」
她虚弱说道,声音无力,似轻吐,但语气坚毅。
你到底是哪来的自信?!
蒲牢还以为,不知轻重,不爱拈斤两的家伙,非他莫属哩!
「赢了的话,就可以证明……我也是你口中那种强悍勇猛的女人……我跟她们一样,有权爱你……」
话说了一半,红枣昏厥过去,不省人事。
蒲牢大受惊吓,心跳随之乍停!
「魟医!」
蒲牢急得发狂,不敢稍顿,加快驰回速度,一路暴汗,一路吼,响彻海空,凌厉的声音,叫红了某人之名——
「魟——医——」
「小伤。」
嗓如天籁,淡然清冷,听不出调侃或取笑,但,紧接在后头的,可句句毫不客气。
「不足挂齿的小伤。」吐烟声,混杂其中。
「死不了人的小伤。」大惊小怪啥呀?!真不耐打!
「多吃两颗海藻团团,就补回来了嘛。」吃,可是最好的良药——对他而言。
第10章(2)
蒲牢头也不回,狂吠那一干风凉的兄弟,「别拿她跟你们这些健壮的家伙相提并论! 她是人!被鳞脚打飞出去,随时都会死!」
一只一只全是神兽,有法力、有更鳞,当然不觉鳞的腕足有何可惧!
可她娇娇小小的,筑似最纤致的骨骼、最细腻的肤肉,像朵柔嫩小花,得细心呵护。
跟他们这种粗皮硬骨,拿头去擂墙,也能毫无无伤的龙子,全然不同!
没看到她吐了好多血吗?!
光想到当时,腕足重重鞭打在她背上,将她扫出场去,那一击,打得她呕血不止,也打得他肝胆俱碎!
「我没事了,所有的伤口已经治愈了,你……」红枣出言安慰,试图松懈他的担忧,以及——始终收紧在她腰际,扣得好牢的手: 别抱这么出劲……」
从她清醒过来,他便维持同一姿势,不曾变动,长臂钳搂看她,仿佛怕她被谁给抢走,不许她离开他怀中。
显然,红枣的劝说并不奏效。
他依旧故我,抱她抱紧紧。
「父王都治好她了,四哥你还在紧张呀?」九龙子对于四哥的婆娘行径,很不齿哦。
「是呀,从海沟里冲上来一个大吼大叫、浑身发满红鳞,连龙牙都冒突而出的男人,咬牙切齿,咆哮着魟医的名,活似要将魟医 碎尸万段,吓得魟医昏死过去,才劳父王出手,为那个快哭出来的男人,医治他怀里的小东西……」
五龙子笑笑地与九龙子闲聊,仿佛视若无睹,身旁那个「快哭来的男人」,正怒火恫恫,死死瞪他。
「四弟没有哭。」大龙子替他作证,「是汗水流进眼里。」那时,蒲牢额上的汗,可是源源不绝呢。
「你们到底还要说多少次?」
一而再,再而三给他难堪,草他的失控当有趣!
蒲牢气呼呼说完,胸前传来浅浅笑声,银铃可爱,发笑者,不做第二人想。
「连你也笑?」良心哩?!良心被鱆女腕足打碎了吗?!
「抱歉……」红枣颜面一整,收敛开心,不敢造次。
她不是真的丧尽天良,还能取笑蒲牢,只是觉得……他好可爱。
虽来能亲眼看见那时情景,也不难想象蒲牢有多受折腾……被恐惧、被心慌、被害怕失去,重重折腾着。
「那场比试,最后……由谁胜出?」红枣转移话题,一方面为蒲牢解套,不任由他那些兄弟,继续戏侃蒲牢为乐,另一方面,这 亦是她醒来之后,最最挂心的事。
「该怎么说呢?」九龙子稚俊的脸上,流露出一抹苦恼,想了想,开口:「你被打飞的同时,四哥挣脱言灵,冲了出来,音威震碎 竞武场,巨龙摆尾时,把娟女扫撞而飞……」
红枣往下坠,鱆女往上飞,后者远贬的神速,前者望尘莫及。
真要论谁先离场落败,还有得争吵哩。
「意思是,我和鳗姑娘算是一同失格?所以……儿香胜了?」
「儿香没有胜。」五龙子摇扔头,微笑。
「嗯?」红枣不解。
「同一时刻,竞武场崩解塌坏,场侧看台全毁,看台上,虾蟹乱窜,氏人奔逃……」五龙子耍转看银烟管,管身晃动的银光映 入黑眸里,笑意,闪闪发亮。
他嘿口烟香,缓缓吁,缓缓吐,唇间笑意更深了些。
「全场都是海城物种,不用担心哪一只会跌伤或摔毙,偏偏第三位竞试者,眼见看台溃坏,竟然自己跳离场中,伸手去接……」话没有说完,五龙子倒先笑了出来。
「她竟然跑去接住冰夷」九龙子替他补完,哈哈大笑,「接住一条人身鱼尾的氏人,怎样呀?!是担心氏人在海里活活摔死吗?」
儿香……在危急时刻,未加思索,便冲去救冰夷?
意思是……
「儿香她……终于察觉自己的心意,认清冰夷在她心中地位?」红枣欣喜问,忍不住声音飞扬,乐见其成:「然后呢?他们两人…… 互表情愫、互通爱意,彼此愿意接受对方了?」
「啥情愫?啥爱意呀?我只瞧见,那两个人一脸大受惊吓,抱人的,比被抱的,神色更加惊惶。」九龙子当时瞄了一眼,儿香脸色复杂,似乎比任何人都更不能理解,自己为何做出这种行为…… ……
「儿香……神色惊惶?」红枣柳眉淡夔。
「对,神色惊惶,猛然出掌,打歪冰夷的脸,打完就跑。」非常的不负责任,既不解释理由,更别提是道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