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进的话未说完,脸上已经被阿紫扔过去的枕头,给结实实地迎头砸了个准。
「见妳的大头鬼,我已经爱够了你老是要提那件事。」还有那天那个吻所带给我的 深切影响,阿紫在心底暗自再加上一句。
「可是我怎么能不提呢?妳自己笑得那么诱人的说,只要我喝那个什么吹喇叭的乱 七八糟,妳就接受我请你喝的天使之物,怎么可以言而无信,这教我怎能服气!」
舌抵在双唇之间考虑了几秒钟,阿紫才正色地面对他。「范先生,即使我答应你所 请我喝的天使之吻,那也只是一杯酒而已,因为我是个酒保,记起来了吗?」
阿进睁大眼睛看了看她,一脸的疑惑。
「妳是说妳不是个女人?」
「不,我当然是个如假包换的女人。」
「那妳说……」将两手抱在胸前,阿进慢条斯理道。
「我的意思是说,在我是个酒保的身分时……」
「妳就不是女人?」阿进扬起了眉。
「不,我是说酒保……」急着想说明白,阿紫有些结巴。
「总归是女人?」阿进笑着总结。
「对,而且……」这头猪拚命打断我,教我怎么说?
「这不就是了。我请妳——一个女人喝天使之物,而且妳也同意了,那还有什么好 争的?」阿进一副到此为止的模样。
眼看再辩下去也没什么好说的,阿紫两手一摊的朝他挑挑眉。「好吧,如果你要这 样扯下去,我也无可奈何。就算我真的接受你的请酒,那你也该当场要求,现在事过境 迁,却又在这裹翻旧帐,我实在感觉不太好。但既然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那好吧 !」
脚跟立在原地一个转身,阿紫冲到客厅旁的小吧台,动作利落地调了那杯该死的天 使之物,然后又跑入阿进房间,当着他的面,一口气灌下那杯酒精浓度并不低的酒。
被阿紫的动作所惊吓,阿进一脸吓呆了的愣在那里。过了许久之后,他才回过神来 ,竖起了大拇指。
「妳……好痛快的女人,我真是服了妳啦!」
看也不看他一眼,阿紫头也不回地晃了出去,摔起吸尘器,来来回回地清理着地 板。
而震慑于牠的狠,阿进着实也平静了一会儿——前后不超过十分钟——紧接着就是 一连串天动地的嘶喊和牛铃声。
「阿紫,阿紫!妳快来救救我啊!」声嘶力竭地叫嚷声都、尝杂的吸尘器声响所掩 盖后,阿进索性将床畔的椅子推倒,藉以引起阿紫的注意,而这一招果然奏效。
兵兵兵兵撞倒了吸尘器,还有往阿进房间这一路上所有的障碍,阿紫强忍着踢到墙 角的脚趾,匆匆推开门——「什么事?」跋行地抢救整个人实时滑下床的阿进,阿紫恨 不得拿条绳子将他牢牢绑在床上。
「我要去泄洪。」阿进眼看阿紫又要将他塞回床上,急急忙忙地想挣扎着跳下床的 叫着。
「去什么?」不理会他的哀求,阿紫像个尽职的守门员,硬是将阿进溜出床栏的脚 给推回床上。
「去上厕所啦,小姐,妳总不能要我尿在床上吧!」阿进对她一副大惑不解的德行 哭笑不得,只得狠狠的照实说。
房间内出现几秒钟的静默,两个人尴尬地彼此对看。
「可以吗?」生理上的警告逼得阿进不能再漠视,他清清喉咙问道。「我已经快忍 不住了!」
「可以啊,请!」往后跨了一步,阿紫朝厕所的方向挥挥手,眼睛则是不敢百砚阿 进般地躲避牠的日光。
「问题是,我自己一个人绝对没有办法平安的到达马桶边的!」双手捧起打了石膏 的腿,阿进苦着脸。
「那……你要怎么过去?」
「是我们要怎么过去。我刚研究了半天,轮椅进不了厕所,所以找必须「走」过去 。当然,是在妳的协助下。」阿进两手加强语气般的在空气中挥动着。
「我?好吧!我扶妳到厕所。」想想他说的也很有道理,阿紫立即同意,并且伸手 去扶他。
「还有,我……我实在没办法自己脱裤子,所以……」想到这一层难题,阿进期 期文艾地开口。
阿紫张大眼睛瞪着他。「你要我帮你……」
「妳不要那个表情嘛,我可不是那么没品的男人,随随便便的就让女人脱裤子。」 阿进振振有词地为自己辩解,黝黑的脸庞升起两片红晕。
阿紫闻言立即将手一放,令阿进摔进被褥之间。
「你最好搞清楚,我也不是随随便便哪个男人的裤子我都愿意脱。」她说完摆出一 副看你怎么办的样子,合内急得几乎发狂的阿进冷汗直流。
「好,好,好,算我说错话了,我道歉可以吗?现在,拜托妳把我弄到那个该死的 马桶上,至于裤子的事,我自己来想办法,好吗?」整个膀胱都快胀破了,阿进只得先 低头,以求解脱。
阿紫一言不发地扶着他走进房间附属的浴室,在阿进还反应不过来之前,她已经很 利落地解开他糖头的钮扣,然后闪到门外。
「我可不是第一次帮男人脱裤子了。既然你的腿受伤不方便,最好改穿松紧带裤头 的裤子,或者,干脆用成人纸尿片。」背倚在墙上,阿紫站在外头平干地说。
「听你说得好象很有经验的样子,妳有类似的经验吗?」按下冲水键,阿进一步步 地挪移到洗手抬洗手,一面提高音调。
「喂,我父亲曾住过院一阵子,现在人在疗养院。」
「噢,他生什么病?」阿进一打开门,阿紫立即上前去换扶他。
「以前是中风,现在是老人痴呆症。」阿紫扶着他生回床上,据据唇地转向他。「 我真的不明白你为什么还要这样跟我闹下去,我每天要烦的事已经够多了,实在已经没 有时闲、精力跟你耗下去了。」
「我不知道……」阿进顿时感到有点愧疚。
「你知不知道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件事根本从头到尾都是场闹剧,而我已经很累 了,累得没有办法再这样陪你玩下去了。」无力地摆摆手,阿紫强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 泪水。
「妳哭了?」阿进大惑意外地望着眼眶微红的阿紫。
「不,我不哭。我早已学会将眼泪全都扔掉,因为即使哭死了,困难还是存在的。 唯有靠自己,才能走出一条生路。」默默地将床畔凌乱的杂志,电动玩具收拾好,阿紫 抬起头,却见到阿进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
「妳难道真没有人可以依靠?」
「我依靠我自己。」
「不,我是说……父亲、兄弟、或是男朋友?」
「我不需要任何人。妳还有没有什么事?我外面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冷冷的钉子碰了一鼻子灰之后,阿进只得本本分分,若老实实地躺在床上发呆。脑 袋裹却总是是围着在外头忙碌的那个女人,如此的冷淡,又深自压抑,令阿进更加地对 她感到好奇。
这样娇媚的女人应该被藏在深闺中好好宠爱,一如柔柔或宇薇,但听老金他们说, 地似乎跟那个令Nick伤透脑筋的靳玉章是兄妹,而她又说父亲因为老人痴呆症而住进疗 养院……肩上负担着这么重的担子,难怪她开朗不起来……他越想越觉得自己不可以袖 手旁观。
摇摇牛铃,叫来了阿紫,他劈头第一句话就是「嫁给我吧!」
话脱口而出之后,虽然有些怀疑自己的神智是否清楚,但那逐渐漾进心坎裹的意识 ,却使阿进越来越笃定自己的神经很正常。
阿紫压根儿就不将牠的话当一回事,她缓缓走向满脸期待神色的阿进。
「你该吃药了。」她说着将床头小九上的药包扔给阿进,倒杯水给他。
「我是认真的。」阿进急急咽下药丸,大声强调着。
「嗯,医生吩咐每八小时吃一次,现在吃过了之后,晚上你自己要记得再吃一次。 」阿紫将药包上的说明用红笔标了出来,淡淡地回答他。似乎阿进所说的话,一丁点儿 也没有进到她脑海中。
「从第一眼见到妳,我就告诉自己,——这下子有兜了——我从不相信一见钟情之 类的玩意儿,我一直以为那只不过是那些小说家闲来无事鬼扯淡的神话,但自从我在那 家Pub见到妳之后……」阿进停了下来,苦苦思索着如何把心中的激荡化为言语。
「怎么样?」在突来的静默中闪避着阿进的日光半晌,阿紫终于按捺不住地反问他 。
「我现在总算明白当初Nick跟老金那种爱得死去活来的感觉了,因为我就有这种感 受;认识了妳之后,我根本没法子好好的过日子,整天想的都是妳。」
阿紫悚然一篇地望着他,过了很久才回过神来。她转身朝门外走,脸上平静得一如 戴了个石膏面具般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