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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夏蝉哪了的午后,像往常一股,他又流连在那栋老旧的日式建筑的前院外,短篱内花木扶疏,绿意沁人。但使他专注的并不是这媲美风景图片上的景致,他所有的心思全都在搜寻目标中的人物——时光。
握紧藏在背包裹的匕首,磊洺额头渗出了紧张的汗珠。明天他就要离开国门,到美国深造,今天是他复仇的最好时机,在他的策画里:杀了时光,明天清早的班机,即可带他远离这块伤心地了。
“哥哥,你流汗了,我倒冰果汁给你喝。”稚嫩的声音从茂密的葡萄花架下传来,拨开层层复复的叶蕾,磊洺才看清楚原来是那个常独自在葡萄花架下玩耍的小女孩。
“不,不用了,我马上就要走了。”
“是吗,不要走好吗?可不可以留下来陪萩萝?”
原已转身要走的磊洺,被她语气中的某种特质所吸引、不由得停下脚步。
“为什幺,你的保母呢?”
“她们都去为时间哥哥祈祷,爸爸也去了,他们说萩萝太小,所以不能去。大哥哥,时间哥哥是不是已经变成天使了?”小女孩玩着手上的纸鹤,话里有着不解和疑惑。
“大概是吧。”想起惨死的父母和妹妹,磊洺的情绪也为之一黯。
“你喜不喜欢钤兰花?”不待磊洺回答,她已经拿起蜡笔画了起来。“我会画铃兰花,这是时问哥哥教我的,他说我只要画满一万朵铃兰,就可以很快的长大。送给你,等我长大了,我要当新娘,你要不要我当你的新娘?”
看着小女孩那充满期待的表情,踌躇再三之后,磊洺自己也说不上是为什幺,他接过了小女孩的礼物。
那天正好是时间火化的日子,明白自己没法子接近时光之后,他反而松了口气的坐在婆娑舞着盛夏之风的葡萄花架下,跟小女孩共享清甜的果汁,听她诉说着学校里男生爱女生,以及用粉笔在桌上画楚河、汉界的趣事。
第二天,他就依着奖学金的指示,单枪匹马的远渡重洋到异乡攻读,但那朵铃兰却一直在他行囊中,随他东飘西荡跑遍大半个美国。
在某个昏暗的码头酒吧内,在同僚的打趣哄笑,也可能是有着几分醉意,他在那名妖娆的肚皮舞娘流转眼波中,让剌青师傅在他胸口纹下那朵铃兰。
许多年过去了,他从来没有忘记过对时光的恨,但在另一方面,他又困惑于那朵钤兰所带来的特殊暖音。像护身符,或者说是伙伴的关系。带着铃兰,他闯过一关又一关的挑战。
而那位慧黠天真的小女孩,印在他心中的深刻印象,也从来未曾消退过,即便是久别十年后的今天。
或许是上天垂怜,六,七年前的一趟任务,却使他长年的怨气有了伸张的机会。大溪地的工作站主持人,曾在某次任务时欠他一个人情,所以,当醉醺醺被控告诱奸小女孩的时光的消息由他嘴里说出时,磊洺明白自己苦等的复仇时机终于到来。
在他的主导之下,新闻被全面封锁,因着他的力保,使时光得以全身而退、感激涕的全盘接受了他的安排。
并没有伤害时光,或许应该这幺说,磊洺放弃加害时光生命的想法,身体的痛只是暂时性扎,而他想要的是——让他余生都活在懊悔自责之中。
“你必须住在这里,如果你胆敢离开农庄一步,我就将消息发布出去。”
“我天生是个社交蝴蝶,你至少要让我出去透透气吧?”乍听到磊洺的要求,时光叫是大大的不以为然。
“我说过,发号施令的人是我,你最好记住这一点。还有,我要你画二十幅画,我很缺钱,但题材由我指定。”磊洺大刺刹地坐在时光面前说着。
“冷冷地瞅着他,过了许久时光才再开口,“年轻人,我不认为我有任何有罪的地方,那个大溪地小女孩是我的模特儿,她母亲才是我的情人,她逼我结婚未果,所以就控我这项不名誉的罪行。为这件事,我已经付出太多代价了,我时光这一辈子从不受人指使、命令,你要画任何东西,大可找那些画匠去做,我时光拒绝。” “你倒是清高得很,我很怀疑,你这一生到底有没有真正爱过别人。”
“人非草木,我自有情。”
“是吗?那请问你有没有想过那些被你毁了家庭、甚至丢了性命的人们?”
“我自问坦荡荡……”时光看着磊洺的五官,突然闭上嘴巴,长叹口气后才再说下去。“除了春霞,你是她的亲人,是吧?因为你跟她是如此的神似。她是我这一生合作过的模特儿中最完美的一位:她明白我对美的执着,愿意一遍又一遍的迎合我的需求,跟我轰轰烈烈的爱一场。”
“而你对她并不是真心的。”
“不,我是真心的,只是我的真心没办法长久……”
“这些年我常在设想,如果有一天遇到了你,我该用什幺办法报复,以消我心头之限,但今天,我却想不出该用什幺法子。你根本不关心任何人,只怕连你的儿女,都是一样吧!”
“不,年轻人,你大错特错了。天下的父母都是爱自己的儿女为多,只是所用方式的差别而已。我不怪你有这种想法,我明白很多人认为我冷血,儿子刚死我就大肆嬉宴,女儿也长久托于佣仆之手。但人们所没有想到的是,我一直努力要给他们平静平凡的生活啊!”他激动的诉说着。
看着时光那沙哑的嗓音,和苍老的鹤发斑肌,有个念头逐渐浮上磊洺心头。
“我一直以为我可以如你股冷血,我向来都以你的残酷做为我前进的驱动力。上天是公平的,今天,我要向你索取我要的代价。”
“代价?我知道你将所有的错全推到我头上,你有没有想过,你母亲跟父亲是否也要负些责任?我唯一愧对的是你和你妹妹。尤其在失去时间之后,我更感受到那种无奈和伤痛,说吧,你要什幺?我的画作,还是我所行的财产?”欷吁地叹着气,时光看起来只是个疲惫的老人。
“我要葡萄花架下的女孩,”
“葡萄花架下的女孩?不可能的,耶幅画在我亲自参加的拍卖会上,被博物馆标购走了……如果你希望我再临摹—幅,抱歉,我办不到!”
“不,我不需要你再画一幅,画只需要行一幅,多了就彰显不出它的珍贵。我要的是那个女孩:总是一个人在葡萄花架下孤单玩耍的小女孩。”
时光毫不掩饰地倒抽了口气,眼里写满了慌乱,
“不,萩萝足我最心爱的女儿,我万万不能把她交给你。”
“你已经没有选择了,你希望我公布丑闻?”
“不,求求你千万不可以,这样会使萩萝受到伤害的。当初,我就是因为玛陵——就是那个大溪地小女孩,长得像我的萩萝,所以才亲近她,没想到会惹出这种风波,如果消息传出去,人们又将怎幺看萩萝呢?有我这个父亲不是她能够选择的,要是因为我而使她受到丝毫的屈辱,我是怎幺都不能原谅自己。”时光老泪纵横的拉着磊洺,毫不避讳的流露出慈爱的那一面。
“很好,时光,那我们就看看你有多爱她。”
“你愿意放过她?她只是个天真的小女孩,你……”
“找还在考虑,记住,只有我才是发号施令的人。”
“但是,你……”
磊洺不理会时光的再三恳求,述说着将如何对萩萝下利,成了折磨时光最好的方法。无计可施的时光,除了召来律师,将财产全栘转给磊洺之外,更加卖力的作画,冀望求取更多的金钱,打消磊洺的复仇之心。
一次次的冲突,使时光心灰意冷。为了发泄对萩萝安危的恐惧:抒发对时间的思念,他的画风有了很大的转变,从甜美柔软的人物写生,转而成为色调强烈的印象画法;再渐渐转向有点宗教惰结,天使、恶魔成了其中主角。
或许是对于儿女的歉疚感与日俱增,他逐渐把自己投射成恶魔的形象,时间就是祭台上的牺牲,至于萩萝,一直都是抚慰他的天使。
似乎在很短的时间内,时光变了,放荡不羁的野马,终于在佛经的劝化下,找着了性灵的平静。
“磊洺,或者如他们所称呼你为恶魔,我决定将葡萄花架下的女孩让与你,还有我这些画作。这几位律师都是具有专业素养的一流人士,我今天请他们来的原因,就是要宣布这个消息:我时光要封笔了。如我所说的,所有的财产都是你的,只求你不要伤害萩萝,她无辜得如天上皎月。”
不待磊沼有所反应,那些律师即将这项财产转移办妥,而役匆忙离去。
“为什幺?告诉我为什幺?”磊洺一再追问时光。突来的胜利,令他一时之间难以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