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去好好的放松一下自己吧!这些日子妳实在也绷得太紧了。」郝秘书说完即 专心的听着电话中传来的答录系统,一个指示一个动作的按着键。「干嘛这么麻烦,一 天到晚都得听这些电话录音,他们没有请总机吗?」
听着郝姨的抱怨,水湄不自觉的绽出一抹会心的笑容。但当她一走出那间在所有员 工视为圣地的办公室之后,她脸上的笑意早已消逸无,剩下的只有她一贯的温文有礼 、恬淡的表情。
没有召唤就自动出现的阿隆是她的司机。他长得高大魁梧,拥有各种武术基础及优 越应变能力,这是他之所以被选为水湄的司机的最大原因?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的父母 也都是松彦的元老级员工。
「特助,要到哪里?」阿隆像堵墙似的随着她的步伐而移动着。
「阿隆,我只是想出去透透气。你先回去好了,令尊的情况怎么样了?」水湄仍然 目不斜视的向前走着,一路上朝向她打招呼的部属们领首。
「谢谢特助关心,老人家的病情稳定了,医生说过两天就可以出院休养了。」
阿隆抢先的为她按下电梯按钮。
「嗯,叫令尊不要太挂念公司的事,好好休养。你先回去照顾他吧!我自己开车回 家。」她踏进了电梯里。
「这……可是老总有交代……」阿隆面有难色的看着电梯中的水湄。
「我知道我公公说了什么,但是现在的治安已经比前一阵子好多了,再说你父亲病 了,你多化些时间回去照顾他也是应该的。」水湄很坚决的按下电梯面板上的一,然后 看着仍按着电梯按钮的阿隆。「我自己可以回去的,你放心好了。」
「谢谢特助。」阿隆想了想又接住按钮。「那么特助,我先到医院去看我爸爸,特 助如果有事CALL我的BBCall好了。」
「好的。再见,阿隆!」水湄微笑的回答他。
「特助再见。」阿隆道寸放开手,任电梯门在他面前关上,而后一层楼一层楼的往 下降。
「是那辆红色的跑车。要不要跟过去?」坐在前座的那个男人探过头去,对后座戴 着太阳眼镜,一脸高深莫测的男人发出询问。
「嗯,不要让他发觉了。」男人拿下脸上的墨镜,露着精明目光的眼睛闪了他浑身 散发出一股慑人的气魄,浓厚的髦发下是一张有棱有角约五官所构成的脸孔。牠的眼光 白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那辆鲜红色的跑车半刻,脸上似乎随着他的思绪而变换着不同的 表情。
五年,五年了!水湄,五年了。这五年来我时时刻刻都在记挂着妳。我终于回来了 ,水湄……他的思绪似乎又回到那遥远的年代,回到他与水湄初相识的那一天……那是 个夏日的午后,在典型的午后雷阵雨之后,他跟铭雍刚打完网球,两个人一身污水的走 进客厅。刚走进门他就被眼前那个纤细的人影所震慑住了,她红肿的双眼中装载着满溢 的哀愁,一身全黑的装束,发际上别了朵白色的纸花。
「水湄!妳还好吗?舅舅跟舅妈的事我都听我妈说过了,你要节哀顺变。」跟裴星 所不同的反应,铭雍一见到楚楚可怜的水湄,立刻冲了过去抱了抱她。
「表哥……」水湄才喊了声表哥,泪珠就像没有止境似的往下掉。
「不哭,不哭,水湄,我看你以后就在这裹住下来,正好妳铭雍表哥平常也只有裴 星跟他做伴,你来住下来后,你们三个也有伴。」瑛蓉见状连忙抽出子绢儿为水湄擦拭 着泪水。「裴星,过来见见水湄。」
他缓缓的走过去,看到哭得梨花带泪的水湄。剎那间,他与依旧黯然流泪的水湄, 还有友爱的拥着水湄的铭雍,他们之间纠缠的关系开始紧紧的相系。直到水湄嫁给铭雍 ,到现在。
水湄是铭雍母亲的外甥女,亦即水湄的父亲是许瑛蓉的大哥。但因为瑛蓉是巴家的 童养媳,所以做道理,待幼年的瑛蓉成长之后是应该与水湄的父亲圆房成为夫妇的,但 受到新式教育的思想改造之下,巴程东在到日本留学回国之后,毅然抗婚。而瑛蓉那时 也已经是第一女高的高材生,这样约两人联子抗拒的结果,终便巴家长辈改变初衷,自 此开始,瑛蓉的身分变为巴家养女,而程东则另娶了同乡,也是留日同学的淑华为妻。
水湄是在被祝福的情况下出生的。那时瑛名已嫁给大企业家李省风,并且生下她的 独子铭雍。对于娘家道个外甥女水湄,瑛蓉可是打心眼里疼到心坎氏的喜爱。
这也尤是当忙湄的父母因为生意失败而双双吞服安眠药,并且开瓦斯自杀后,为什 么瑛蓉要坚持将水湄接到李家住的原因。
对程东大扫的寻死,瑛蓉深深地感到有些愧疚,因为自小身世飘零的她是依赖着巴 家的仁慈收养才得以生存,并且有接受教育的机会。但程东夫妇在遭到客户恶意倒闭牵 连而致周转不灵的情况下,竟然没有想到向财富势力皆可通大田她求援,而自己也没有 察觉兄嫂强颜欢笑下的窘境。这使她深深地自责而意图将自己的歉意,统统补偿在失去 怙持的水湄身上……看着那辆跑车以极快的速度奔驰在曲折蜿蜒的山间道路上,裴星忍 不住地皱起了眉头。太抉了,她是何时养成这种开快车的习惯的?
但话又说回来,眼前那个一脸冷漠、浑身充满干练气质的水湄,哪里又有任何一丝 毫跟他记忆中的水湄相通之处?
水湄是织细的、柔弱的,而且很多愁善感的。她总是静静的倾听别人的谈话,在别 人再三询问之下,才会偶尔羞涩的说出她的看法。随着她年纪的增长,出落得愈发标致 恬静的水湄渐渐地也在社交圈中成了话题,但在瑛蓉的严密保护下,水湄仍是自在安详 地和铭雍及裴星一起生活在李家安全的城堡中。
鲜红色跑车在转弯时丝毫没有慢下来的迹象,以极快的速度疾驶而去。这样下去还 得了,她迟早有一天会把小命送掉的。裴星不以为然地盯着前头的车子,双手在不知不 觉间扭紧手中的资料。
水湄……相较于水湄的存在,裴星之所以长住在李家,应该说是出自于李省风的内 疚。因为裴星的父母失和而至离散,李省风着实扮演了蓄意破壤的角色;即使是他并非 存心如此。
裴星的父亲裴旺王是外省籍在台湾的企业家中较为人所熟知的人物,因为热爱地方 戏曲而常常大力赞助各种演出活动;但他最为人所津津乐道的,应该是因着他的诚心追 求,而使那时的台语片明星吕璎珞首肯下嫁的韵事。
在那个初享彩色的年代,明星们姣好的容颜、婉约的歌喉、玲珑的身段,向来都是 民众茶余饭后的最佳话题。更何况吕璎珞是如此烈性美貌的女子,她曾为了抗拒存心不 良的富商邀宴,抡起刀叉意图自毁容貌,这使得她在一般人的评价中,自自然然的胜过 那些媚财卖笑,其实暗地裹货腰的女明星们。
如此乐善好施而又热心公益的裴旺玉和美艳温婉的女明星联姻,使他们一家的幸福 生活一时之间成了样板。在裴星出生后不久,正是松彦企业在台湾逐渐爬上顶的年头 ,但裴玉的生意,却因为他的任性放纵自己于戏曲和不善于抓住世界潮流,而逐渐亏 损。
裴玉并不将那些小小的亏损看在眼里,他只是将帐册锁进保险箱,为了躲避那累 累的赤字而更加沉迷于戏曲之中,直到东窗事发,债主登门讨债为止。
震惊之下的璎珞在短短的时间之内随即苍老了不少,婚后即洗净铅华走出银幕的她 ,在走投无路又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只好决定复出拍片。
但是素来即有大男人主义的裴玉却受不了她的决定,在他以为男人养家活口
是天经地义的事,尤以当初他是那么风风光光的娶进竣咯,现在却又要让她为了分 摊自己的责任而再做冯妇,这是他万万不能接受的。但是面对天天上门催讨的债主,他 又没有别的法子可想。
终于,吕璎珞复出拍片了,在那时国语片已相当风行的情况下,身为过去的台语片 红星,略有年岁且已流失基本影迷的璎珞只在影坛激起了个小小的水花,但却在她的婚 姻中投下了个深水炸弹,炸毁了她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的一切。
很讽刺的,璎珞所演的那部电影描述的是个红牌酒女从良之后,因着丈大生意失败 而再度下海,结果却跟酒客发生感情而和酒客远走高飞的故事。
于是乎,在自己生意垮了的自卑心理影响之下,玉开始变得多疑起来,每当有人 称赞璎珞的戏时,到他耳里却宛如正在嘲笑他的无能;而看着玑咯浓妆艳抹的每天出去 应酬到三更十夜,浑身酒气熏天才回到家,他更是开始怀疑她是不是意图寻回她璀璨的 明星生涯。
这内外交逼的疑虑使玉开始变了,他变得尖酸刻薄,成天抓着酒瓶子不放。
他深受着璎珞,但每当一见到华服烘托着她娇艳的美貌时,电影中的情节便一遍又 一遍的在脑海中重演。深恐失去璎珞的矛盾心理,使他在面对璎珞时,总不由自主的一 再吐出那些伤她至深的话语。
璎略总是沉默的承受这一切,她和颜悦色的对待每个人,慈爱的照顾裴星的生活起 居,只有在不经意之间才流露出她的哀愁。
然而,在玉那被酒精严重烧灼了的脑袋中,已经开始偏执的认为,璎珞对他那些 莫须有的指责,任意加诸于她身上的罪名皆已默认了,这便他终日生活在失去璎珞的恐 惧之中。
终于,璎珞的演艺事业有了转机。一家著名的大企业看上她贤妻良母的形象,邀请 她和另一位男明星及童星们合拍广告。尤其对方所选出和她搭配的男明星即是跟地台演 那部电影的男演员,这使得他们由银幕所创造出的夫妻情深的形象更加的深人人心。
随着璎珞的愈来愈成功,她和王之间却宛如失去煞车的车子般,以愈来愈快的速 度走下坡,而至降到谷底的冰点。她再也不能忍受玉的讥诸言语和在外今她下不了台 的尴尬,于是她决心离开玉,带着裴星自行过日子。
或许她只是一时的气愤,也可能在她心袭想的是分开一阵子让彼此冷静下来。
竣略受到李会风热情的照顾,她带着少年的裴星搬进了李会风在郊区的别墅里,她 依旧每天早出晚归,裴星的生活起居自然皆由佣人代为照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