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好回到璞园之后,再请阿霞姨代付出租车费。为此,她好几天都不敢去上学。
有天晚上,当她坐在窗口喝着阿霞姨为她熬炖的汤药时,阿霞姨却通报有人找她。 好奇的走下楼,她没好气的看着那个掩着她背包和外套的男孩子。
「对不起,我可能吓到妳了。」稍后当他们坐在院子里喝着热可可时,他沉默了许 久之后,突然这样开口。
水湄在心里斟酌着要怎么说出自己的想法,但她还来不及说出来,他却已经一古脑 儿的说了一大串。
「其实,我真的帐羡慕妳。」他长叹之余幽幽地说。
水湄却会错意的连连挥着手。「不要羡慕我,这是我姑姑跟我姑多家,我并不是像 你们所以为的是个有钱的千金大小姐。事实上,我只是被他仰收容的孤儿而已。」
林育贤瞪大眼睛的看着水湄半晌,然后才皱着眉的大摇其头。「我说的不是这些! 」
「那你说的是什么?」水湄诧然的端起杯子,一边从杯沿打量着他,一边在心里嘀 咕,这人能考上这数一数二的学府,难道真的是心理不正常的人?这未免也太可惜了一 点!
他站起来走进九重葛花架下所形成的阴影之中,天上的乌云王快速的移动着,不时 会遮住明媚的月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不规则的亮光。
「我很羡慕妳能拥有女人的一切……一切!」他说完将手撑在支架上,落寞的看着 远方。「真的很羡慕……」
水湄讶异的忘了喝她的热可可,此时乌云止好掩蔽九娘。使她没法子看清楚他的面 孔。
「唔……我实在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时间不早了,你要不要早点回家休息?」她 对眼前的情况感到有些不安,只得委婉的下逐客今。
「不要赶我走,我只是想要有个朋友而已。」他的声音在黑暗中传来,带着浓浓的 感伤意味,「林育贤,我们是同学,当然也是朋友啊!」水湄随口说着站了起来,想尽 快结束这场谈话。
「不,我要的不是那种空空泛泛的同学、朋友!我要的是一个能听我心里声音的人 ;一个能分享我的喜怒哀乐的人!」他宛如发疯了似的扑到水湄面前,用力的握住她双 手。「求求妳,不要拒绝我。我心里有好多好多的苦,可是都没有人能说!」
水湄挣扎的想脱离他的手。「林育贤,你放开我好不好?妳不要这样!」
今她不知所措的是,这样一个斯文俊秀的男孩子竟然在她面前,像个小男孩般的哭 了起来。这使她更加的慌了手脚,只能愣愣地望着他。
「林……呢,你不要哭嘛。这样很不好,我……呢……好吧,你有什么心事就说出 来,不要哭了嘛!」见不得别人难过的她,只得妥协的坐回椅上。
接下来的时间里,水湄只能半张着嘴的坐在那里,面对林育贤口中所说出的话,她 必须非常非常的努力,才能将他所说的那个人和眼前这个刚进学校就风靡了许多女生的 白马王子连在一起。
为了为他保守秘密,更是因为他如此毫无保留的向她倾吐出自己所有的隐私,从此 之后,水湄和林育贤成了相当好的朋友。
对于林育贤而言,因为在水湄面前他可以放心的表露出自己想成为女人的欲
望,不需加以隐藏;而之于水湄,她根本就将林育实当成了个姊妹般的相处,丝毫 不显突兀。
林育贤日前在一家相当大的航空公司工作,他是地勤人员。他这些年来,为了要成 为一个女人下了很大的苦心,终于在前一阵子变性成功。现在的他,或许应该要改称为 她了,高姚苗条的身材,细致优雅的面容,外加展现在举手投足之问的秀气,几几乎乎 使初识她的人,根本难以察觉她留经是个男人的事实。
为此,她将充满男性气概的名字,由林育贤改为林玉娴。使自己更是重新拥有另一 个新的身分,展开这她向往已久的新生活了。
虽然她的上司曾经体谅的想将她调到高雄、甚或国外分公司。但她都拒绝了,她愿 意面对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因为那足她自己心甘情愿的选择〞
因为上作上的关系,她和水湄并不常见面,但是电话却打得很勤。而她的支持,也 是使水湄能走过裴星的不告而别和失去胎儿的痛苦的最大原动力。及至后来,铭雍的过 世和松彦的危机,她更是充满义气的站在水湄身边。
水湄支着头的坐在沙发上,有点莞尔的想到玉娴不只一次的向她描述自己被一些好 色的日本人吃豆腐,还有些不怀好意的向她搭讪的老外的事。
这就是玉娴。就水湄而言,她是勇敢的;她勇敢的选择了自己的人生,并且笃定的 面对这条路上所有的横逆和挫折。相较于自己的任命运摆布,玉娴毋宁是过得较有主见 ,也更有尊严吧!
门口传来一阵阵轮胎在地摩擦的吱吱响声,水湄伸手制止了朝外张望的阿霞姨。
「阿霞姨,是玉娴。我去开门就好,妳忙妳的呢!」水湄笑着推推阿霞姨往厨房走 。
「是林小姐?她也挺久没来玩啦,我再炒个青菜,马上就可以开饭。」
水湄踩着轻快的脚步向外走去。看到那个已经不耐烦的双手抱胸、用脚打着拍子的 人时,她摇着头走出去。
水湄用力的吐出一口气。「王娴,我明天下午要结婚。裴星回来了,我跟彤宫签下 合约,璞园也卖给他了。」
「什么?」王娴急急地放下筷子。「慢着慢着,咱们一项一项的来,妳明天结婚? 」
「嗯,跟裴星。」水湄挥动着手想加强语气,但她最后只能颓丧的放下手,因为玉 娴看着她的表情,就好象她说的是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
「这个妳也要哭?」玉娴摇着头的挟起一筷子的芥蓝菜送到嘴边。「妳不是还爱他 爱个半死?现在好啦,他回来娶妳了,这有什么好哭的?害我以为出了什么事,一路上 猛踩油门的。」
「他就是彤宫的老板,而且也是出价买下璞园的人。」水湄说完平静的望着他。
「吓!」王娴猛一抬头,芥蓝菜都掉到桌上洁白的亚麻桌上。「妳是说等等。妳这 个婚姻应该没有什么内幕吧?我是说,为了松彦跟璞园妳绝对敢卖了自己!这太夸张了 吧,但是……水湄回过头一想,其实跟玉娴所说约又有什么差别呢?
「哎啊,巴水湄,妳真是个脑筋秀斗掉的小迷糊!」玉娴咱一声的放下筷子。
「我看妳那个样子就知道了,妳说,妳还答应了他什么条件?天底下就是有妳这种 小傻瓜,如果他今天是诚心诚意的回来向妳道歉,然后向妳求婚,那嫁给他倒地无妨。 只是……妳说,妳在搞什么鬼?」
「我……王娴,妳不要骂我了嘛!我心里已经够烦够乱的了,妳还……」水湄说着 红了眼眶。
「妳……」玉娴烦躁的抓抓头。「唉,水湄,妳忘了当初他离开妳时,妳自己说过 的话了吗?」
「我没忘,这辈子我再也不要让别人有伤害我的机会了,这句话我一直放在心里不 敢忘。」
「那你还……」
「玉娴,我们这是条件交换的婚姻,他的条件是用我来交换彤宫的合约,一方面也 可以保住璞园。这么一来,我爸妈就可以不用搬出璞园,松彦也可以重新开始。」她详 细的向玉娴说出条件的内容。
王娴眨眨眼扬起了眉。「那么妳呢?水湄,妳的条件是什么呢?」
「我……我……」水湄得先深深地吸口气才说得下去。「我要他离我这一点,所以 」我要求分房。」
玉娴日瞪口呆的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老天,水湄,妳这算是哪门子的条件 啊?妳搞清楚,你们一旦结了婚就是夫妻了,哪有大娄是这样过日子的。」
「可是,」水湄困难的清清喉咙。「可是,我只要一见到他就会想起那些伤心的往 事,王娴,我没法子面对他而不想起我那苦命的孩子,还有那些痛苦的折磨。」
「那就不要答应他。」电话铃响起,玉娴很自然的伸手去接铃声大作的电话。
「喂?请问找哪位?奇怪,怎么不说话?」
「谁打来的?」水湘看她皱茗眉,诧异的问道。
想清楚了,给了婚以后,他要不要遵守你们之间的约定,妳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的 喔!」玉娴喝了口汤,神情凝重的说。「其实你要结婚,我是该为妳高兴。可是,水湄 ,如果妳想要有美满的婚姻的话,除了他得用心,妳自己也要先放下妳心里的障碍才行 。」
「障碍?」水湄疑惑的喃喃自语。
「嗯,水湄,我知道这些年妳心里都还是一直爱着他,但是妳又没办法拋开他带给 妳的伤害。你要小心了,有时候,爱跟恨是一体的两面,但它们唯一的共通点就是」爱 恨犹如两刃刀,一刺下去是两条痕。」玉娴语重心长的看着水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