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城主或灿玥哥哥,如果都只能选择伤害我,那么是谁有差吗?”她忽然幽幽地道。
任灿玥的身躯一震,他抬头看着她,只见她缓缓地睁开眼,拉回自己的衣襟,对上他的眼,深烙的伤害尽刻在那双眸瞳内。
他一直不懂为何她的眼面对他时,总是那么沉重,原来一切的痛苦都来自他!
任灿玥抱住她,面庞埋在她肩上,几近低咽的痛吼:“你明知我的心意,却又一再的躲避我;接受我的感情,却又毫不在乎地对我说出残忍的话,我一点都不想做出任何伤害你的事——我爱你、我爱你,袁小倪——告诉我,我该怎么做——该怎么做才能真正得到你!”
此时,韩水已带着心层武护悄然来到,面对这一幕,个个皆无声的默立原地。
“你说过,我希望你是谁,你就当谁,是真的吗?”袁小倪捧起他的面庞,柔声问。
“只要是你的希望,要我当谁都行,但是唯有变回伤害你的身分,我办不到!”他总觉得一旦变回那个身分便会失去她。
“如果我希望你变回那个身分呢?请你为我变回那个身分,好吗?”
“为什么?你并不喜欢城主,却一定要我当回城主?”
她朝他微笑,极力让他感到这一切是她的愿望。“既然是曾经伤害我的身分,我希望你再回到这个身分,努力弥补我们之间的……一切。”
“你……要我用城主的身分弥补对你的伤害?”
“如果你真的在乎我,我希望你……为我这么做。”她用力的颔首,哪怕这个决定就是“杀”了现在的“灿玥哥哥”——她唯一所爱的人。“你真的在乎我?真的希望我在你身边的,是吗?”
“没有你,什么城主、古城,对我什么都不是,我只要你在身边、只要你在身边!”任灿玥马上抱紧她,呐喊着:“我说过,此生唯一所求,唯你永伴身旁!”
“那么我们就一起回‘斜阳古城’,‘瞬失’余毒已经在反噬你的功力,不回去让牟老治疗,你会死掉!灿玥哥哥,我不要你死掉,我不想……失去你。”她回抱着他,喷咽着。
“小倪……”
“等你解毒,恢复一切记忆后,我们……重新开始。”忍着撕心的痛,哽着滑落的泪,她颤声道。
“重新开始……”轻喃着这句话,任灿玥捧起她的脸颊,想从她的眼看到最真实的答案。
虽然他记不起他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但他的内心抗拒恢复记忆,抗拒变回城主!
“我们之间已经不一样了,等你恢复记忆,想起这段时间,我们之间的一切,无论过去有再多的……伤害,你我都会改变的。”她吐舌笑笑,再次抱住他。“我说过,不会再骗你……永远都不会再骗‘灿玥哥哥’了。”
任灿玥疑惑的眼终于缓缓地恢复沉定。
“我爱你,不是城主也不是灿玥哥哥,只困为是你……”袁小倪伸出双臂,环上他的颈项,吻上他,在他唇下亲昵道。
任灿玥也激动的抱住她回吻,不同于方才,他们深深的舔吮彼此,诉尽双方这段时间的浓浓情意,随即他的眼一瞠,感觉到她口中渡来一个药物似的东西。
“这是……”药物一入口中即化,晕眩马上瞬间席卷。
“只是昏睡的药。”袁小倪抚着他的脸庞,用手指细细抚着他的五官,她要记好眼前的他。“‘瞬失’之毒一解,就不会记住中毒时的事,当你再醒来,我们之间的一切……你什么都不会记得。”
“你——”他愤怒,纵然眼前开始模糊,力量更开始流失,任灿玥依然咬牙握紧她的双肩,他只在乎一件事——“就算……我忘记这段时间的事,你也会在我的身边……告诉我,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吗?”
没关系,他的心也一定会记得她,再带回这份感觉,就像他刚中毒醒来时一样。
袁小倪看着他,从小到大,几乎不曾看过城主会对任何事有恐惧,对敌是如此,对兰姊姊的死也是如此。但如今那双眼却流露出恐惧,竟是恐惧她会离去,恐惧她将不在身旁,袁小倪不禁泪盈双眼。
因为眼前的人一旦解毒后,再也不会回来,此时此刻,她该让他安心……但是当泪滚落双眼,她听到自己出口的话,连自己都要心碎。
“对不起……这是我最后一次骗你。”
任灿玥仿佛恶梦成真,神态挥挥的扭曲起,残存的余力仰天怒喊:“不——”
她扶着他缓缓压下的身躯沉重跪地,他的颅首垂到她肩上时,人已失去意识。
“谢谢你这段日子给我的一切,灿玥哥哥……”她爱的人已不存在了。
此时两名心层武护忙过来搂抱起昏倒的城主;而韩水也过来扶起她,看着袁小倪,他欲言又止,因为此刻最好无言。
此时,郝玖和其他古城武护也紧急护送一名发色灰白的老者赶到。
“牟老!”看到一路照顾她的牟放子,袁小倪心情激动。
朦胧的月色下,袁小倪坐在一排矮石上,仰望夜空。
他们连夜赶到“云里镇”,对上“门毒”又经历城主的事情,连番折腾,众人早已累得人仰马翻,排定好轮班顾守的人后,全都早早休息,以便第二天的赶路。
再一天就回到“朝岚古洲”,此时此刻望着星斗满天,澄澈的星月,她的心中某部分也渐渐沉淀。
“从小只要看着天空,我的心都只有一个盼望,就是尽快完成承诺,回到沈家,任何事都无法绊住我想回家的脚步,哪怕遭遇种种磨难,我也没想过要怨恨任何人,因为这是我的选择。”听到后方走来的脚步声,她长喟道。
“但,就在几天前,我回家的念头竟然有一丝动摇,感情……真的能软弱人的思绪。”
“喝吧!”
牟放子带来两瓶酒和一盘包子,坐到她身边,递了一瓶给她。
“牟老,当年为何不对我说十七岁前夕,发生在‘斜阳西峰’的事?”
她清醒时,是在牟老的小屋内,只知道自己中了“门毒”阴招,为了治疗方便,曾被安置在“斜阳西峰”,昏迷一个多月。
“有必要吗?你背负的承诺已够沉重,不需要这种牵挂。”牟放子满头灰白发,狂饮一大口酒,冷淡地道。“我用尽心力栽培你,不是给人作践当禁脔。”
“禁脔?!”
“当年,城主打算在你解毒恢复记忆后,将你安置在他的宅院内,更明确地说,一辈子将你软禁在‘斜阳古城’。”
“哇……这种手段,果然很像‘城主’会干的事。”袁小倪不感讶异地苦笑。
“死过一个爱人,对再喜欢上的人,以他剧变后的极端个性,不难理解这种作法;毕竟谷蕙兰死于‘门毒’所下的毒,也不知道是谁所下的毒手。”牟放子大饮一口酒,抹过嘴边酒渍道。
“其实‘斜阳西峰’的事,至今我还想不起全貌,他对我的感情,到底是因爱或恨的演变,就更无从了解。”纵有片段浮现脑海,却难以理解前因后果。
“记不住也好,徒增烦恼。”牟放子看她一眼。“完成承诺,找回你自己的人生,才是你要做的事。”
“当年让我离开古城,又自有一座宅院,想必是费了牟老你一番心思了。”以城主狠绝、执拗的个性,已有关住她的念头,当年定然有不得不让他放手的原因。
“借力使力而已。”牟放子拿起一颗肉包子大口咬下。“如果没有‘斜阳西峰’那场演变,以他对你仇恨的心态,还真难让你离开古城。”
当年他只告诉任灿玥,如果想毁了袁小倪大可如此做!
“瞬失”奇毒非同小可,虽然已经调配出解药,但也不知这江湖难解的奇毒,是否还有其他副作用;尤其他原本对袁小倪憎恨已极,如今她清醒面对如此极大的变化,只会造成她更大的不安,甚至身心崩溃,最终也难逃一死。
听闻这些,任灿玥再强硬,也只能压抑下自己的感情,听从牟放子的建议,回到以前的相处;同时,以两年为期,让她暂离古城,稳定身心后,再让她慢慢地想起“斜阳西峰”内的一切。
“她真的会慢慢恢复记忆?”坐在床边的任灿玥问一旁的牟放子,目光始终不离床上,喝下解药后,陷于沉睡中的人儿。
“如果她心中有你,任何毒都夺不走存在心中的东西。”
“这个要求,难道不是为着自己一手调教的徒弟,远离我这个曾经伤害她的人?”任灿玥浅然勾唇,眸中犀芒锐凛,显然对他所说的一切,并未全然相信。
“老头子一生不收徒弟,这丫头更不可能会是我徒弟。”全古城内,除了言常陵,便是属牟放子能不在乎的反嘲弄任灿玥。“城主信与不信,老头子我不在乎,只是不想你一时的愚蠢,毁了老头子我晚年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