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你说到三总管是指她吗?那位我清醒时,在身旁的姑娘?”
“是,就是那位衣衫不整,城主最后昏倒在她胸口上的姑娘。”
见任灿玥瞪来,韩水马上打打自己的嘴巴,表示不该说得这么明确。现在的城主,虽寡言不笑,但是韩水倒是很喜欢对这样子的城主,三不五时来点言语调侃。
床上的任灿玥,只想着这段时间,伤体和药物常令他沉睡,半梦半醒中似有感觉到她的到来,但只要清醒就看不到她的人,偶尔听到房外传来她的声音,以为她会进房探望,却只是询问门外武护关于他的情况,就又离开。
日前,他终于能坐起,意识和体力都好多了,也终于见到她进房,却是和韩水一同进来禀告,两人要一起离开几天到“茂口”的大市集去打探消息。
他不解,为何两人一起见他,却只有她单膝跪于一旁,始终低垂着头,由韩水讲话。
她明明一脚不便,却一直跪在他眼前,显得异常卑微,让他看着万分难受!
他想叫她起来,却见韩水一讲完话,她立即起身要退离房中,始终不曾抬头看向他,任灿玥忙出声想唤,终于见她回头,却是一对上他的眼,马上低头,匆忙退出。
为何?她是……怕他吗?他想问清楚,想了解清楚,但太重的伤、混乱的记忆,让他不知从何问起;伤体、药力也让他始终处于精神、体力不济的沉睡状态。
“村人叫她袁姑娘,她姓袁,是吗?”
“城主似乎很留意三总管?”
“她和我只有……主从关系吗?”从他清醒以来,那跛足而行的女子,身形与声音始终吸引着他。
“她是‘斜阳古城’的三总管,这个身分由城主您亲口所定。”韩水谨慎回应,看来城主真的对小倪妹子相当好奇。
“总管总管这个职位是不是代主处理大小事务,贴身服务主子?”纵然对很多事记忆混乱,甚至失去,但这个职称的功能应该没记错。“为什么她没候在我身边,而且似乎跟我保持距离?”
他既是主子,又受着伤,身为总管,为何不像韩水这位堂主一样,在他身边?
“因为她和城主您有些……”
“还有,来到我眼前,为什么只有她跪着又不抬头?”
“这个……城主对她订下了一些规定,所以……”难道真如小倪妹子所说,因为“仇恨”所以本能这么在意吗?
“她的眼很特别,一双清澈的眼好像藏着很多事。”任灿玥望向一旁,白日为了通风而开敞的一扇小窗,窗外晴空湛蓝,但过于深远的蓝,也让人看不清隐藏着什么?
就像她的双眼,仿佛好懂,却似乎有更多的秘密,凝在瞳中深处。
“是吗?小倪妹子的眼很特别吗?”
“只要不和人说话,她的眼神常不自觉地飘向远方,不知她在想什么?她的心藏着什么事?为什么她的笑有点无奈与沧桑?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只要清醒,他便常从敞开的小窗看着她。
任灿玥那专注的连番自问,一旁的韩水听到目瞪口呆!不会吧!难道……城主真对小倪……
“太猛了,这下精采了!”
听到他莫名的低呼,任灿玥皱眉。
“属下……是说,三总管确实是个……很精采的人。”
“她看起来坚强,却又让人感到……有种脆弱。”
脆弱?!韩水动动身躯,在宫庙请住持作法画完符,被小倪妹重击背部,要他展现义气付钱,那力道再催上几分,他大概可以吐口血,供住持君来画符。
小倪妹子还真不是普通的脆弱呀,随便一掌,都有拆人骨头的力量!
“韩水?”怎么整个人和五官都像呆住一样。
“呃……属下和城主一起思考三总管内心……脆弱的部分。”
“她的身分只是三总管吗?”为何他的内心有一股特别的感觉,还有,她的脚……发生过什么事?
为何看到她的跛足,他的心就一紧,甚至开始感到烦躁与……难受!
“这个……属下不知该不该说……”韩水苦恼起。
“有何难言之处?”
“属下确有难处,毕竟这件事,在此时此刻说,对三总管的立场不利也不公平。但不可否认,三总管对城主真的是很特别的存在。”
“说,她的一切,我都想知道。”
片刻后,正快乐的和村人学习打鱼技巧和料理更美味鱼肉的袁小倪,被紧急召唤回屋。
第2章(1)
“三总管,参见城主。”袁小倪来到垂着竹帘的内房前,单膝跪地行仪。
只要一入大宅后的寝房,便是属于韩水手下的武护镇守,规矩行仪一如古城。
“站起来,以后见我不用再这么又跪又低头。”传出的声微有愠意。
“是。”袁小倪略略一怔,起身依然敛首。
“进来吧!”发觉自己严厉的口吻,任灿玥口气一缓。
竹帘卷起,袁小倪进入内房,任灿玥靠坐在厚枕上,两名伺候的武护候在一边。
“城主?”她有些疑惑的在寝榻前停步,不解他此时的急召。
“你坐到这吧!”任灿玥示意她坐到床铺边。
“属下不敢放肆。”袁小倪忙再次跪下。
在“斜阳古城”,以她此刻的身分,与他平坐,会出事的!
“起来,刚才说了,以后见我不要又跪又低头。”任灿玥深皱双眉,清楚再道:“现在,坐到我身边。”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忽然急召她,还这么奇怪的态度,困惑在小倪心中荡了好几圈!
她探向守在外房门口和房内伺候的武护,想从他们脸上看出些端倪。韩水身边的武护,好几个资深的都与她有私交,此时却见他们个个抬头,不是佯装看天花板就是看地板纹路。
竟然一点暗示都不给,太可恶了,枉她还替他们带好吃好用的回来,这几个家伙给她等着瞧!
“三总管。”任灿玥再次开口催促。
“……是。”她迟疑的慢慢走过去,原想挑个床尾边,面对他,她下意识不愿太靠近。
却在他犀利的眼神和沉哼示意下,改朝他移近点,距他一臂之外的距离,很不安的,缓缓坐下,目光低垂,决定目视双膝较安全。
“你……”撑起伤躯要坐直的任灿玥,抬手婉拒一旁要扶他的武护。“韩水什么都说明了,我已经很清楚你的事。”
原来是为这件事叫她来,哎,这事说清楚也好,幸好他现在丧失记忆中,对她不至太苛刻。
内心正为这几天自在的日子告别叹息时,下颚却被握住抬起,对上那双深沉直视的眼。
“韩堂主说,你虽是下属,却是本城主已过门的妻子,大婚之前,误会导致我们两人彼此仇视,再加上你的脚因旧伤导致残疾,你认定我对你心生嫌弃,我们双方的误解很深,因此大婚之日至今,你、我都不曾同房,是吗?”
袁小倪双眼睁圆,嘴巴张大,她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呆呆愣愣的看着改为抚摸她脸颊的任灿玥,完全反应不过来。
“我不知道在以前我们之间有过什么误解,也想不起来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回避,每见我总这么……卑微,韩堂主说得有所保留,他认为这些不该再由他说出,但是既然知道你是我的妻子,我愿意重新面对我们的关系!”
当他的拇指抚上她的唇瓣时,袁小倪骇抽一口凉气,任灿玥的手未及拉住猛然往一旁退去的她,随即是满屋砰砰磅磅的破碎声!
“怎么了,你伤到了没?”只见袁小倪像吓到般,神色惊恐的连退着身,直至撞到一旁的矮柜,上头的几只茶盏掉下,其中一只杯子还打中她的头。
“禀、禀、禀、禀城主,这、这、这、这些事是韩、韩堂主告诉你的?”她像惊吓过度,舌头大了好几倍不止。
“我要韩堂主老老实实的说出我和你之间的一切事情。”果真如他所料,他们之间有关系。
“容、容、容──容小倪先退下,找、找韩堂主!”袁小倪用力持着镇定的声和脸色,重新单膝跪地抱拳,再转动僵硬的身形,几乎是用爬的爬出床纱范围,只想离开。
“为什么事到如今,你还不愿面对呢!”任灿玥严正的声制止她。
“这件事根本──”
她回头,对上任灿玥那双认真到转沉的眼。
“既然我都知道了,就不会再让你回避我们的关系。”
“城主,韩堂主说的都不是真的,我、不、是你的妻子,他在开玩笑,不但属下可以证明,在场的武护都可以证明,我三总管袁小倪的身分,绝对不是韩水口中所言!”
袁小倪严正声明,随即忆起自己身为三总管,身分可在他们之上,意识到后,她马上起身,清清喉咙,一整衣物,端起上司的严肃脸孔。
“你们两个,还有你们,上前去,讲实话、说清楚,别跟着你们的韩堂主一样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