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黄昏时的击杀术课程,成了她生活中最大的支柱,时间未到之际,她就已经跃 跃欲试。及至和道洛对阵时,总是不出几招比画,她便气喘吁吁,只能任随道洛取笑戏 耍。而后,无论她愿不愿意,道格终会将她逗弄得筋疲力竭,再强将她掳至他的房内。
在重重帷幕幔帐的笼罩中,亲密的气氛和着熟悉的体香气息,使得她不会也不知该 如何去抗拒自己体内那火山般汹涌的悸动,在道洛如有魔法的唇和带魔力的手指催化下 ,她只有一次又一次地迷失在道洛的柔情中,而在天亮之际,自责再自责不已,懊悔终 日。
「为何叹气呢?」修长的手指,沿着玥妍丰盈的唇线,在如两座小丘问的唇掌流留 ,道洛将桌上那些以某种古怪符号画写的羊皮纸掩上,眼神有少见的认真。
「这雪已下了近月,往年从来没有过这种事,今年农事稼秧,恐怕会有影响。」皱 起眉地盯着挂在屋檐下的风铃,玥妍故意将话题岔开。你怎会知道我心中的愁苦?阿爹 阿娘已逝,其它手足俱丧生火海,唯一幸存的幼弟阿裕,此时亦不知现况如何?至于我 自己……想起目前的处境,玥妍的心又逐渐凝结了起来。
似乎对玥妍的话大惑意外,道洛讶异地坐正身子。「妳也会忧心农事?没想到妳一 个闺阁中人,竟也知忧虑苍生黎民……」
对他的话意大大的不以为然,玥妍低下头继续地缝缀着那块深蓝色的缎质方巾,她 在上头刺了些云涡彩,以及一只有着锐利双眸的翔鹰。
「怎么,又不愿与我交谈了?」捉住玥妍的手,使她不得不暂停手中的动作,抬头 和自己面对面。道洛明知自己很唐突且无聊,但他就是没法子忍受这水灵灵的女子,对 自己那种视若无睹的冷淡。
「说得再多又有何益?反正你并不相信我,只是哄我而已。」静静地凝视道洛较中 原人氏高耸的额头,挺直的鼻梁,及方棱有型、阔大朗然的嘴,玥妍淡淡回答着。
被她话里的那抹悲哀重重地击了一拳,道洛赫然地低下头。没有错,她说的都是实 情。
每每为了要安抚哭得肝肠寸断的玥妍,他便会温柔地拥着泪人儿,轻声细语地哄 她说出自己的身世。但实际上,他从没有一次当真过。
吟哦再三后,道洛倒了杯小厮刚送过来的温酒,浅酌几口。「既然今日又是大雪封 途,妳不妨再说得详细些,如此一来我明儿个便着人去调查,看妳究竟是何方神圣。但 我以为,妳必然不是人间凡物……」
「哦?难不成我还是妖孽怪魔?」斜睨了他一眼,玥妍抿着唇地将线咬平,而后轻 而易举的穿过细细的针孔。
「不尽然,依我看,妳必然是天界谪仙,否则怎会如此秀丽温婉,彷若不食人间烟 火虽然对道格的赞美之词,感到心花怒放,开心不已。但他的话,却也不折不扣地勾起 了玥妍浓浓的感伤。
「在父亲在世之时,我一家大小是过着神仙般生活。仆从如云,高邸连天,再加上 不时获召入宫觐见租父,可说从不知忧愁为何物……」想起那些前呼后拥,连绵几里长 的卫仪,只为接送她玥妍公主进宫返府,每每令长安万人空巷,争睹公主威仪的日子, 玥妍苦笑无言。
「妳说妳父亲遇刺?他是何时……」
「玄武门之变,我父亲乃大唐高祖的嫡长子建成太子,即当今皇上亲胞长兄,同时 遇害的尚有三叔父元吉。」
朗声说着的望向他,玥妍根本不期待他会相信。因为这些日子来,她反反复覆的盘 问这些相同的事,但这对现状又于事何补?
不同于往常的笑谑以对,道洛抡起拳头地支在下颚,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根据其它下属回报,自那名叫阿牛侍卫身上搜出了鱼符。据大唐律令规定,服紫、 绯︵红︶的官员入朝时,必须佩带鱼袋。鱼袋者,即是在以金或银为饰的袋子中装人鱼 符。此鱼符可以左右分为两半,出入宫城为身分凭证;左鱼符进宫,持右鱼符方可出宫 。
这鱼符进出宫的规矩不只限于王公大臣,连这些大臣贵戚随侍的卫队们,也都大抵 有这些信物。而鱼袋上还会刻绣有官职姓名:一则用以辨认来人,再者可用于表征官位 高下的标志。
乍见那个以柔软的上好牛皮嵌金银丝所制的鱼袋时,道洛尚且不以为意,但在清楚 地辨视出上头的官衔姓名后,他心中大大地打了个突儿。
御前五品带刀侍卫将军古牛。这个鱼袋令道洛大惊失色,因为曾随父进宫觐见过当 今圣土李世民,所以他对大唐这种颇富特色的辨视方法,感到很新奇而深入了解过。
五品官位在大唐开国初年,可能只是少数一些有军功的近戚或开国元老可配对,但 随着时光荏苒,老成凋零,形成官爵父死子继的局面下,这个叫古牛的年轻人有五品爵 位,倒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令道洛纳闷的是,五品已经是服绯的将军之位,这古牛在无论何时就近走入一家衙 门,连县太爷都得跪迎的情况下,何以会潦倒至此?
再者,他口口声声地称这名神秘女子为玥妍公主。在那天被不明人马扰乱迎亲队伍 ,并且劫走新娘之后,丞相府派出无数兵卒家丁,全力缉捕那班盗匪,至今仍无下文。 只零星地传出曾于沿海诸县,发现疑似公主大婚所着之绯色嫁裳,但这亦有可能是较偏 远的地方仕绅,嫁女时僭越而冒用的衣裳。
而后又在京师附近不同方向,找到些似乎跟公主失踪有关的蛛丝马迹,但一一深入 追查后,却都如断线风筝般,碰到了死胡同。
现下,连丞相府都已经不太认真去寻找公主的下落了,因为自宫的张虎,现在已是 不折不扣的太监公公,就算是找到公主,他又有何面目去面对娇滴滴的龙子凤种?
但身怀显贵鱼符的阿牛,在历经桑奇主导的严刑拷打后,还是不改初衷地坚持眼前 的玥妍即是那位失踪的玥妍公主的说法,这令道洛感到不安。
当前最重要的使命是与其它邻邦结盟,早日收复被叔父窃占的王位,解救受难待援 的百姓子民。此时此刻,绝不容许跟国力初达鼎盛的大唐发生冲突,否则雄才大略且野 心勃勃的太宗皇帝,难保不会趁突厥内讧,一举大军北挥,并灭了他突厥。
而这其中最重要的关键,即在于这位叫玥妍的女子,倘使她真的是被挟持失踪的玥 妍公主,那……道洛简直不敢再想下去了。
为了要厘清心中如排山倒海而来的疑问,道洛没有知会近来行为诡异的桑奇,径自 找了几个信得过的部属,着令他们设法混进宗正寺,因为此中掌管所有皇族谱牒;另 一队人马则潜人陵台署,将其主管的宗庙陵寝的所有资料誊缮一份携出;几个较汉化的 则入崇玄署为杂役,冀望从这个掌管京师所有佛寺道观的机构中,查到他要的东西。
看道洛又陷进似乎很困惑的沉思中,玥妍并没有太在意,反正她已经习惯了这男人 的行事风格。是不是我已经认命地接受自己终将随这个异族男子度过余生?
这念头令她自己都吓了一大跳,针尖一痛,立即在她手指上剌出个血洼,一滴晶亮 的鲜红色液体,正逐渐成形地扩大成圆圆的血珠粒。
还来不及反应,那厢心不在焉的道洛,已经拉起她的手凑进自己唇内,轻轻地吸吮 着。
他的舌如灵蛇翻身般的蠕动,逐渐将玥妍的手指纳进口里,如舔祇珍宝般的缓缓挑 动玥妍的每一根神经。
被他的动作逗弄得面红耳赤,玥妍正待要缩回手白他一眼之际,冷不防门被用力地 推开,浑身血污的桑奇摇摇晃晃地冲了进来。
「桑奇,怎么回事?」霍然地站了起身,道洛看了眼吓白脸、不住打着哆嗦的玥妍 ,他伸手将玥妍搂进自己怀里,皱起眉头看着越来越多负伤而来的部属。
「主子,快走!快!」拄着已经钝边了的弯刀,桑奇一声令下,其它兵卒都涌向道 洛,将道洛和玥妍围在其中,成圆形警戒状地往另个方向移动。
「桑奇,你们……」被半推半拖着往外走,道洛紧紧地搂住玥妍,在震天响的杀伐 和兵器相交声中,他莫名其妙地想弄清楚状况。
桑奇突然快步疾行到道洛身畔,伸手张起如枯枝般的手爪,朝玥妍射矢般地戳向她 的双目。在玥妍的惊呼和道洛大喝声中,其它兵卒也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得目瞪 口呆,只会呆若木鸡般地杵在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