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熊的火迅速地燃烧着他们彼此的理智,像久别重逢的情侣般的探索着彼此的身躯 。月光斜斜西向而去,屋外虫声唧唧喳喳,屋内除了浓浊的呼吸声息,就再也听不到任 何声响。北风仍是嚎嚎呼啸而过,除了床板吱咯吱哑地与之相和之外,万籁俱寂中只有 帐内春意浓。
第四章
酣眠畅极、啁啾不停的鸟鸣和远处的鸡啼,将这位很少、甚至可说是自懂事至今, 从未睡到如此沉而未在日出前即起床的齐大捕头唤醒。
懒洋洋地在床上伸个懒腰,身上被褥和这以厚重帐幕围住的小小空间中,都充满了 那股淡淡的幽香、夹杂在轻易就能勾起他对昨夜激情终宵气味中,更加令他为之心神漾 动。伸手摸摸身畔已清冷了的被子,他讶异地伸手掀开幔帐的一角,打量着冷清的屋子 内部。
没有,她不在屋内。当初只是为求有个可以暂时落脚歇息之处,所以他婉拒了铁心 山庄其它的富丽堂皇大屋舍,坚持自已雇人搭盖了这栋小屋。是以屋内简陋得只能用萧 条来形容:反正他在京城自有皇上御赐的高宅大邸,否则就是轮戍宫中,所以从来没有 关心到这小屋的设备。
翻身很快地跳下床,寒谷以最快的速度将衣物穿好,虽已是初春时节,雪仍会不时 的在一夕之间将大地换装成一个银白世界。当和煦的朝阳把光热毫不隐饰地投射到山峰 草地间后,初萌的嫩芽和油绿的新枝,令人恍有春已盈满的错觉。
推开简陋的紫门,寒谷跨着大步来到以疏篱圈围出的前院之间,举目望夫,竹林仍 是婆娑自在的被风拂弯了腰,草地葱翠碧绿,只有残存的露珠映耀着阳光,折射出晶莹 的光芒。
闭上眼睛沐浴在微温的阳光之中,寒谷脑海里不请自来的,全是昨夜罗帐内的旖旎 缠绵,令他胸口忍不住地怦然心动,盼不得快些找到那位教他魂牵梦系的佳人。
只是,她究竟会到哪里去呢?张开眼睛穿梭在小小的屋舍周遭,寒谷越来越狐疑, 也越来越感到不安。
没有道理!既然她肯如此许身于我,那就没有道理如鬼魅般的天明即失去踪迹。伸 手按在胸口,寒谷对那股来自心底的疼痛,感到有种说不出来的怅然。
在啁啾鸟鸣和虫声喳喳声之中,寒谷挥不去胸口的那抹不安,他急急的走进屋内, 在经过摆着简单茶具的桌子时,突然停住脚步,拿起那张折叠得很整齐的纸条,他心中 浮现了不祥的预感,相逢自是有缘,缘灭萍水各飞扬,婚约似灰烬,从此劳燕分,天涯 无期见。
飘逸俊秀的字迹,像朵朵绽放芳华的莲般铺排在洁净的纸张之中,咀嚼着字里行间 的含意,寒谷顺着那几行短短的字体往下望,在看到白纸下端所署的签名之后,如有阵 急雷在头顶上乍然响起,令他全身如浸入冰窟般的冰冷。
「木紫嫣……木紫嫣……她,她竟是木紫嫣?」摇晃了一会儿,他灰白着脸地冲到 床畔,发狂似的捧起仍飘有淡淡幽香的被子和枕头,像要找出她遗留下的蛛丝马迹般。
翻找着层层叠叠的垫褥和枕头。
没有,除了那缕无孔不入地钻进他鼻孔、勾引他对昨夜缱绻相悦的深刻印象的香气 之外,这间他早已住惯了的小屋之内,压根我不出她曾存在过的痕迹。
但她就在这裹!寒谷心知肚明地将被子和枕头再度扔回凌乱的床上,颓丧地坐在床 沿上,捂起脸地告诉自己。
若有似无,时浓时淡,那阵要命的香气就这样不时的折磨着他所有的知觉,教他无 从抗拒,越陷越深的对她更加念念不忘。
木紫嫣,想不到这位在不经意之间掳获我心的曼妙女子,竟然就是我亟欲与之解除 婚约的木紫嫣!焦躁地站起来在床前来回踱步,寒谷形容不出现下心里的感受是愤怒还 是欣喜多一些。
没料到她会用这种方法来履行彼此的婚约,想来这木紫嫣倒是名不虚传,有她冰雪 聪明的一面,足见当初爹和那木俯垠说定这桩婚事时,并未被感情冲昏头。
但只要一想到这体态窈窕,解语贴心的神秘女郎,竟然是那木俯垠的女儿,寒谷心 中不由得即浮现出一股厌恶感.,将原有的好心情,全都扫落到万丈谷底。
转头瞄到些许异状,他急急忙忙来到床后,大手一捞即攫起那床色泽晦暗的深绿床 单,看着上头那摊已然凝结了的暗红血迹,他神情变得更加复杂几分。
「好,这是妳自找的。木紫嫣,既然如此……」将那床单扔进床头的柳木箧中,抡 起御赐的尚方宝剑,他形色冷峻地走了出去。
凝神专注于手中所把的脉相,强忍住那股几乎冲到咽喉的呕吐感,木紫嫣闭上眼睛 深深呼了口气,这才松开手,拿起已醮饱墨汁的笔,很快地在一旁铺好的纸上,写下许 多药草的名字,再将那张纸给眼前满脸感激之色的男子。
「令堂的咳嗽经年累月,我已自大肠经和肺经穴位入手,并针灸其合谷、列缺、鱼 际穴,回去后你可多加按压此三穴道,应当不久即可痊愈。另,如果咳嗽有寒痰的情况 发生时,喂食姜糖或生姜加紫苏叶煮红糖。若咳出的是热痰的话,伴有喉咙痛,用梨子 挖去果核,如人三钱川贝炖三十分钟:或是将生萝卜切片,覆在麦芽糖之上,几个时辰 后,饮用白萝卜产生的汁液混合麦芽糖,除了治热咳之外,方可消胀气。」
那脸色腊黄的男子千谢万谢地拿着药单走到隔壁的药铺子去抓药,接下来又有几个 忧形于色的壮汉,搀扶着一位老妪来到紫嫣面前。
伸手抚去胸前那阵越来越强烈的恶心感,紫嫣苍白着脸地辨听着老妪的脉音。
「唔,婆婆乃郁血性心脏衰竭,肾精不足,精无法化为血,或精不生气。肾为五脏 阴阳的根本,也为心阴、心阳的化源。所谓久病归肾,穷必及肾,故我拟用鹿角、补骨 脂、仙灵脾、山臾肉、女贞子、沉香组成的鹿角方,且可补脑强心。」
「木姑娘,咱们也是种田的庄稼人家,这鹿角是何等珍贵的药材,纵使是咱们兄弟 有心,只怕也无力负担。」
为首那位面目黧黑的汉子,面有难色的低声嘟哝着,而他身后三、四位同样一脸敦 厚朴实的汉子们,亦是人心惶惶的相互交头接耳低语着。
「这你们兄弟倒无需为这药材忧心,木姑娘义诊天下苍生,药材例由铁心山庄支付 ,念在妳兄弟一片孝心的份上,铁心山庄奉赠你等兄弟一年份药材,快到铺子颔去吧! 」
浓眉纠结成团,齐泰一颔首,立即有数字小厮将大门关上,全都垂手而立的等着主 人的吩咐。
「传令下去,木姑娘玉体违和,今天就诊治到这裹。其余求诊的乡亲父老,住得近 些的请回,明日再来:若是住得远些儿的,就由铁心山庄交付食宿费,请他们到客栈歇 息,明日请早。」声若洪钟地宣达完决定,看那些小厮们二三两两的冲出去办事,齐泰 这才忧心忡忡的转向已经坐不稳,整个人病恹恹伏倒在桌上的紫嫣。
「小姐……要不要我去为妳请个大夫?」赶紧倒杯水迭到紫嫣手边,齐泰说完之后 自觉失言,又连忙地想要加以解释一番。「虽然妳自己就是大夫,但妳这样恶心昏倦已 近月余,再拖下去总不是办法,我看……」
「大伯,我们离铁心山庄还有多远?」伸手制止齐泰再说下去,紫嫣干呕了几声之 后,气若游丝地问道。
「如果兼程赶路的话,约莫月余即可、抵铁心山庄,但妳又坚持要一路义诊施药, 且身体如此虚弱的情况下,大概得加倍的时日,才能回到铁心山庄。」
「唉,当初我在爹爹和公公面前立下毒誓,广济天下人,为铁心山庄种方福田,这 是我的职责,倒是累了大伯,拋下铁心山庄护我浪迹天涯了。」幽出地叹口气,紫嫣端 起杯子呷了口热茶,欲言又止地望着他,随即又喟叹着的垂下头而默然不语。
「妳可是想知道寒谷的下落?」坐在紫嫣对面,齐泰拗得自己的手指关节咯啦咯啦 的响。
「我……」想起两年来的夜访清谈,以至那夜的激情无限,紫嫣落寞地摇着头。
「都已事过境迁快两个月了,如果他其有心要找我,不可能找不到我的。大伯,只 怕他是郎心如铁,真的不要我了……」
说到后头泫然欲滴的紫嫣,突然哇呜一声地放声大哭,豆粒大的泪珠,涌泉般的自 她眼中沁出,再迅速地滑落腮帮子。
「小姐,妳别太过伤感,要顾虑到腹中胎儿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