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到她惊慌的模样,就像那日在大街上被他戳破女儿身一般,他的俊唇便不由自主扯了扯,不知为何,她这副样子总能教他开心,想继续捉弄她。
“嗯,不如我也学那未央公主,去找支笛子送给天琅太子,你说如何?”
“当然好……很好啊!”未央快不敢看他了,万一他忽然发觉两人名字雷同,或者看出什么关联,那可怎么办好?
然而她的担忧并未发生,因为李重熙已走出酒楼。“那么,还不快跟上?”
“喔、喔……”她应声,才记得要跟上他的步伐,看得李重熙更是衷心发笑。
两人上了大街,逛过几家玉铺,想找支出色的玉笛,可总是不顺意的多。
直到两人终于在一间金玉铺找到一支尚属称心的玉笛,未央对着玉笛仔细赏看时,李重熙的目光却落在一支女子用的金钗上。
金钗有两只金造的蝴蝶,镶着明珠与红玉,一只展翅,一只敛羽,都停在一朵金芍药上,像是情人追逐,偶地互相凝眸……
不知怎地,他的心被那画面柔软地触动了,突然冲动地想买下那支金钗,送给那个记忆中喜欢追蝴蝶的小姑娘……
第3章(2)
“太子殿下,你怎么了?”
直到未央出声,他才回过神,可脑海中那个姑娘的笑脸,跟眼前的未央重迭在一起。
虽然年岁增长,让她显得清瘦了点,然而她的笑容未曾改变,依然是那么无邪开朗,就连她的星眸也像两人初见时般晶莹清灵,吸引他的目光……
正当他不由自主地想伸出手碰触她的时候,理智忽然告诉自己,她是谁的妹妹,是谁原本该娶的太子妃……
他凛息,目光闪过一抹对自己的错愕,彷佛对于自己想碰她的念头感到不可思议……
“太子殿下?”
他马上敛目,表情也瞬间沉了。“罢了,这些东西我都不喜欢,我们回去吧。”说完,他转身就走。
“可是……”未央一头雾水,奔出去追上他,不懂他怎么了。“太子殿下,不喜欢就算了,我们可以继续找……”
“不了,我有些乏了,想回锦亨园休息,今天就到这里吧。”他不想再看未央,不想见她对自己笑,只要她一笑,他想到的就是萧元展,还有恨他恨进骨子里的母后……
尤其是萧元展,彷佛就站在自己眼前指责,未央是他要娶的太子妃,不是他的——
他闭上眼,毅然中断回忆,再睁开眼时,他仍然是那充满距离、冷淡防备的李重熙。“你自己回去吧,今天,别再跟着我了。”
然后,他径自踏着孤独的跫音,离她远去。
“你为什么要杀我?”
黑暗里,他听见了这样一个声音,阴冷地逼近自己。
他伸出手,却什么都看不到。“我没有……”
“你从我手上夺走的还不够吗?父王的宠爱、东巽国的王位……为什么连我的命也要夺走?!”怨恨如黑暗笼罩他,看不见,可又完全包围了他。
“我没有!是你先出手的,我不是故意的!”
“你这个卑鄙的家伙!有本事就杀了你的仇人,为何要抢我的东西?”猛地,萧元展鬼魅似的白脸浮上眼前,怨恨地掐住他的脖子。“你还我的命来,还我的太子之位,还我的父王——”
“闭嘴!”
窒息的瞬间,他用尽全身力气喊了出来。
他以为自己喊得够大声,可是一睁开眼,周围什么也没有,他的叫声不过是低喃,谁也没引来。
坐起身,李重熙早已额冒冷汗,他掀开帐帘,下床更衣,只要一作此梦,他便再也无法入睡。
梦里的萧元展夜夜索命,即使他已成年,那恶魂却像此生都会跟着自己,永远不放过他……
“崔暐在吗?”
换好衣服,他出声唤人,负责守卫的崔暐走进来。“殿下,您唤属下?”
李重熙的神色已然镇定。“崔丞相那里有消息了吗?”
“是,属下刚见完崔丞相,他说华皇公主看上北宫澈,必会点他为驸马,不要多久,李厚就会下诏公布摄政王人选。”
“很好,该进行计划最重要的部分了。”
萧元展要他去杀自己的仇人,他当然会,因为若不是他们,萧元展不会死,更不会夜夜纠缠他了……
“是。”崔暐很清楚主子说的下一步计划,便是利用左丞相谢涛与驸马北宫澈,设计一场借刀杀人的政变,让李厚与华皇公主彻底从这个世上消失,好让主子名正言顺地登位称帝——
“属下将照殿下的意思,设法使谢涛在大婚前有所异举,好在政变时成为他逆谋的佐证……”
李重熙回头看他,表情柔和了些。“崔暐,辛苦你了。”
听出话里的劝勉之意,崔暐看向李重熙,从他的目光中收到倚重与信任,一时间,崔暐也动容了。“崔暐自幼跟在殿下身边,受殿下赏识无以回报,自当永世为殿下肝脑涂地。”
“你从小就离开崔丞相、离开家人来到东巽国,我知道你很孤单,可因为没有父母的我比你更孤单,所以你从不哭,从不表现出思家之情……”
崔暐是在李重熙得知身世之后,便被崔有忠送到自己的身边作为人质,为了向东巽王萧立表示永远效忠死去的文庆太子,誓死让李重熙即位的决心,亦为了让儿子成为辅佐李重熙的人才,身为父亲的崔有忠亲手斩断父子缘分,抛弃了小小年纪的他——
就像东巽王萧立一样,萧立也同样为了自己而对亲生儿子萧元展不慈,严苛相待,甚至伤害父子亲情。
“殿下,崔暐不觉得孤单,因为服侍的人是殿下……能为殿下尽力,乃崔暐一生至幸,只要殿下大业能成,属下即使没有父亲也无所谓。”
“谢谢你,崔暐。”崔暐的忠心,李重熙永远记在心底。
正因身边这些人的牺牲,所以他为了大业,谁都能利用,如果窦天琅无意与他合作,他也会得到未央的心与人,用她来逼使窦天琅让步,而他的心中也的确有个声音要他这么做。
“崔暐,你去见出月,告诉她,我需要她带窦未央来见我。”他下定决心,只要是为了复仇,就算是毫无心机的未央,他也能下手。
哪怕她曾属于萧元展,他也不会放过,反正萧元展的一切都让他抢了,他也不在乎多一个她了——
转眼间,窦天琅的寿辰已在眼前,为了准备寿礼,未央与出月一同出园。
然而出园后,未央依然毫无喜悦。这几日,她想的总是李重熙,那日他忽然不开心了,究竟是为什么?
她甚至不知道他挑到礼物了没,哥哥后日的寿辰,他真的会来吗?
“公主,您在想什么?”
“喔,我只是在想……该送哥哥什么礼物?”她想得皱眉,直到听见出月唤她才振作起来。“出月你觉得呢,我们该送什么好?”
出月看出她的心情,温柔建言。“我想殿下只需要公主的笑容,只要公主开心,殿下就会开心了。”
未央终于因为这句话而展开一抹笑容。“谢谢你,出月。”
如今她能开心的方法,就是见到他……可她也清楚就算告诉出月,她也不可能帮她把雕龙太子找来,或者让她见他。
想着,她的笑容跟着黯淡了,心也跟着失落了,直到出月提议她走进一间金玉铺逛逛。
她茫然地进了铺内,才发现这是那日与雕龙太子逛过的金玉铺。
她再度想起闷闷不乐的他,未央发觉自己的脑海中已经装不了其他,除了他。
这时,她发现屋里没有掌柜没有客人,只有刚刚她还想着的男子,坐在一旁小厅的榻上,正看着她喜欢的那支玉笛——
“雕龙太子?!”
听到她的声音,李重熙也别过视线,对她露出一抹微笑。“原来是你,今日怎么又来逛街?不必服侍主子吗?”
“我……”她想起出月,赶紧拉着她编了借口。“我是跟姊姊一起出门,要帮殿下选礼物。”
“姊姊?”李重熙望向她身边的出月。“喔,原来你有姊姊?”
出月立即见礼。“小的出月是天琅太子的女官,见过雕龙太子。”
“出月姑娘免礼。”他说。目光随即对上未央,露出温煦微笑。“真不好意思,这支玉笛我刚买下了,如果你是要买它,已经来不及了。”
见到他对自己笑了,未央心里的不安也忽然消散了,想来他已经不再不开心,那日不论是为了什么,也应该不在意了吧?
出月忽然识相地对未央表示。“弟弟,既然你与雕龙太子相熟,那么就跟他说说话吧,我去前面酒楼那边等你,你完事再来找我。”
说完,她行个礼,然后刻意留他们独处了。
未央虽然盼着见到李重熙,可眼下两人独处,她不知怎么有些紧张,像是期待又像是害怕,她甚至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
直到李重熙揶揄她。“你怎么了?又突然别扭起来,像个女儿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