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月困难地回道:“公主……你别紧张,殿下他绝不可能伤害王上,他只是暂时希望王上冷静而已。”
“可是哥哥有病在身,他受不了折腾的。拜托你,出月,你帮我找出哥哥的囚禁处,让我去救他好不好?”
“公主……”未央的话并非无道理,没人比她更了解窦天琅,若就此被幽禁,后果不知会如何。
她本以为身分曝光之前,自己便能离开窦天琅,便不会害了他,怎料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我只希望哥哥能平安无事,天彬哥哥已经死了,我救不了他,不过哥哥我一定要救他!求求你,出月……”或许,她不该奢望出月,可现在,她只能求她了。
出月凝望着心急的未央,心绪波涛汹涌,挣扎万分。
李重熙曾救过她一命,因此她誓死效忠他,可窦天琅也曾救过她一命,她不能眼见他殒命,该怎样,才能真正了结他们之间的恩怨?
“我明白了,我会带你救出王上,但一切都要听我的主意,可以吗?公主。”
待她救出了窦天琅,还了他给的恩,她就要向另一个恩人请罪,亲手将他赐予她的性命交还给他——
来到舒城的崔有忠拜见李重熙时,也听闻了南襄王窦天琅的事。
崔有忠见过李重熙后,在门外见到了儿子崔暐。
“暐儿,我听殿下说了,南襄王已经被软禁起来了,对吧?”
“是,是白露宫极隐密的一处,绝对不会被人发现。”
“嗯。”崔有忠沉吟一声,像是还有什么事不放心。“殿下虽囚禁了南襄王,但南襄王的妹妹还是太子妃,难保殿下不会一时心软,做出错事……”他听说李重熙对太子妃十分喜爱,他现下是能狠,但对枕边人又能狠多久呢?
“您的意思是……”
“夜长梦多,看来得早早为南襄王安排后事了。”只要南襄王“病”死,他们的最后大患就算除了,而如今等同他们禁脔的南襄国也能尽入手中,为了李重熙的大业,此举他势必为之。
“您是想下手杀南襄王?可这样一来……”崔暐神色一变,父亲想为主子解决后患固然没错,但此举若不让主子同意便要进行……
“暐儿,为父这么做都是为了殿下好,难道你要看着殿下的大业功败垂成吗?”崔有忠对他丢出一记冷眼,要他记住目的。“你记好,为臣者必须帮助主子走对路,若主子走错路,你就是死也得为他先剪除障碍。为父一生最后悔的,便是未替文庆太子除掉李厚,你知道吗?”
当年的他就是没实时为文庆太子除掉有野心的弟弟李厚,任凭太子的善良仁慈害死自己,这次,他必不再重蹈覆辙,一定要保李重熙顺利登上帝位!
第9章(1)
自从下令软禁窦天琅后,李重熙便滴水未沾,直到宫人送来晚膳,他才发现天色已黑,已经过了好几个时辰。
都过了这么久,她是否还在哭?
想起白日里,未央伤心难过的模样,他的心好似重回那一刻,一样地紧绷,一样地隐隐作疼……
他不该说出那一切,但把秘密说出来后,却是轻松多了。
不用再逼自己说谎,不用害怕她可能得知一切,他甚至可以向她道歉,说他一开始是想利用她,不过后来他真的喜欢她,好喜欢她,所以他是真心要娶她做他的太子妃,也是真心想跟窦天琅成为兄弟。
可即使他这么说,她还是哭个不停,红肿的眼睛不看他,只是低头垂泪。
挥不去对她的挂念,只要想起她委屈掉泪的模样,他便像是被烛泪滴到那般炙痛,直到他再也耐不住,开口唤道:“来人!”
宫人立即进来。“是,殿下。”
“去看看太子妃用膳了没,在做什么?”
“是。”宫人领命离去,走到殿外,却惊见未央带着出月来到大殿。“小的见过太子妃殿下。”
“太子殿下在里面吗?”
“在里面,容小的先行通报——”
“不必了。”未央神色平常地阻止他,示意手中的夜宵。“我为殿下准备了点心,自己进去,你就下去吧。”
“是。”
待未央独自走进殿内,瞧见坐在榻上的李重熙神情忧虑。
他……肯定是在烦恼哥哥的事,考虑该怎么处置他吧?
一想起哥哥,她也振作起精神,照刚刚与出月拟好的计划,向他走去。“重熙哥哥。”
乍闻她轻柔的嗓音,李重熙抬起脸来。“未央?”
“听说重熙哥哥没用晚膳,所以未央过来看看你。”她虽然眼眶微红,不过声音平稳,似乎回复了情绪。“我带了桂花酸梅汤,你先开开胃,等等我再叫宫人传膳吧……”
他有些不敢相信,她竟还愿意关心自己……当她终于近在眼前时,他倏地起身,握住了她的手,忐忑小心地问。“未央,你……还怪我吗?”
他从来不想见她难过,但终究是伤害了她,他只想知道她听了他的坦白,能不能原谅他,继续与他执手相伴?
未央想起出月为他辩护的话。“出月说你杀了天彬哥哥,全是为了我?”因为窦天彬命人掳她,甚至想要她的命,重熙哥哥才要他的命,教他永远不能伤害她与哥哥?
他坦然道:“他为了王位,连无辜的你都不放过,罪应当死。”
她抬眼,看见他眼底的感情,心底的希望再次燃起,真诚地请求。“你既然心疼我、爱护我,那么……可不可以答应我,放了哥哥呢?”
她可以相信他的心,也原谅他的利用,只要他能放了哥哥,她便当作那些都没发生,也会为他向哥哥解释,就像以前一样。甚至,她也不用执行她与出月安排的计划了……
李重熙的眸光一下子灭了。“现在不行,未央。你比我还了解你哥哥,他虽然身子弱,但心性极强,他既认定我别有用心,便不会改变,现在放了他,会阻碍我的大业。”
窦天琅一定会抽回南襄国兵力,到时影响军力不打紧,若让自己的声威遭天下人怀疑,必定会带来无法计算的后果。
“我会跟哥哥好好说的,他身子不好,如果只是关了他,让他更把事情想坏,岂不是越弄越糟吗?”她苦苦劝他,希望他能先退一步,弥补两人关系。“重熙哥哥,你听我一次,让我别再担心哥哥,好不好?”
她那么卑微、那么低声下气,听得他的心都要碎了,可是理智告诉他不可行,万万不能冒这风险,不容许一次失误。
“你还记得锦亨园的梅树吗?”他望着她,逼自己想起惨死的父亲,二十二年前的那个夜晚。“你知道那株梅树为何被人放火烧了?因为我父亲正是被人刺死在那里,临死之时,他的鲜血溅满树身,为了毁尸灭迹,那株梅树便成了陪葬品。”
“重熙哥哥……”他的黑眸又蒙上了阴沉与杀气,她不禁为他心惊,为他的怨恨而难过。
“因此我在树下起过誓,一定要为他报仇,成为广朝皇帝,无论是谁,都不能阻止我!”
她的秀眉紧蹙,心疼又陌生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这一刻,她才了解他的心有多阒暗,她根本构不着。
原来他的忧伤,从来不是梅树开花便能解决的,她却以为自己一定能给他快乐,让他忘记所有伤心难过……原来一切都是她自以为是,她根本不曾了解真正的他。
“如果哥哥执意反你,那么你……会杀了他吗?”她的声音有些发抖,不得不问出那个最坏的可能。
见她担心,他放柔了目光。“所以我宁可拘禁他,让他永远没那机会,直到他能心平气和,好好继续做他的南襄王。”
他不能放窦天琅,虽然残忍,但这是唯一的办法,唯一还对得起未央的办法。
闻言,未央总算明白了,他绝不会放了哥哥。
“未央,这是为了他好,也是为了你,你……了解吗?”他握牢她的手,就怕她会抽回自己的手,无法理解他执意这么做的理由。
“我了解了。”未央忽然开口,原来之于他,她不过是让梅树偶然开花,在他长久的痛苦里可以微笑一瞬间的小小存在。
比起他心底深刻的痛,复仇自是比她的伤心还重要,即便他爱她,也绝不能教他心软。
他虽然爱她、心疼她,可无论如何都比不过他成帝的欲/望,在他的心里,她绝不是比天下还要重要的存在。
想着,她鼻间又一阵酸。原来,这才是他爱她的“事实”。
心酸,又有说不出口的失望,难道她该怨他爱天下不如爱她那么多吗?
“未央,我承诺定会保你哥哥无事,你相信我。”他希望她能体谅自己,等到成帝那日到来,一切便会成为过去,他们谁也不会再痛苦了。
未央再度望向他,藏起眼泪,对他缓缓露出微笑。“汤……喝点吧,然后未央陪你一起用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