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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玛!”一边是她的父亲,一边是她的丈夫,海雅再也没有遇过比这更为难的处境。“这次全是宣慈哥哥的不对,是他在皇上面前诬告思麟……”

   

  “这些不是宣慈的不对,而是思麟的错!”

   

  这句冷酷的话令在场的人一愣,发言的竟是硕王爷。

   

  海雅简直不敢相信,硕王爷非但不帮自己的儿子辩解,反而和她自己的阿玛连成一气,指责思麟。

   

  硕王爷正颜厉色的开口告诫:“你的个性太随兴洒脱,一不留神,就留了把柄,落人口实。你若处处留意,凡是谨言慎行,多思多虑,就不会给人这许多空隙陷害你。你今日的处境,是你活该应得的!”

   

  思麟一个苦笑,万般无奈。

   

  要他处处小心、时时提防、谨言慎行,那他岂不是成了另一个思麒?!那样的个性,只会使思麟不再是思麟,而是云云众生中,一个毫无特色、毫无原则的庸俗影子。

   

  在这世上,能有几人洒脱率性?就算有,那他可有家累、可有世族名望的牵绊?没有!除非能有位和自己同样看得开的伴侣,否则,千山万水,只能一人独行。

   

  海雅一看思麟的表情,立刻知道他心里打的主意,连忙扯着佟王爷讲条件。

   

  “阿玛,经过这次的事,思麟一定会有所醒悟。等赫兰泰及费英东返朝觐见皇上,为思麟脱罪后,一切从头开始。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好不好?”

   

  佟王爷叹口气,无奈的看着还在作白日梦的海雅,随即向硕王爷拱手准备告辞。

   

  “硕王爷,小女我就带走了。感谢你及福晋、思麟的多方关爱,为了小女毕生幸福着想,老夫不得不自私。”

   

  “好说,佟王爷。”硕王爷回敬佟王爷一礼。“我教子无方,蹧蹋了你的掌上明珠,理亏于你,岂敢承受你的感谢。”

   

  海雅讶异的看着神情沉重的硕王爷与硕福晋,以及表情一片冷然的思麟……他一动也不动,只锁着双眉紧紧凝视着她。

   

  难道一切已成定局?

   

  “不!阿玛,我求您!”海雅豆大的泪水禁不住滚下来,声嘶力竭的拉扯着佟王爷急急下跪。“阿玛,我求您给我们一个机会,思麟会小心的,他真的会小心谨慎的。”

   

  “别傻了,孩子。”佟王爷拉起海雅,却被她挣开,硬是跪在地上哭着求他。“海雅,他一个不留神,就撤官除爵,若再不留神,是不是要等祸延九族、满门抄斩了才开始学聪明?那时我怎么救你?连我们全家的性命都赔进去了还怎么救你?”

   

  “不会的,阿玛!只要思麟的战友们挺身作证……”

   

  “你还指望别人!”佟王爷忍不住怒斥自己多情成痴的女儿。“那两个人都自身难保,还指望他们来救人?”

   

  “自身难保?”思麟追至佟王爷身旁逼问。“难不成他们也被我牵连进去,被告共谋渎职?”

   

  “那倒不至于。”佟王爷一声暗哼。“今早传自西北边境的快马消息,戍守准噶尔族的边关弹药库,昨日遭人埋伏引起大爆炸,死伤惨重。两个生死不明的人,如何赶回京师为你脱罪?”

   

  “生死不明?”思麟脸色一片惨白。他最要好的战友,一同出生入死、驰骋沙场的赫兰泰与费英东……

   

  海雅的希望也在剎那间完全毁灭。没有人可以救思麟脱离诬陷之名!

   

  完了,一切全完了!

   

  “来人,将海雅架上轿子,给我抬回去!”佟王爷高声一喝,仆役们立即应声上前,硬是把拼命挣扎的海雅拖出去上轿。

   

  “不要!思麟!思麟!”

   

  海雅凄厉的哭喊着,伸手期待他过来救她脱逃。思麟极欲上前的身势,却被硕福晋一手拦住。她皱着双眉朝思麟无言摇头,让他无法采取行动。

   

  “思麟!思麟!”

   

  他眼睁睁的看着海雅被塞入华丽的轿内,两个孔武有力的婢女将她牢牢困在轿中,却困不住她揉碎人心的哭喊。

   

  “思麟——”

   

  他一直看着渐渐模糊的轿身,听着渐渐远去的呼喊。他只感觉到一件事:深秋已近。近到冬天未临,刺骨的寒风就已阵阵吹袭。

   

  吹散他的情感,也冷了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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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暴风横扫般的接连数日,佟王府为了海雅的绝食、哭闹伤透脑筋,硕王府为了平息思麟降罪的事忙得风风雨雨,思麟却一反常态的沉稳冷静。

   

  “二阿哥。”一个小小的声音由他书房门后怯怯响起。

   

  “进来吧。”他淡漠的响应亭兰一声,回头继续整顿零乱的书籍。

   

  “二阿哥,你收拾书本做什么?”亭兰呵气搓着小手。

   

  “留下几本必要的,其余丢掉。”

   

  “你为什么屋内不添火?整间房子好冷喔。”亭兰四周顾盼一会儿,见他毫无反应,连忙开口打破僵局。“我刚才偷偷跑去海雅家探望她。”

   

  思麟停下手边的动作,背对着亭兰静默许久。“她怎么样了?”

   

  “还好,现在已经不绝食了,可是身体很差,嗓子也哑哑的,不知道是感冒了还是因为哭喊太久。”她一边说着,一边试探性的看他有何反应。

   

  突然一个起身,思麟拎了东西又往外走去。

   

  “二阿哥,你去哪儿?”她连忙追出去。

   

  “丢书。”他只丢下话,却一步也不停。

   

  “二阿哥,你不问问海雅她还好吗?你都不想她、不担心她吗?”她气喘吁吁的追着思麟的脚步问着。

   

  “我问过了。”他走向小跨院外的仆人,把书丢给他处理,又转头往回走。

   

  “那……分别这么多天,你都不想见见她吗?”她焦急的追着他的脚步,只见他一进月华苑就开始收拾墙上刀剑,分别包里。

   

  “没有必要。”他连眼也不抬一下,埋首做事。

   

  “二阿哥,你看这个。”亭兰慌乱的等了他好一会儿,不见反应,立即冲到他身边把东西递在他眼前。“二阿哥,你看嘛!”

   

  一条细细的发辫。

   

  “海雅要我把它交给你。她说是你亲手为她打的辫子,她始终都不曾解开过。她说一夜识真情,终生结发妻,她永远都不离开你!”

   

  他咬着牙根,凝视发辫好一会儿,亭兰完全看不见他脸上的任何反应,也猜不出此刻他内心的感受。

   

  他随即又陷入手边的工作。

   

  “二阿哥!”亭兰又急又脑的猛跺脚。“你怎么这样!我和海雅的哥哥还想尽办法要让你们碰面,你怎么跟死人一样,一点反应也没有?”

   

  他包里完一把把兵器,便召人拿他的甲冑上来,他要亲自整装擦拭。

   

  亭兰立在他身旁,边落泪边捶着他魁梧的身躯。冷血、混蛋等字眼骂尽了,她也绝望了。

   

  这不是她的二阿哥,这不再是自在潇洒、不可一世的逍遥男子。他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变成亭兰无法理解、完全不认识的陌生男子。

   

  他的心思已经飞到遥远的地方。

   

  轻抚着曾与他一同征战的甲冑,想到西北大漠一片黄沙,他的心开始飞翔。如苍鹰般,雄健、孤傲。

   

  由边关传来的确切消息,赫兰泰身负重伤,却无生命危险,已经暂时送回府中疗养;费英东则是完全失踪。这些天来,清军已将爆炸中丧命的尸首一一清点完毕,并没有费英东在其中。难道他已经在惨烈的爆炸中血肉模糊,难以辨认?

   

  思麟沉痛的闭紧双眸。他不相信,也不愿接受这等残酷的事实。个性刚毅正直、又不失憨厚朴实的费英东,不应沦落到惨死异乡的下场。

   

  当他从痛苦的思绪中睁开眼时,亭兰早已离去。桌上那束掺有杂色马尾的发辫,依然留在那里,静静的与他对望许久。

   

  他放下甲冑,双手爱怜的拾起那条细细的发辫,紧紧握着,贴近自己的嘴边,心底重复叫唤的只是那个同样的名字。

   

  他惨遭诬陷,又逢好友遽变,连自己心爱的妻子都守护不了。他被困在世俗功名利禄中的苦,被缚在重重顾虑与家累中的痛,还有谁能了解?

   

  在这个痛苦煎熬的时刻,他只想将头枕在那温柔娇小的颈窝里,只想象个孩子般俯在那柔软温暖的胸前,凭借着这纤弱却坚定的依靠,汲取重新振作的力量。

   

  现在他拥有的,只剩这条发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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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硕王府吵闹得几乎冲破屋顶。

   

  “你这个不肖子!你是存心要气死我的!”硕王爷那一脸大胡子,每根都被气炸得像刺猬。

   

  “元卿,你也真是的,怎么能帮他做这种事?”硕福晋指责着恭敬站在思麟身旁的元卿愤然开炮,火气难捺。

   

  “二阿哥、二阿哥!”亭兰跑到正厅来,沿路一直慌张乱叫。“你真的自请戍守边关?你真舍得下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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