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怎么没人出一本《如何写序完全手册》之类的书呢?
序!序怎么写?
“很容易,请拿起笔来,跟着我的口诀照着做!”一位慈悲为怀、法力无边的朋友拔刀相助,我感动得几乎跪地流泪。
“一点一横长,一撇到南洋,矜持不在今,内容自己想。”
我必恭必敬的捧着贵重无价的四句口诀,认认真真的演练到第二句,果真写出了个“序”字,念到第四句心都凉了……
内容自己想!
真个是“临表涕泣,不知所云”!到底要怎么写序啊……
想得我老泪纵横,微颤的右手端着笔,无语问苍天。
“东海扬波,皇恩浩荡……”
我才写到第八字,就听到身后一个庄严威武的声音响起:“你皮痒了是吗?”回眼一看,啪嗷一声,我立即跪下。
“儿臣知错了,请太后恕罪!”诚惶诚恐的,我磕头如捣蒜,接着就被她拖去洗碗盘。
话说我家,向来由两位女后掌政。一位是与我同住一官的太后,皇位则是太后的妈,尊奉为太皇太后,居东北方向另一殿。
不久前才向太后禀报我要出书了,只见太后雍容华贵的斜躺在大椅上看HB3,冷冷一笑的说:“既然如此,想必挣进不少银子。那么从今天起,每月赏你的俸禄就一并免了!”
不——!我每月赖以维生的零用金就此终结!
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我奔到太皇太后殿中哭诉,她十分慈祥的抚着我的头说:“她也只是撤你俸禄而已,还没要你纳贡啊!你应当好好的谢太后恩典,怎么还跑到我这儿来伸冤呢?”
纳贡!刹时耳中响起一句远古的歌词:“我的心情荡到了谷底,只剩零下几度……”我立即转口,改变话题。不管怎么说,要出书了总是件令人高兴的事,原以为太皇太后会因此夸赞我,说她真是以我为荣,没料到她竟然开怀大笑起来。
“你这孩子,就是会逼我老人家开心!”
我跪在一旁傻笑,有点反应不过来。我刚才没说什么很可笑的笑话吧?为什么太皇太后听见我要出书的消息,会发出像在看“猪哥亮餐厅秀”时的笑声?
“我说乖孙哪,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你脑袋里卖的是什么牌子的浆糊,我会不清楚?”说完,她又哈哈大笑起来。
真是饶富兴味的一句话。
我当时有听没有懂,不懂还硬装懂的谢过太皇太后,回家去想。时至今日,我才了解她话中的含意。亏我还思索了好几天,到底我脑袋里的浆糊是什么牌子?牌子不同,品质就会差很多吗?后来我才明白,不管是什么牌子、品质精良还是品质粗劣不堪——
浆糊就是浆糊!
小时候的我,脑子里装的是小罐浆糊;现在长大了,显然没有什么长进,只私底下变成“大罐浆糊”而已。
伤心欲绝,枯坐桌前,这才明了何谓“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至于桌上未完成的序……
很抱歉,今天的浆糊已经卖完了。不信您瞧,在下脑袋里头空空如也——真的卖完了。欲购浆糊,下回请早!
序曲
这一天硕王府内火药味特别呛鼻,脑筋稍为会转动的人早已溜之大吉。
原来里面正上演一出“父子情深”——奸诈王爷担心儿子有断袖之痹强逼婚。
火爆贝勒拒绝和木头格格牵手走一生,父子俩“亲情论”、“种马论”满天嘶吼,卖画女直捣烽火现场。
莫明奇妙“沦落”王爷府当速成新娘,这一切可苦了贫民窑出身的小女子……
第一章
“我只不过差你送画卷过去,你怎么画卷没送到,反把自己送进王爷府里做新娘?”一个骨瘦如柴的老翁身形虽小,嗓门倒是忒大无比,发起火来连屋顶都快掀了。
“爹,我是——”
“贪图人家荣华富贵!”老翁气得浑身发抖,却也忍不住两行热泪清清落下。“我怎么对得起你死去的娘啊……”
“可是爹……我送画过去的时候——”
“因为看人家贝勒爷长得实在太俊了,多金又温柔,家财万贯可挥霍到十辈子都没话说,实在不忍心放着这么好的货色给人抢了去,所以自己先下手为强,啊?”
“爹,这话给您说得好像在市场买鱼似的。”
“买鱼还好,可你这是在勾搭男人哪!苏莉桐,你教我这做爹的今后面子往哪儿摆?”
莉桐看着老爹口沫横飞、涕泪纵横的惨状,实在懒得再申辩下去。“好啦好啦,随您怎么说都行,可以了吧?”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老翁的悲痛情怀突然转为慷慨激愤。“看你光生得和你娘一样如花似玉的貌儿,品德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是。”莉桐乖乖的点头如捣蒜。
“你还‘是’?你有没有点志气啊?!我说你娘慧质兰心、善体人意,你则低三下四、不懂规矩,你做何感想?”
“爹爹所言甚是。”莉桐依旧老神在在的点着小脑袋。
“你还‘是’?”老翁气得差点儿没吐血。“都要嫁到别人家了,一点苏家人的骨气也没有!咱们家是人穷志不穷,得恪守‘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之祖训,瞧你这副德行,祖宗八代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莉桐闻言倒是气定神困,反正她每天都会替祖宗人代丢个几次胜,面子再多再大,迟早都有被丢光的一天吧!
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爹!”坐在一旁的大弟忍不住开口。“您就听姊姊把话说完吧!她一开口您就又嚷又叫,到底事情是怎么回事,我听了半天就只听见您一个人在咆哮。”
对!还是大弟好!莉桐这次头点得可认真使动多了。
“你是脖子闪到还是脑袋太轻?一颗头猛在那儿晃荡不停!”老翁收了收粗暴的语气,既慈祥又悲情的坐在大弟身旁说:“大宝,你姊姊会栽在‘糊涂”二字上,早是我预料之中的事,只是没想到事情会荒唐透顶到这步田地,咱们家将来只能指望你了。”
“姊,你倒是快说发生了什么事呀!”看来老翁的苦情策略丝毫得不到大弟的同情,因为他的注意力早被兴奋好奇的思绪占去了大半。
“其实……我自己也有点莫名其妙啊!”莉桐心神飘忽地坐了下来,一家三口就各据破方桌的三边,神秘兮兮的耳语起来。
“今早我替爹送画卷到硕王府时,本想把画交给张总管后便可领钱走人了,没想到他却面带恐惧的叫我自个儿送进去。”
“叫你送进去?”大弟不禁讶异问道,“我们这等小老百姓哪有本事面谒那些王公贵族?”
“可不是吗?”老翁也严肃的压低了嗓门儿,“更何况硕王府可是皇族的一支,贵族中的贵族。而且听说像他们那般上等的人,性情相貌都与一般人大大不同呢!”
“啊?怎么个不同?难不成有三头六臂?”大弟瞪大双眼,咽下一口口水,此刻室内颇有“聊斋”气氛。
“三头六臂倒不至于,但形迹诡异却是无庸置疑。”老翁的眼中似乎闪出了判官审案的锐利光芒。
“对对对!很诡异喔!”莉桐的话提高了紧张的气势。“我一进硕王府后门,只见人人行色匆匆、面色凝重。我只想早点交差了事,快快把画卷的事办妥,可是……”
“怎样?”父子两人不约而同的趴上桌来侧耳倾听,深怕漏了什么重要细节。
“无论是侍女、小厮或仆役,都只肯为我指路,没人敢管我把东西送进去,更别说是领我一同去了。”
“活像你要去的地方是鬼门关似的。”大弟忍不住打了个哆咦。
“也和鬼门关差不多了!我好不容易找到王爷的书斋所在,还没走进门,就差点儿被门内飞出的青花麒麒玉瓷瓶砸死!”
“青花麒麒玉瓷瓶?”老翁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我很仔细的瞧了那被摔躺在庭前的瓶子两眼,是青花麒麒没错。”
苏老翁神情紧张的继续追问:“那大瓶儿有十岁娃儿那么高呀,就直直朝你砸了过来?”
“嗯!”莉桐睁着坦诚水灵的双眸。
“然后呢?那瓶子……”
“碎了。可是女儿我仍安然无恙,爹爹大可放心。”
“你这个大白痴啊——”卢老翁轰然一啸,屋顶虽没掀,破方桌却被他当下一捶,成了木柴片片。
“那青花瓶……那玉瓶……”气煞老翁,连话都说不清楚了。“你应当迎面接住它,直直奔回家呀!你居然闪过它,平白葬送咱们家吃香喝辣、购屋买马的大好机缘!你有没有脑袋哪?你头壳里除了浆糊还装了什么?”
老翁忍不住泪湿衣袖,痛哭自己教女无方,不过大半眼泪都是在为那价值连城的青花瓶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