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哭着、喊着、焦急地寻找着,仆役们的劝阻无用,家人们错谔的喝止也没用。她己不在平众人的看法,不在乎两人隐藏不住的激切恋情。
她想见朱雀,他到哪里去了?为什么突然没了踪影?
耗尽的体力、喊破的嗓子、哭干的泪,改变不了他消失的事实,只剩她心碎地累倒在幽暗的朱雀跨院里。
“别难过了,这是朱雀府撤离时,女人必经的痛苦。”曼陀罗点起油灯,淡淡地安慰着。
他到哪里去了?为什么都不告诉她一声?她在他心中算什么?
“你看你,再哭下去,眼都要瞎了。”曼陀罗悠哉地叹着。
他不要她了吗?连她的孩子也不要了吗?
朱雀......“穆兰,别这样,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孩子着想啊。”
啊,孩子,她和朱雀的孩子。她什么都没有了,只有这个的胚胎存在。她不知道朱雀来自何方,也不知他己归往何处。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散如晨雾,留下的只有无尽的辜负。
“明儿个我陪你去慈善堂走走,好吗?去散散心,也顺道去解决你一直挂念的问题。我会同时派人去替你打听朱雀的下落,一有消息,马上通知你,嗯?”
在最脆弱无助的当口,曼陀罗的轻声抚慰,成功地驻进穆兰破碎的心灵。
“谢谢....。”她含泪入梦,紧紧握着那双摧她入地狱的手。
穆兰从没想过,铺在她前方的,是何样残酷的陷阱。
直到她在慈善堂前被气愤的小民们投以烂菜腐果、怒骂连连,才第一次见识到人的面孔可以有多狰狞,人的嘴有多恶毒。
“你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妖妇,你还我孩子来。”
“你有没有良心?我把孩子送来慈善堂是因为我穷,希望他能到好人家里过好日子,你为什么要这样糟踢我的孩子?”
“没心没肝的满鞑子,你们果然没一个是好东西。”
若非慧善堂内的几名壮汉出来吓走这群刁民,穆兰恐怕会被踩倒在地。
“格格,您实在不该来的。”堂里的管事担忧道。“慈善堂现在成了团污水,您何苦这时还一脚膛进来?您还是赶紧回去,快快撇清吧。”
“出了什么事?”
“您都不知道吗?”管事看了她的反应,老脸皱得更厉害。“自从这慈善堂由太子和额勒春少爷接手后,简直成了人间练狱。太子纯粹想用慈善堂敛财兼赚取名声,根本不管孩子真是被正当人家买去还是给妓院买去。额勒春少爷则是三不五时来挑他喜欢的货色,带回去折腾够了再丢回这里。现在这事不仅闹到衙门去,很可能在皇上西征回京时,还会掀起一阵风暴。”
怎会如此?她当初辛苦筹划、请阿玛出钱协助的慈善堂,怎会沦入这等光景?
她为什么会被人瞒到这种地步?她平日生活的圈子和外真实的世界怎会差这么多?
落寞回府,才跟父亲略提此事,就遭到痛骂。
“你别再给我惹是生非!为了收你这烂摊子,我和朱雀先生已经搞得一个头两个大。现在他又去向不明,你想我哪还有那么多精力收拾!”
她难过得无以复加,不光是为着当初建堂的好意被人如此糟蹋,也为着父亲从未对她吼过的这般重话。
她伤透了父亲的心。从她和朱雀私情泄漏的那一刻起,她就击碎了父亲心中最疼惜、最乖巧的那个水晶做的小女儿。父亲气得不想见她,心痛得不愿面对事实。他的失望,他的无奈,全发泄在对她的愤慨上。
为什么......她的人生好象瞬间扭曲了,再也不复原来模样?
朱雀呢?他为什么还是没出现?他去哪里了?
“格格。”侍女连忙扶起虚软下去的身子。“您怎么了?”
头昏。,....而且疲惫。她好想见朱雀,好想好想见他......“穆兰。”曼陀罗兴奋地自园林远方招手奔来,继而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改为一脸凄凉。“你要不要到朱雀的跨院里瞧瞧,右护法正在为他收拾残局。”
收拾?穆兰撇下焦心的侍女与曼陀罗,碎步直奔跨院。怎知,没有朱雀的踪影,连他住过的痕迹,都收拾得干干净净。
“为什么会这样....。”她抓着右护法稳住自己颧软的双腿。“朱雀去哪里了?他不回来了吗?”
“是啊,他己经下令撤离,这里不再是朱雀府了。”
“为什么?”穆兰颧着哑噪,泪珠液滚而下。“为什么连你也这么说?他不要我了吗?”
右护法愕然瞪着揉人心肠的泪人儿,转而一笑。“他既然没说,表示他想亲自告诉你。”她就不必鸡婆啦。
“朱雀在哪里?他会回来吗?”她泣不成声,苦苦追着右护法离去的身子。“请你告诉我他在哪里?他为什么不见了......”
“我要说的只有一句。”右护法豉励地重重按上她的肩头。“恭喜枣不过我还是很讨厌你。”
穆兰不解地愣住,无法明白这团迷离乱局。
但及时赶到的曼陀,立刻听出蹊跷。她知道朱雀掳府前必有数日的下落不明,这是他的惯例,也是她吓唬穆兰的大好陷阱。可是......“你为什么跟穆兰恭喜?”曼陀罗等右护法走到府外追问。
“哟,你不知道呀。”
“少跟我嘻皮笑脸!你刚才在恭喜什么?”
“别吼嘛,怪吓人的。”右护法歹毒地笑着踏上马车。
“朱雀后天就会上诚郡王府来提亲,你等着叫穆兰嫂子吧。”
“提亲?”曼陀罗怒凸双眼。“他疯了是不?”
“希望你别早他一步疯了才好。”呵。
“放干净你那张贱嘴烂舌!再瞎说一句,我有你好看的。”
“会好看的是你,小丫头。”右护法笑容转冷。“后天起,朱雀的位置可能就由我顶替了。到时你可得绷紧你的皮,因为我这人可是很会记恨的哪。”
“由你顶替?”
“是啊,朱雀要退出′四灵』,告老还乡啦。”哈哈!随着右护法的扬长而去,朱雀的提亲、朱雀的退隐、看护法的恐吓......全都化为狂暴烈焰。
都是那个贱女人!
“曼陀罗?”待在跨院啜泣的穆兰披她粗暴的推门闯入一震。“右护法说,朱雀会回来告诉我一些事,而且还恭喜我..。”
“当然,因为你要做母亲了啊。”她弯着笑眼。
“她说朱雀会回来,可是....。”
“朱雀在跟女人一刀两断时,都会亲自告知,省得哪天母子到处千里寻夫,死缠烂打,惹他心烦。”
穆兰冻在原地。他是这样处置别人的?现在甚至打算这样处置她?
“我......我不信,朱雀绝不会那样做。他......”
“穆兰,有些难听的话我必须跟你坦白。其实在朱雀眼里,像你这种随便就为他张开双腿的女人,廉价得要命。我不懂,你不是出身好人家的贵族千金吗?你不是知书达礼吗?就算是市井小民的女儿,也晓得守身如玉的道理。可你的操守在哪儿啊?随便跟来路不明的男人搞七捻三,弄大了肚子,不好好反省自己,还在妄想重回男人怀抱,大过放荡的日子;你不是读过书的人吗?你不是有婚约在身吗?你不是黄花闺女吗?为什么你的所作所为和你的教养完全相悖?”
穆兰瞳大了泪眼,小口开开合合,无法反击。
“你好贱。”她轻柔地句句割裂穆兰的尊严。“难怪你阿玛那么生气、那么伤心,难怪你会有额勒春那么下流的未来夫君,也难怪朱雀会走得那么绝情,省得越看你越觉得龌龋至极。”
他是这样想她的?所以他从不给她承诺,也根本无意与她长相厮守?
“你可别怨我把话说得过么难听,因为我不想让你再毫不知情地在他面前出丑,才把这些心里话吐出来得到。”她诫恳牵起穆兰苍冷的小手。“虽然你的行为着实浪荡了些,不知检点,但我不会像朱雀那样瞧不起你,弃你而去,因为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
她不相信......除非朱雀亲口对她这么说,否则她绝不相信。
“我想,朱雀起先是真心喜欢你的。怪只怪你后来太野了,没有早先的矜持与清白,变得像个妓户里的荡妇淫娃,才让他倒尽胃口。哎,枉费我当初撮合你们的一番美意。”
过往曾有的浓情蜜意、缱绻缠绵,变得污浊不堪,腐臭四溢。
她是那么诚心地把她的人、她的心交付出去,她是那么真挚地渴望和他在一起。她为了朱雀,把她深植于心的礼数全拋弃了,把父亲对她的寄望与疼惜也毁了,她甚至愧对那未竟的婚约,因为她已不再是完壁之身......朱雀,你在哪里?我想见你,想见你......“穆兰!你怎么了?”曼陀罗假声怪叫着,完全无意扶持,就让她昏跌至地上。。朱雀......好痛,她下腹好痛.....“你还好吧,可以自个儿站起来吗?”她悠然俯望地上曲在一块儿的痛苦身子。“你要不要紧?我去叫大夫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