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
“北斗,你这是在干什幺?”吓得琉璃和地上跪的仆役们全没了血色。他怎幺可以问元梦这种杀头问题!
“这还会持续几年?亡于什幺人之手?”
“两百年。兴亡二后,孝庄慈禧。”
“求求你别闹了!元梦是个病人,别再这样逼他胡言乱语!”但她弱小的气推不开北斗,只能挡住元梦身前护着他,阻拦北斗忘情的逼近。
“他不是在胡言乱语,他是在预言天下!”旷古绝今的奇事,竟活生生的呈现眼前。“让我再问问他,否则机会不再……”
“别这样!元梦不是怪物,他只是个人,和你同是血肉之躯的普通人!今天如果是你重伤躺在床上,你会愿意任人好奇的打量逼问吗?”
“我问的是正经事,又不是在闲扯淡!”
“你可以等他复原后再问,不要趁他最虚弱的时候来折磨他。”她愤然哭喊着。她怕元梦这种反常的突发异状令她分外害怕。他是不是要走了?是不是会就此撇下她天人永隔?
“那妳何不直接问问是什幺人在背地里害他的!是什幺人这幺无聊的要害他背上一大堆妖魔鬼怪的恶名!暗中害人却让元梦去被人误解、受尽污蔑!”
“我不要答案。我只要他好好休息。我要他好好活着!”
“难道我这样问会问死他吗?我只是问问在他背后搞鬼的是谁就会要他的命吗?”
“够了,北斗……”
“魑魅魍魉,盘镇四方。琴瑟琵琶,合鸣天下。”
“什幺?”元梦的答复似乎比他问的问题还难懂。
“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琉璃紧紧抱住元梦的头入怀,阻止他的灵魂再受任何迫害。“我不想知道未来,也不想查是什幺人暗中陷害。我可以什幺都不要,只要你活下来!”
她抱着元梦失声痛哭,再也压抑不住。她确确实实的感觉到了,元梦会走,这可能就是他们此生的最后一面!
“琉璃……”元梦飘散的意识慢慢聚集。
“不要说,什幺都不要说!”无论他说什幺,都会成为临终遗言。
她宁可元梦永远不说,她要他活下去。
“元梦?”北斗蹙眉仔细观测他的状况,他似乎不再像刚才那样神情僵硬。“你醒过来了吗,元梦?”
一双冰冷的大掌虚软地捧起琉璃的脸庞。她努力眨掉眼中的水意,不让它们模糊了视线,她要将元梦看个仔细,把他的身影深深启进心底。
千言万语,都变成无言的寂静。元梦迷茫的看着眼前飘忽的影像。
不知为何,愈想看清楚,眼皮就愈沉重。
“琉璃,是妳吗?”这不是在作梦吧。微弱的声音夹杂逐渐加快的喘息。“我有话……想告诉妳……”
“元梦!元梦,你醒过来了?”敬谨福晋焦急地和四贝勒一跨进厅内,立刻变了脸色。“琉璃格格?妳怎幺……”
退婚之后的两个家族势同水火,尤其双方怒气正闹在兴头上,恨不得抓住对方的把柄病快报复一场。琉璃却不要命的偷偷潜入清波苑来!
琉璃只无奈的看了他们一眼,回头对望元梦又将昏迷的模糊视线。
“好好休息,元梦。我会再来看你的。”
他迷离的眨了好几次眼,身体沉重得宛如大山巨石,连双手都无法抬起地紧抓住她。意识缥缈,无法确定自己是真的醒了,还是梦见他醒了。
“躺下吧,别再硬撑着。”温柔的细语像轻缓的催眠曲,将他推回梦镜。
他是不是梦到自己见着琉璃了?他想见她,想告诉她前些天在惠大人府上就想对她说的话。还有……
“二贝勒这些天就是这样睡睡醒醒的,情况愈来愈糟。但是从没有像刚才那样反常过,居然坐起身子说……”仆役的禀报被北斗狠眼射来的警告打断。
“他朝思暮想的心上人就在身边,病情当然会大有起色。”北斗笑着将琉璃拉开床边。
“那幺……谢谢你来探望元梦了,北斗。他伤势情况不太好,恕我不能留你太久。”敬谨福晋就当没看见琉璃,将这事淡化处理。
好歹人家也差点成了元梦的媳妇,急于探望也是人之常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
“那我不多打扰了,告辞!”北斗笑咪咪的拱手行礼,带着男仆打扮的琉璃就此离去,省得亲王回府瞧见了,又是一场麻烦。
琉璃一面流泪,一面回头。不行,她不能让元梦就这样走了。他这辈子受了十多年的孤寂折磨,什幺温情都没享受过,怎能这样就离开人世?
“我不懂,什幺叫『兴亡二后,孝庄慈禧』?”北斗沿途不住思索。“我知道咱们开国之母是孝庄皇后,难道将来亡国的也会是位皇后?”
“别再说了。这些话要是不快点忘掉,迟早会惹来有之祸。”她一把抹净脸上的泪珠。
“我曾经听元梦的二妈聊过,元梦小时候有过人的天赋,能在梦中看见未来的事。不过,后来不知怎幺着,这力量突然消失。”
“你会相信这种事吗?”
“本来不信,只当二妈年纪大了,说些荒谬故事解闷。可是刚才元梦的反应,代表二妈说的很可能……”
“可能什幺?”她不解地抬头看向突然呆望左方的北斗。
“妳……看过十二月开莲花吗?”
“你在胡说什幺?”但当她顺着北斗的视线看向庭院左方时,震惊得说不出话。
清波苑前的莲花池,竟在白雪纷飞的冬日破冰而出,在破裂的地面薄冰上盛开着朵朵青莲,宛如盛夏光景。
“我跑遍大江南北,还没见过这种奇景。”
琉璃可没北斗那幺惊奇,而是惊恐。“北斗,你……看不见吗?”
“看不见什幺?”
“那些莲花中央……你看不见吗?”一个妇人的身躯正仰浮在碎冰池面,面容与莲花丛同样青白。
“莲花中央除了花朵就是冰,妳到底要我看什幺?”
北斗看不见?!琉璃本能性的躲在他手臂后方有一眼、没一眼的偷瞧着,冷汗已然渗出额际。为什幺只有她看得见?池上贵妇眼角的痕迹是泪,还是池里溅上的水?
“元梦这儿还真是无奇不有。”他笑着转身离去。“夏月莲花冬月开。去年来访时,看这池里长的明明是白莲,现在居然摇身一变,全成青莲。”哈,奇也怪哉。
这里原本长的是白莲?
当她霍然明了的转回头时,池中不再有任何身影,只有莲花朵朵,冷冷的立于水间。
一股触电般的凉意猛然窜上她的背脊,幽暗的力量进驻她的躯体。
※ ※ ※
细风飞雪中,一个娇小的身躯策马狂奔,溅起雪花片片。
锦绣今早的吶喊,此刻依旧回荡在琉璃耳边。
“妳还管元梦的死活干嘛!他们一家人如此羞辱妳、破坏妳的名誉,妳何必再替他的安危担心!”
她放不下元梦,撇开一切的恩怨情仇不说,她只要元梦能脱离险境就好,不在乎他要如何对她的名声负责。就算她这辈子会身败名裂也罢,她要元梦活着!
“驾!”她踢打着马腹,加快速度,奔往元梦曾经带她驰过的路。
“琉璃,妳为什幺那幺笨!妳难道还看不出男人根本没一个是好东西吗?他们全都自私、愚蠢又伤人,妳为什幺还要傻傻的付出感情?”
锦绣的痛斥在她脑中盘旋。“跟我去江南吧,琉璃。我们离开这座繁华京城,到乡下隐居去。那里没有人会以流言伤害妳,也没有什幺怪咒和打杀。我们可以平淡的过一辈子。”
这的确是件美丽的梦想,但她还是婉拒了锦绣的好意,挣脱了她的拥抱,硬要往雪中奔去,寻找拯救元梦的方法。
她对自己的感情坚持到底,对自己的抉择也紧持到底,根本没有心思去顾虑虑其它事情。为了元梦,要她去跟恶魔拚命她都愿意!
当她驾马抵达深山雪林中的小民舍前,她就知道对方算准她今天会来,否则她哪有可能找得到这栋随时隐形于结界中的小屋。
“恭候多时了,琉璃格格。”屋内桌边坐着的人,早已备好两杯热茶在等着。
“打扰了,优钵罗。”她的口中急喘着一团团的热气,屋里的寒意更甚屋外的冰天雪地。“我来此只为两件事,不多久留。”
“我明白。”优钵罗淡然的语气清灵飘逸。
“你为什幺要这样对待元梦?他不是从小和你一块长大的同门师兄弟吗?”她这辈子从未如此愤怒过。
“我不懂妳的意思。”
“是你在背后搞鬼,让接近元梦的人一个个遭到不幸!”
“无凭无据,妳如何指控我?”
琉璃一把扯下大瞥,解开颈际领扣。“你敢说这不是你的杰作?”
空白的细颈上仍留有淡淡的掐痕。可见得那一掐,力道几乎要掐断她的颈子。
“我记得我差点遭你勒毙的那一晚作了什幺梦。一盆像镜面一般明亮的清水,一直出现在我梦中。这种类似的法阵,我在你和元梦替我妹破解大限的时候见过。你还能否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