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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美女在怀,我睡不着。”一个阳刚俊伟的身躯堵满了整个门口,长腿一跨,便带进那副风流浪荡的笑容。

   

  “海格少爷、元卿少爷,小的已经把所有行李打点好了。”两名少年恭敬地应侍在侧。

   

  “那是什么?”元卿蹙眉凝视海格肩上扛的小身躯。

   

  “这是我在路上捡的。本以为昨夜在黑暗中向我求救的是位娇声柔语的姑娘,谁知天色微明后,看清的竟是这副模样。”

   

  海格翻下肩上做马僮装扮的少年,横抱在怀,把小马僮一脸恐怖相朝向元卿眼前。

   

  “谢谢你。这一看,我早饭也甭吃了。”元卿微微苦笑的看着一头一脸一身褐色污痕的狼狈马僮,小马僮头顶上的瓜皮帽也是斑斑驳驳,令人作呕。

   

  “我昨夜凭着听觉,还一直以为自己捡的是绝色佳人哩。”海格像扔下包袱似的把小马僮丢到床上。“替我梳洗更衣,然后准备上路!”他闲散的站在两名小仆面前,任由他们打理伺候。

   

  “咱们今天就可以离开扬州了?”元卿意味深长地微扬嘴角。

   

  海格由衣襟内丢出一叠密函。“因为监务的秘密与证据已经被我查到,咱们可以回北京去了。”

   

  “找你做南下查案的搭档果然是正确的。”元卿收拾好桌上的函牍。“不过我指的不是查办盐务的事,而是你的红粉知己。你舍得离开那个花魁?”

   

  “令我舍不得的南方佳丽何止她一个!”他笑得既魅惑又残酷。

   

  “人家可是巴不得你将她迎回北京去,做不了福晋,做个小妾也甘愿。”

   

  “我没事娶妻纳妾做什么?”海格流露俊美的痞子笑容。“天下美女何其多,何必单恋那一个!”

   

  “只怕你放得下花魁,她却放不下你。”

   

  “绫罗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女人。”如果是,他也不会沾上她。

   

  “欢场女子可不像你想的那么单纯。”若是知道他俩在北京的世族身分,就算再娇弱可怜的女人都会变成贪婪的吸血蛭,甩也甩不掉。

   

  “放心吧,与其担心女人的问题,还不如想想接踵而来想抢回函牍的不速之客。”海格犀利地朝门口斜眼冷笑。

   

  “又来了。”元卿坐在椅上翻起书卷,长叹一声。“咱们查的是盐务,又不是蜂蜜,为何老是莫名其妙招来一堆苍蝇?”

   

  盐务、漕运、治河为国家三大政,其中能捞的油水,不论官方或地方,都足以年入钜金、富贵恒长。元卿和海格这次来扬州暗查盐商与官府之间的勾当,令双方人马颇感恐慌,怕给他俩查到了什么,回京惩办,从此再也没有甜头可尝。

   

  “屋上两个,门外六个。这次上门的不速之客底子还不赖。”海格一边哼着小调,一边感觉着外头刺客的气息和步履。

   

  “这……这是哪里?你们是谁?”床榻上的小身影赫然传来清灵悦耳的惊叫。

   

  “这小子还醒得真是时候。”房外大敌临门,海格依旧懒散自在。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听起来的确是姑娘嗓音。看来你落难美女没捡到,倒捡了个小太监回来。”元卿躲在书卷后面咯咯低笑。

   

  “起来、起来!既然人醒过来了就快点滚蛋,我可没兴趣救个‘半男人’回来!”海格给元卿这一嘲讽,立刻把气出在小马僮身上。

   

  “等……请等一下!”小马僮被海格猛然拉下床,站都站不稳就直接摔趴在梳洗架上,一抬眼,赫然看见铜镜中反射的容颜。“我的脸!怎么会这样?”

   

  干涸的鲜血在小马僮脸上龟裂为骇人的斑驳褐片,布满全面,上头甚至存有和泪水交融的狼狈痕迹。自顶上的瓜皮小帽至整件衣袍,全是暗褐色的血块。

   

  她想起来了!她不是马僮,她是个女孩儿,这些是昨夜胖嬷为了方便她逃跑所更替的男装。上头沾的,全是胖嬷的血。

   

  “你学姑娘家照个什么镜子,还不快滚!”海格粗暴的将她推往窗口方向。

   

  “请别这样……”她被推得重重撞在窗框上。“昨夜在路上救我的人是你吗?”

   

  “要不是天色太暗,看不清你这德行,任你喊破嗓子,大爷也不屑救你!滚!”他这一推,差点让她整个人摔出窗口。

   

  “我走、我走!请别这样推我,这儿是二楼的窗……”

   

  “少啰唆!”海格健臂一扫,小马僮被凌空扫到窗外,在她赫然坠往一楼街道上的意外尖叫声中,客房的房门同时被踢破。

   

  如雨般飞射而入的柳叶镖当场钉死一名小仆。

   

  “王八蛋!”海格抽刀便向大批来人砍去。“你们竟然杀了我的人,回程的路上教谁来照顾我的起居?!”气死他也。

   

  “海格!宰人的时候小心血迹,我们的行李才打料好,我可不想带着脏兮兮的行囊上路!”元卿赶紧扯下布幔挡在身前,免得待会儿被四射飞溅的血迹弄脏了衣服或书卷。

   

  客房内霎时刀光剑影,刺客们卯足全力死命缠斗,海格和元卿却只忙着为小事火大或担忧。

   

  从窗口被推下去的小马僮,并未一头摔在车水马龙的市街上,而是落在楼下茶棚的布盖顶上,再顺势滚入隔壁摊子的大菜桶里,坐烂了人家整桶西红柿。

   

  “喂!你这家伙,弄烂我所有的西红柿,教我怎么卖?”像土匪般肥壮的摊贩抓起小马僮的后领就凌空拎着大骂。

   

  “我不是故意的,我是被人从楼上……”

   

  “老子管你是不是故意的,你给我照价赔来!”

   

  “等一下!我……我赔!所有的损失我都赔!”她虽然身无分文,但摊贩另一只手中握的剖瓜大刀,让她没胆子据实以报。

   

  “嗯!”摊贩一听有钱可拿就立刻放手,害她重重摔坐到地上,跌疼了小屁股。“这整桶西红柿全是外地来的,我算你便宜,二十两就行!”

   

  “好好好,可是我的钱在客房里,我得上去拿才行。”

   

  “你休想!”他这一吼吓得她缩成一团。“要去老子跟你一道去!要是我发现你想溜或根本是在诳我,老子一刀劈了你!”

   

  她就在摊贩的威胁恐吓下,抖着走向客栈大门。

   

  怎么办?事情为何会如此混乱?她脑中的记忆一片空白,只记得被胖嬷的血泼醒之后发生的事。她是谁?她对过去为何毫无印象?她甚至连自己姓什么也不知道,为何要拚命逃亡也不知道。

   

  楼上客房内的恩人是会再救她一次,还是再撵她一次?

   

  “你慢吞吞的在摸什么?还不快走!”摊贩蛮手一推,她往前跌跌撞撞的扑进海格的房内。

   

  “啊──”清亮的尖叫声响彻整间客栈。

   

  “你回来做什么?吊嗓子给我听吗?”站在遍地重伤倒地者中央的海格,一看见她的丑怪模样就破口大骂。

   

  “杀……杀人……你……”

   

  “这房里唯一被杀的是我的仆役!”海格不爽的翻起衣摆,狂霸地坐在元卿身旁。“为什么死的是我的下人,不是你的小顺子?”

   

  “其实小顺子的手脚不比你的仆役勤快,但逃命的躲藏功夫却挺到家的。”元卿笑着踢踢桌子底下。

   

  “海格少爷、元卿少爷,小的知道错了,求主子原谅小的胆小无能!”小顺子机灵的冲出桌下,伏在他俩面前跪地磕头。

   

  海格冷冷一哼,百般不爽。

   

  “喂,老子的钱你到底给是不给?!”门口站的粗暴摊贩大脚一踹,踹得马僮趴跪到地上去。

   

  “我……我……”她抬眼看看一脸肃杀的海格与身后的摊贩,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一团混乱局势。

   

  “你欠人银子?”海格阴沉的嗓音宛如地狱判官。

   

  “我……”

   

  “他由这二楼跳进我整篓子西红柿里,教我今儿个怎么做生意?”摊贩左手上抓着剖瓜大刀,边挥动边咆哮。

   

  “多少钱?”海格的话令摊贩亮起双眼。

   

  “我的东西全是外地运进来的上等货,新鲜又漂亮,价格上难免高了些,我给您个折扣……五十两!”他的价格是由对方的谈吐与衣着来自由调动,能揩就揩。

   

  “胡说,你刚才明明说是二十两……”

   

  “你坐烂我的西红柿还有脸讨价还价!”

   

  “五十两是吗?”海格亮了亮手中沉甸的银子,正在摊贩意欲上前领取时,快指一弹,便将整锭银子射嵌入门外的墙面内。“滚!”

   

  摊贩几乎是飞出去巴在墙上死命挖,海格起身旋脚踢上房门,回身狠瞪仍趴跪在地的狼狈小人儿。

   

  “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璇儿。”昨夜逃亡之际,她记得在她身后不断追赶叫唤的,就是这个名字。她应该就叫璇儿没错吧?

   

  “璇儿还是全儿?”海格微眯的双眸,赫然唤醒她的警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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