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君奕脸黑了一半,蒋舒月则是全绿了。她说:“不用入内谈了,省得人家误会我们欺负人,在这里讲开最好。我嫁到龙家多年,还没有一个丫鬟叫静红的,倒是有个丫鬟长得跟你很像,叫绿芽。不知道各位乡亲还记不记得这号人物?”
负谦大可以把这段往事引出来以便脱身,迟迟不肯在众人面前揭露绿芽的身分,多半是顾忌她,不想让她受到伤害,可惜她不是脆弱且不堪一击的娇花,这点小事她怎么可能挺不过来?这谎言就由她来揭穿吧!
大伙儿开始议论纷纷,绿芽低着头,不发一语,等着龙君奕出声,看他会说什么话,是救赎她,还是把她打入十八层地狱里。
“舒月,回家谈吧,这里不妥。”龙君奕不想把家丑搬上台面,却让怒火中烧的蒋舒月炽意再上一层。
“哪里不妥?你要私下谈,就由你们两个谈吧,反正她想当的不是蒋家妇,而是你龙君奕的妻子!既然你要给她面子,我就让给她位置!昂谦,我们走!”蒋舒月步下台阶,眼看就要离开,龙君奕赶紧捉住她的手臂。“我知道你多少心疼她,毕竟你视她如亲妹,是因为我,你才把她赶走,所以你私下找她,想确认她过得好不好,我都可以体谅,都可以装聋作哑,可她今天回来找我麻烦就算了,竟然还想破坏负谦的家庭!她在外头编派的浑话万一传进晴蜜耳里该怎么办?她肚子里还怀有我的侄儿呀!出事了谁赔得起?”
蒋负谦冷眼看待,因为他知道姊姊不可能闹得让姊夫下不了台,而且她说的没错,晴蜜出了事,谁赔得起?
“你冷静一点,别什么事拉上负谦就失去理智。”感觉他再努力都比不过负谦受一次委屈,他想独占全部的舒月有这么难吗?
“是呀,我一拉上负谦就不讲理,连自己人都顾不得了,我还给外人面子做什么?你要我冷静一点,那你说,这事该怎么解决?你回家谈是要谈什么?”蒋舒月见龙君奕说不出话来,心登时冷了一半。“绿芽,恭喜你,你到头来还是赢了!”
“舒月!”龙君奕慌了手脚,怎么忘了当初妻子就是因为误会了他跟绿芽之间有什么峻昧,长期累积下来才一病不起,险险撒手人寰。“我对你的心意你还不明白吗?对不起,是我错了,你别郁气。”
到这里,蒋负谦才松了一口气。他的冷静原来是屏息,倘若姊夫真为绿芽说话而不顾姊姊心情,就算他有能力把姊姊带走,让她过好日子,她仍旧不会快乐。
还好姊夫及时表态,他想姊姊很快就能冷静下来了。
“碗外的菜看起来就是比较香,你伸筷子去挟吧,就在那儿,我从没阻拦过你!”蒋舒月指着绿芽,没想到她个子小小的,坏心眼却这么多。“我蒋舒月善妒又无子,随便别人怎么闲话,我就是不跟人共侍一夫!”
“你说哪儿去了?我这辈子就你一个!”龙君奕哄着,当着众人的面也不害躁,怕就怕妻子盛怒之下,一去不回头,损失最大的人是他。“绿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蒋英华是给你多少好处,非要把我们搞得乌烟瘴气不可?”
众人看向绿芽。蒋负谦眼底浮着不屑,他不是没给过她机会,偏偏她就是个有绳索也不攀,淹死了再怪佛祖狠心不现身相救的人。
“我……少爷,我……我只是……”绿芽激切迎眸,一对上龙君奕失望谴责的眼光,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忏愧地低下头哭泣。
“啊,绿芽不就是当初跟龙君奕私奔的那个丫鬟吗?”群众中有人想起这件旧事,愤愤难平。“先让大姊守活寡,再让小弟家庭失和,姓蒋的是欠她多少啊?”
“不安分啦!谁不想飞上枝头当凤凰?摔下来变成鸡,只好四处啄人啦!难怪龙家少爷会浪子回头……”
大伙儿继续说着风凉话,落在绿芽身上的眼神充满都夷,她缩肩啜泣,屈辱上涌。
“唉,算了。负谦,把绿芽带进来吧。”千夫所指的滋味不好受,既然绿芽假造身分诬赖负谦薄情的误会已经解开,她心中大石总算放下一半,比较能静下心来看待这件事了。“误会已经解开了,各位乡亲请回吧。”
她不管民众要走不走,转身便路入大门,龙君奕也因此松了口气,不等蒋负谦及绿芽,立即跟着妻子的脚步,疼惜地哄着。
“不见棺材不掉泪就是说姓这种人!还不走,难道想让龙家叫人架你进去?”蒋负谦对她一向没好气,敢把念头动到他极为珍重的家庭,晴蜜心里只要起一点疙瘩,她几条命都赔不起!
绿芽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进了龙家。绕过影壁,瞧见龙君奕及蒋舒月就在一旁的凉扇树下,几名仆人正从最近的厢房内搬椅子过来,似乎没有让她路入厅堂的意思,她征了一会儿。
“这是我的主意。”龙君奕先扶蒋舒月坐下,确定阳光晒不到她。“毕竟你非龙家奴仆,也非龙家客人,在在这里把话说清楚,或许比较恰当,还请你见谅。”
“少爷请息怒。”绿芽匆匆跪下。她只想给蒋负谦一点教训,但不能否认她有想借此与少爷见上一面的想法,然而在这种气氛下,她只想死。
“起来吧,你已非龙家奴仆,不用朝我下跪。把她扶起来,不起来就把她架着。”舒月说的对,既然对绿芽没有心思,就要想办法让她死心,已经拖了好几年,再不解决,以后想来都会懊悔耽误了对方的时间,是一种心里的业障,他就是认为误了绿芽,才会觉得对她有所亏欠。“蒋英华是给你什么好处,非得陷我们于不义之中?”
“我……”绿芽低着头,不敢看龙君奕,她不该一时让仇恨蒙蔽。“我只是想待在少爷的身边,做牛做马都愿意。”
蒋舒月支在把手上,头疼得很。“就像听戏人不知道唱戏人的辛苦,唱戏人不懂听戏人的痛苦,不如把角色互换一下吧。蒋英华都三十好几了还不成亲,急白了我娘不少头发,我就修书一封告知她老人家,说有个姑娘对我哭诉大哥玩弄她的感情,我猜不用到元宵,你就能进蒋家享福了。”
“不,我不要!我又不喜欢蒋英华,为什么要嫁给他?我不要!”绿芽反抗着,双目迸出火花,真怕蒋舒月真的如此毁了她的将来。
第8章(2)
“君奕也不喜欢你,为什么非得娶你不可?为什么非得把你留在身边不可?”蒋舒月这句话,打得绿芽无语反驳。
“再者,你能这样对负谦,为什么我不行?蒋家百年家业,就算蒋英华再不懂得持家,在你有生之年都不会落魄衰败,而且蒋家跟玉磬行固定合作,某方面来说,你也算是留在君奕身边了,不是吗?”
绿芽一阵颓软,若非有人架着,包准又跪回地上。“少爷,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以后不会再出现在你们的面前,我保证……”
“蒋英华打合同都能设法钻洞违约了,你空口白话谁信你?”蒋负谦直白地回啥。“我觉得姊姊的主意不错。”
绿芽的脸青了,蒋舒月跟龙君奕的表情更是诡异。
“我举个例子罢了,你别这么捧场。”蒋舒月朝蒋负谦挥了挥手,她偶尔也是会开玩笑的,这次例子举得不好,但也别当真吧?“把他们两人凑成一对儿,后患无穷呀,天晓得他们何时又会出奇招来陷害我们。”
“绿芽是遭人利用,没道理用这么残酷的方式惩罚她吧?”他不觉得蒋英华是个值得托付的对象,如果是为了教训绿芽,这招太狠了。龙君奕于心不忍。
“姊夫要当作惩罚也可以。就像王法明定的刑罚不只是为了要给被害人公道,同样也是要让犯人诚实面对自己错误的办法,不是什么错都只要道个歉就没事了。”留情面给别人,也要看对方承不承这个情。以后再犯,谁有那么多心力处理层出不穷,且来自同一人的意外?“虽然把她跟蒋英华放在一起太危险,但换个方式发想,她要是真的对姊夫有情,一旦蒋英华甫有任何诡计,说不定就靠她通风报信了。”
“我真利用绿芽,跟蒋英华又有什么不同?不行,我绝不同意。”龙君奕严正反对,他又不是畜生。
“那么你最好把蒋英华防牢一点,不然再过几年,又要不得安宁一回了。今天他们针对我跟晴蜜下手,难保过几年后对我的孩子下手,姊姊如果怀孕有子,恐怕也会成为对象。”小人烂招多,他想得还算少了。
蒋舒月虽然肚腹平坦,听蒋负谦这样一说,也叮得立刻以双手护住,神情极为担忧。
“反正人都找到了,要如何发落就交给你们决定吧,我要先回去一趋。”他跟“静红”的误会已经解开,传开了没还不清楚,就怕阿水婶上街听了一半就去跟晴蜜嚼舌根,他得回家确认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