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信步往前走去,正要经过阎爵住的院落,却隐隐地瞧见,月光下两个紧紧抱住的身影……
心喀噔一声高高提起,脚步下意识地要往后退,却又在下一瞬间,反而往前踩了一步,再一步。
她想看清楚那两人的身影……
她看傻了,连要躲起来都忘了。
是阎爵,真的是阎爵……
那个白天才说要娶她的男人,在这四下无人的夜里,怀里头抱着的却是另一个姑娘……那人,除了庄婉心还有谁?
真是够了……
如果她之前还有一丁点以为,这男人至少是有一点喜欢她才会开口说要娶她,现在也完全放弃了。
“茉儿?”
“是我。”
“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阎爵看着她,却没打算走过来的意思。
她看着,心更冷。
“不好意思,打扰了你们,我只是想出来走走,对不住,你们继续。”说完,赫连茉儿转身往自己的住房院落走回去。
身后,没有追来的脚步声。
她呜地一声,捂住嘴巴哭了出来。
在这静寂的深夜里,那暗暗呜咽声,就算有人想极力的掩饰,也依然传进阎爵的耳里。
他没有追上去,没有喊住她,只是静静的杵在当下,抱着方才突然昏迷在他怀中的女人,一动也不动。
“她在哭。”本该处于昏迷中的怀中女子突然开口说话了。
“嗯。”他轻应了声,没问她为何突然假装昏迷,也没问她为何不继续假装下去。
“我是看见茉儿姊姊走过来才故意昏倒在你怀里的,我是故意的。”庄婉心自己招认。
他挑挑眉,“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你……或许我是想看看,你会有什么反应吧?”庄婉心淡淡一笑,“阎大哥,你气我吗?”
阎爵看着她,摇摇头。
不气,是不是就代表不在乎呢?庄婉心没追问下去,从他怀中抽身而起。
“你不去看看吗?”那哭声,压抑到连她听着都心疼。
“不必了。”
庄婉心叹口气,“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什么事,但,阎大哥,你真的很无情。”
阎爵只是淡淡的看着她,“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嗯。”
“我们明天一大早就要动身了,你早点睡吧。”说完,阎爵越过她就要进屋,却让她给唤住——
“你说明天要带我一起去北方钱庄,也是因为茉儿姊姊吗?你想利用我,让她放弃你?”她知道聪明的女人不该在这个时候问这样的话,可是她忍不住。
也许,今夜的气氛太美太好,让她好几次在他面前逾了矩。
阎爵沉了眼,“去睡吧,我累了。”
他走进屋,没回头。
庄婉心说得对,他是在利用她没错,只是,这一次不是要茉儿放弃他,而是要让茉儿后悔拒绝了他的求亲……
虽然,这似乎一点也没让他的心情好过些……
这一点,他刚刚才知道。
第7章(1)
千邺国都城内最大的一间私人酒坊里,正隐隐骚动着。
一个探得第一手消息的人冲进来,那喘嘘嘘双急慌慌的模样,让本来都在喝酒谈天的人们全聚集过来,没聚过来的人也都竖高了耳,想听听最近天子脚下的都城又发生了什么吸引人的大事。
“听说了没?那个赫连山庄唯一的继承人赫连茉儿,十天后将在赫连山庄举办比武招亲!”
“真的假的?那个美人儿?”
“重点不是这个!就算她人不美,光她可以继承的家产,包括赫连山庄五十九家药铺,和她娘开的那间生意好到天妒人怨的吉祥酒楼,就可以让一个平凡男子一步登天家财万贯了,谁不想参一脚?”说话的人口水都快流下来。
“要参一脚也得武功了得啊,是说,比武招亲的条件是怎样的?”
“不到三十岁,男人,身高至少要六尺,长相不拘,身世不拘,最后取得胜利都即可娶得美人归。”
“就这样?”
“就这样,刚刚我过来时,街边那间赌坊已经有人开始开赌盘了。”
“开啥赌盘?”听到赌,不少人的眼睛睁得更亮了,要知道,比武招亲虽不是人人有能力参加,但赌一把倒是可以的。
“就那位啊……赫连茉儿打小就说要嫁的那位……”说话的人越来越小声,一双小眼睛还忍不住东瞧西瞧的,就怕被阎家堡的人给听见,“……就赌他会不会参加这一次的比武招亲。”
“啧,有没有搞错?”有人把桌子一拍,大笑道:“那位若真要娶她,她又何必办啥比武招亲呢?这盘还用开吗?”
“说得是啊,就算这赫连小姐家产丰厚,可她娘可不是一般人物,名声极坏不说,还克夫叛夫,丈夫死没多久,尸骨还未寒呢,就马上改嫁了,要我是阎家大少,也万不会娶这样的娘生下的女儿为妻,人家说上梁不正下梁歪,谁知道这姑娘会不会跟她娘一样克夫又不守妇道呢?”
“唉呀,该不会……已经不是处子了吧?”
哐当一声——
像是一堆杯碗被人给挥手扫下的破碎声响。
众人的谈话倏地被这巨响给打断,纷纷朝声音的来源望去,不望还好,这一望,终是有眼尖的人发现了……
“是阎……是阎大少爷……”那人结结巴巴的像吞了石头,整张脸都白了。
嘎?众人听这一言,连望都不敢望上头一眼,全都把脸给遮起来。
“快逃啊,阎家少爷虽然不会娶那赫连丫头,可是他却常常帮那丫头出气……”
经这人一提,在座的众人这才纷纷想起他儿时常暗地里护着那赫连茉儿一事。
“门口在哪儿?”
“右边。”
众人蓦地一哄而散,飞也似的逃命去了。
这一厢,才刚从北方钱庄回到都城的阎爵,掌心被碎裂的杯碗给割伤,血流如注。
众人都以为那些声响是因为杯碗被扫落在地,只有坐在他对面位子上的人知道,他不是把杯碗挥落,而是用掌劲给捏碎才散落在地上……
庄婉心急忙下楼跟掌柜的要来药箱,回到位子上时拉过他的手,眉心微蹙,小心翼翼地替他处理掌心的伤口。
阎爵任她去忙,另一只手抓起酒杯仰头又饮了数杯,掌心里的伤像是根本不会痛似的……
胸口却痛得像大火在烧,撕心扯肺的,让人想要狂吼。
庄婉心细心的处理完他的伤,再抬头看见他冷极的俊颜,终是忍不住淡淡地开了口,“阎大哥,您切莫中计啊。”
他抬眼,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庄婉心看着他,显得欲言又止。
“既然开了头,就把话给我说清楚!”虽然,心里隐隐带着一抹不安。
“那日,就是四位长辈决定远游的数日前,我不小心听见了四位长辈的话……”她把她所听见的谈话内容约略提了一下,“所以,我想这一切只不过是他们想要引您入瓮的把戏罢了。”
“若是如此,你为何到现在才说?”阎爵冷凝的眼扫向庄婉心。
庄婉心幽幽地看着他,“我算什么?那些都是您的长辈啊,不管做什么估量也是不会害你的,可这件事我惦在心上甚久,今日看见您为茉儿姊姊要比武招亲心烦不休,这才有勇气把话说出口,希望可以为您解除烦忧……如果,您的心也是向着茉儿姊姊的,就当婉心多嘴便是,您大可不用理会,若不是,那就万万不可因此而往瓮里跳啊。”
阎爵看了她一眼,举杯又饮,一连数杯。
就算庄婉心说的是真的,之前的一切都是计……
那么,在他开口说要娶她时,她又为何不愿?甚至趁着他外出办事不在堡内的这些日子,擅自对外发布她要比武招亲的讯息?
难不成,这也是计?
她想要他真心的计?
比武招亲的消息,把之前说要去云游四海的四人老人家都给吓回来了。
那日听闻阎爵带着庄婉心一同出远门,约莫要十来天才能回来,赫连茉儿便叫大妞收拾行囊搬回赫连山庄,并在当天对外发布自己即将举办比武招亲的消息,这消息连庄内总管刀叔和吉祥酒楼的二东家何晋,都感到震撼不已,纷纷要她打消这个随随便便就选个人嫁的念头。
无奈她心意已决。
赌气也罢,心死也罢,既已夸下海口说她赫连茉儿一定会把自己快快嫁出去,又怎能不付诸行动白白让他看轻她?
无梦进来时,赫连茉儿正托着腮坐在窗前读医书,今日的风带着舒服的凉,窗外院子里的粉樱点缀在枝桠上,偶有小鸟飞过,看起来甚是自在惬意,但他可是她的亲爹啊,怎么会不知在这看似自在惬意的背后,她的心是多么的孤寂又伤心?
她在看医书呢,打从她偷偷跟着他学医开始,也只有在她心情不佳又难过时才会看医书,因为那表示她连最爱的爬树都显得意兴阑珊。
“那小子没说要娶你吗?”无梦拉着一张椅在她面前坐下来。
闻言,赫连茉儿意外的扬眉,美丽的一双眼睛眨呀眨地看着他,“爸……爹……你在说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