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洛刑天的喜悦不同,颜歌在得知自己有了身孕的消息时,却整个人都懵了。
怀孕?怎么会这样?
她蜷缩在马车的软榻上一动也不动,久久无法回神。
“你的身子太柔,需要好好调养,知道吗?”洛刑天握住她的手,却被她一声不吭地挣脱。
“你……不高兴吗?”他试探地问。
她还是没有回答,一直睁着的大眼里空洞无神,好似望着空气中不存在的物体,对他的话置若罔闻。
洛刑天心底涌起一阵失落。
难道……她不想要这个孩子?这个认知像一桶冰水从头淋下,瞬间浇熄了满心的狂喜,也让他整个人瞬间冷静下来。
下颔蓦地一紧,他转过身背对她,深深地呼吸。
“如果……如果你不想要这个孩子,一切都随你。”他语气冰冷,艰难地说完后便一掀帘子跳下马车,大步流星地离开。
“爷?”图穆立即跟上。
“牵我的马来!”洛刑天大声命令道,口气非常剽悍:“不许跟着我!”
“是!爷。”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隔着帘子听着马蹄声渐远,颜歌捂住脸呜咽一声,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扑簌簌地渭落。
他走了……她跟他什么都不是,要怎么给他生孩子?甚至她连自己是谁都还弄不清……她无比心酸的想着,黯然神伤。
车队又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忽听远处传来“哇哇”的马蹄声响,是他回来了吗?
颜歌赶紧接掉颊边的眼泪,正欲掀开车帘,就听到图穆紧张的声音在车外响起:“夫人,有贼人过来,您千万不要出来。”
颜歌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她应了声,悄悄掀起车帘一角朝外望去,登时倒抽一口气。
只见黄沙滚滚,四、五十匹马儿在狂奔着,正快速地朝这边铺天盖地杀过来,并很快将他们包围住。
颜歌一眼望过去,每匹马上都坐着一个相貌狰狞而凶恶的黑衣蒙面人,心底微颤,洛家这边只有二十多人,如何抵御数量是自己数倍的马贼?
她心中焦急,小手刚放下布帘,就听到图穆大声喝道:“你们是何人?竟敢与乌托洛家为敌!”
那些贼人没有回话,雪白的刀剑在月光下,散发着寒光。
寂静的大漠中,传来一阵阵激烈的打斗声,仿佛暗示着这将是一场残酩无情的杀戮。
由于双方人马太过悬殊,洛家侍卫在抵挡了几次进攻后终于节节败退,与此同时,蓦然间,一阵莫名其妙的氛围,仿佛被点燃的炮仗,在洛家人马中引来一片喧嚷。
“爷回来了!”
“是爷回来了!”
一阵高过一阵呼喝,贼人阵中顿时大乱,原来洛刑天驾着自己那匹马色如霜纯的座骑“骟瞒”,正高高地站在一处沙丘之上。
他虽忧心颜歌的安危,却胜在自控力极强,没有莽撞杀人,而是仔细分辩出何人为敌人首领,很快找准目标。
擒贼先擒王,他一手持着弯弓,另一手从背后箭袋中抽出一支箭,搭弓对准,猛地射出,“咻”地一声,一记银光闪耀,长箭如流星划空而出,又狠又准的射进对方的身体里。
“啊……”在敌人首领凄厉的一声惨叫摔落马下后,洛刑天的箭一支接一支地射向更多的敌人,他的箭法奇准无比。面对那些活动的箭靶,支支命中要害。
众贼人显然慌了手脚,正在这时,从西北方向又杀来一队人马,洛刑天定睛一看,领头之人正是勒海,当下一声长啸,骟瞒马从小丘上一跃而下,加入战局。
洛家侍卫本就是训练有素,百里挑一的好手,一见援兵到了,一股作气,齐心协力将敌人杀了个落花流水。
第9章(1)
旗偃鼓息,雪白的兵刀上血迹未干,目及处尸首遍野,被粒粒黄沙掩埋。
“我……我等是马贼,求大爷饶了小的。”未死的敌人首领,正跪地瑟瑟发抖求饶。
“不说实话?”洛刑天跳下骟瞒马,将缰绳交给图穆,脸上的神情似笑非笑。
“小的……小的说的句句是实话。”
“当我洛刑天瞎了,看不出你的来头?”洛刑天冷冷一哼,“什么时候中原朝廷的人也开始扮起马贼来了?”
“洛……洛爷饶命!小的……小的其实也只略知一二……”
“快说!”图穆喝道。
“敢说一句瞎话就要你的命!”勒海伸脚踢踢那人。
“是,是!一年多前,京里的内宫大总管被毒死了,听说是总管家的男宠与总管的小夫人私通……”
众人听到这里,心里一阵诧异,这内宫大总管不是太监吗?怎么又有男宠又有老婆?这骊京城还真是怪事连篇。
那首领继续道:“那男宠与小夫人逃出骊京后不知所踪,此事在整个京城传的沸沸洋洋,小的也只当听听罢了。谁知有一日,小的上司却突然叫小的去,交给小的一张画像,命令小人到边关找那画像上的女子。”
“小的曾经在宫里任过职,一眼就认出那画像上的女子,是当年工部左侍郎景大人家的二女儿,景家因修皇陵获了罪,株连九族,他家三个女儿没入宫中为奴,景家只有三小姐命好,一直待在皇后宫中,去年赐给了聂中堂为妾,今年又被云老侯爷收为义女,扶了正,除她之外的另两个,听说没有一个活过十五岁的。”
“小的生了疑,问小的上司,那画像上的女子是何人,小的上司竟说是大总管家的小夫人,这实在是教小的弄不懂了,这明明是已死之人……”
“于是这一年里,小的在潼州和玉陵这两地一直寻找,压根就没一点消息,前两天本打算回京赴命,谁知昨儿竟在悦来害栈看到小的要找之人,竟与洛爷要找的夫人一模一样,小的越发糊馀了……”
颜歌屏声静气地听着,泪水何时滑下面颊都不知,其实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哭,却在听到这个故事后,整颗心就痛得没有了任何感觉。
车外声息渐小,帘子忽然一挑,她抬起头,洛刑天就伫立在马车外。
月色如银,颜歌一眼见到那张俊颜上有着点点血渍,玄色长袍也被利刀割破了好几处,她不禁担心地坐起身,紧张地问:“你受伤了吗?”
“没有。”他目不转睛地望着她,“你还好吗?”
“我没事。”她摇头,克制住想要扑进他怀中的冲动,率先别开视线。
他见了,低声说了句:“没事就好。”便放下了车帘。
一行人继续往西北方向行走,到了凌晨时分,终于在洛家的封地停下了。
颜歌被洛刑天抱下马车,抬眼便可见一条青石板的大道尽头有一所极大的庄园,周围小坝环绕,流水哗哗,河边长满了备色树木,在月光的倒映下,河面闪烁出点点的银光,几只水鸟被众人惊扰,扑哧着翅膀蹿出栖身的地方。
此情此景让颜歌实在难以想象,在这茫茫大漠中,竟还有这样的水乡景致。
庄门大开,吊桥也早已放下,迎面便见一妇人带着众仆迎上来,正是洛府的女掌事白秀姑。
“爷、夫人,一路劳顿。”她一见到颜歌,便笑着对着颜歌行了个礼。
颜歌窘迫地被洛刑天抱在怀中,红着脸,不知如何是好,也只得回以腼腆一笑。
进了庄子,灯火通明,犹如白昼,只见迭石假山,曲麻亭榭,池塘花木,轩院曲回,屋宅掩映在奇花异树、怪石修竹之间。
洛刑天抱着她进了主屋,主屋里的陈设同样十分清雅,无论是墙上挂着的装裱精致的山水画,还是多宝阁中成列的玉器琼瑰,象牙犀角,每一样根本不用细看就知都是名品。
半人高的水晶琉璃瓶里插着怒放的各色花卉,黄梨木翘头案上摆着名贵香炉,淡淡的熏香袭来,满室芬芳,分外好闻,另外,因入了秋,夜间寒气越重,屋里还生了几炉火盆,很是暖和。
洛刑天将颜歌放到一座作工精细、用料讲究的架子床上,“你先歇着,我……有些事还要处理。”
颜歌垂着小脸,轻轻颔首。
“那……我走了。”
颜歌又点点头,仍是不看他。
洛刑天似乎还想说什么,却终是悄叹一声,转身离开。
指头大小的珍珠帘晃晃悠悠地,颜歌盯着摇曳的烛光出神,过了一会,就听珠帘一响,白秀姑带着几个丫头走了进来。
“夫人。”白秀姑带着丫头们向颜歌行了礼,颜歌忐忑不安地站了起来。
“夫人快坐下,别累着。”白秀姑连忙走过来扶她坐下,又招呼丫头们将手中东西放下。
丫头们有的端着盛着几碟精致小食的红木餐盘,有的手里是一只圆月形的填漆茶盘,盘内放有彩盖汤盅,还有两个分别捧着绣帕和漱盂。
“夫人,爷方才吩咐老奴将大夫开的药方熬出来,这会药还在熬着。”白秀姑将彩盖汤盅端出,打开来,一阵热气腾腾的扑鼻香,“夫人先喝些鸡汤,这赶了大半夜的路,实在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