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慈眯了眯诡异的双眸,微微扬起一边嘴角。“这是你的好友亭兰托我送给你的,说是问你道歉──她不是有意害你无法和我们一起闯鬼宅的,请你不要介意。”
“哎哟,兰儿想太多了啦。事情过去就算了,还介意个什么──”芙蓉突然僵住爽朗的笑容,脸上一片错愕。
中计了!她中了宣慈的试探!
她竟然忘了自己是“男儿身”──完完全全是元瑛的德行,她竟然顺口就忘我的以芙蓉的语气和宣慈对谈。
“告辞!”元瑛快手重重拉上书房房门,拖着呆愕的芙蓉迅速逃离御猫贝勒宣慈的势力范围,否则他俩铁定完蛋。
“怎么办?这下子咱们俩错体的秘密肯定被宣慈识破了,怎么办?”高头大马男儿身的芙蓉,此刻反而像个打破骨董花瓶的小女孩,手足无措的一手掩口,恐惧万分的任瘦小娇弱女儿身的元瑛拉着她的另一手快步疾走。
“还怎么办?都怪你这笨女人!”原本宣慈可能只是怀疑他在书房外听见的事,经过他方才使计求证,元瑛肯定宣慈绝对猜出了所有的事。
“为什么都怪我?我哪知道宣慈会突然来这一招。”男人真讨厌!不是像宣慈那般狡猾,就是像元瑛这般毒辣。
“所以我说你是笨女人。现在是非常时期,你我又各不归属应有的肉身,行事理当分外小心谨慎。结果呢?你这猪脑袋活像软包子做的,宣慈随便一打,你就露馅儿了。”
“我露馅了?那当宣慈叫‘芙蓉格格’时,你怎么没机伶慧黠的上前接话?”每次一有事情元瑛就怪她,没事就叨念她。她哪儿招惹元瑛了?
“好啊,你推嘛。反正推卸责任是你的看家本领,我就只有当冤大头的份。”元瑛两手张开朝芙蓉一摆,一副任她处置的挑衅神态,其间夹杂的不屑眼神更教芙蓉光火。
“你不要以为你顶替了我的身子,我就不敢揍你。”她再也忍不住燃起玉石俱焚的报复念头。
“有胆你就动手揍揍看!”他还巴不得芙蓉真能一拳打碎自己的下巴。反正这身子又不是他的,没什么好心咚,“你少打如意算盘!我不揍你,我在这儿当众脱衣服怎么样?”芙蓉狠毒一笑,二话不说就开始扒开衣襟,暴露男性的精瘦胸膛。
“住手!不许你这么做!”元瑛吓得哇哇大叫,一把抢着抓紧芙蓉拉开的衣领。“这儿可是外廊,随时有人出没!”
“那就让大伙瞧瞧,外表文弱的元瑛贝勒在长年身为一等侍卫的训练当中,练出了多么结实有力的体魄。”哼哼,看到元瑛那副惊惶失措的模样,芙蓉心里不禁一阵狂喜。
总算逮到制伏他的法子了,今后看他还能如何嚣张!
“快把衣服穿上去!”元瑛脸上的羞愤红晕都烧到耳根了,偏偏腕力不敌现为男儿身的芙蓉,怎么也敌不过芙蓉香艳火辣的脱衣架式。
“看,这结实的臂膀,是多少少女的梦想,希望能在这双强壮的手臂间找到今生今世可供依赖的温柔与疼爱。”芙蓉不顾飘着细雪的大冷天,陶醉的摆动着撩人遐思的姿态。
“芙蓉!我求求你,快穿上衣服。我道歉,行不行?只要你快快穿上衣服,咱们有事可以好好商量。”
“很抱歉,本姑娘现在不想买你的帐!”芙蓉狂霸的开始扯起腰带。这一扯可不得了,裤头若是一松,元瑛躯体的“男性雄风”可就要公诸于世。
“芙蓉格格!我知道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一切都听你吩咐行不行?”元瑛越叫越卑屈,语调越喊越凄厉。只怕芙蓉一狠下手脚,他就要晚节不保。
“喔?你终于知道错了?”芙蓉的笑容说有多凉就有多凉。
“对对对,一切都是我不好,请你快穿上衣服吧。”元瑛几乎跪地求饶。
“该不会我一穿上衣服,你又故态复萌,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吧?”她可见识过太多回元瑛翻脸一变,就是尖牙利嘴的恶人相。
“不会不会。芙蓉,你快穿上衣服好不好?”
“啊,男人的身子果真和女人不同。”芙蓉悠哉的慢慢伸个大懒腰,任元瑛死求活求,硬是不肯遮掩一下赤裸的上身。
“左芙蓉!你不要欺人太甚!”元瑛受够了,这女人分明是在故意捉弄他。
“耶?你不是要好好儿求我吗,怎么可以态度摆得这么嚣张呢?”她就知道,这狂傲自负的家伙不会“自甘卑贱”太久。
“你这趁人之危的小人,专会做这等下流行为!你……”
“元瑛?”这两人身后传来一阵微弱而惊恐的呼唤。
“额娘!”元瑛一见廊上的来人是自己多日不见的母亲,立刻飞扑上去。“额娘,我好想您!这几天来我时时刻刻都惦记着您。您身子好吗?”上次匆匆一别,他甚至连看照当时昏倒的额娘一眼也来不及,“你……你……芙蓉格格?”温弱的敬谨福晋被眼前的混乱搞得头昏脑胀。她的儿子赤裸着上半身就在外廊上和别人争吵,而这与她非亲非故的芙蓉格格竟直搂着她“额娘额娘”地亲热喊叫。
“额娘,你看芙蓉啦,竟在光天化日之下扒我衣服,还以言语威吓我。”元瑛搂着敬谨福晋的臂膀,提出愤慨的控诉。
“芙蓉格格,你……确定是我儿子扒你衣服吗?”敬谨福晋看到被扒光的明明是元瑛,那这娃儿到底搂着她在嚷什么?
“额娘,我才是元瑛。难道你认不出我吗?”元瑛相信他的母亲一定认得出来。他外貌虽然全变了个人,但本质却是不变的。他母亲一定感觉得出来!
“芙蓉格格,有话慢慢说。请先放开我好吗?”这左大人家的女儿该不会是疯了吧?
“额娘!是我啊,我是元瑛啊!”
“格格,你……”
“放开我额娘!”芙蓉以威武雄壮的洪声高喝。“‘芙蓉格格’,原来你的猪脑袋也是软包子做的,甚至不用人打,就自个露馅兜了。”她冷冷一笑,看来元瑛和她也不过是半斤八两,居然还敢处处踩在她头上。
“元瑛!你你你……”
“什么?”芙蓉对敬谨福晋的失声尖叫还来不及反应,就被自己两条腿凉飕飕的感觉吸引住,低眼一看,才知道发生什么事。“喔噢,裤头松掉了,真不好意思。”
她嘿嘿嘿的弯下身子撩回滑到地上的裤子。“孩儿一时大意,竟让命根子差点儿曝光了。”还好她有着内裤。
“额娘?额娘,您振作点啊!”元瑛连忙支撑着两眼一翻、又晕眩过去的敬谨福晋。他狠瞪芙蓉,生平第一次咆哮出口──
“左芙蓉!我绝不会与你善罢甘休!你走着瞧!”
第四章
芙蓉现在灵魂仍寄宿在元瑛躯壳内,每日扮演着“三贝勒”的角色,执行元瑛的日常工作,她却没忘了自己应尽的任务:协助元卿查案与整理他的书房、调度资料。
这天下午,她却在书房内不小心挖到令她膛目结舌的资料──元瑛家的族谱。
元瑛隶正红旗,姓钮佑禄氏。钮佑禄氏是满洲八大贵族之一,最早可溯至清太祖努尔哈赤的从龙之臣──额亦都。额亦都子孙众多,其中不乏尊贵显赫之辈,也多有建功。元瑛的父亲敬谨亲王是此一脉系中目前爵位最高、家境最为富硕者。
天哪!芙蓉知道元瑛家境很好,但没想到他的家世更骇人。她的家境实在不怎么样,家世更是乏善可陈,要不是父亲承有满族血统,她连个“格格”的称谓都构不上。
“我成天在这儿吃香喝辣的,比起元瑛待在我的破烂老家,真是太享受了。”芙蓉呆呆的合上族谱,自言自语。“这样看来,他和我灵魂错体,还真的是委屈他了。”
她把族谱放回架上,却仍在沉思当中。
自从元瑛那天来这儿探望元卿,却和芙蓉再度大吵一架,气得撂下狠话,都已经隔了四、五天,完全不见元瑛再度来访的踪影。
她那天是不是真的太过分了?
“可我不是故意的啊!谁教我这性子给人一激,就成了脱缰野马,什么恶行恶状全控制不了。”她现在后悔也不知来不来得及。
“去向元瑛道歉吧。”顺便还可以回左家探望她思暮已久的家人。“嗯,对!顺便从这王府带些精致的用品给他,免得他被我家的简陋折腾坏了。”元瑛可是尊贵荣宠的贝勒爷、货真价实的贵公子。
不像她,只是个徒有“格格”称谓的贫穷贵族。
芙蓉正想冲出书房,却赫然撞上了由房外向内推开的门扇,敲得她额头发疼。“谁啊!怎么这么不小心?疼死我……阿阿阿……阿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