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任元卿轻轻抚慰她无法以言语传达的感触。
她只体会到元卿始终温柔的呵护,看不到他幽幽冷睇雍华的笑眼有多诡异──
那种挑衅的神态,优越地炫耀著宝儿的归属所在。
雍华淡漠却专注的面容底下,已被激起奔腾烈火。
“快去吧,宝儿。早点回来。”
“嗯。”她失落地缓缓离开元卿怀抱。她真的不想离开雍华,却更不能辜负主子的多年疼惜,只得
垂著小脑袋,拖著脚步迈向雍华。“我们走吧……”
这可能是她和雍华相处的最后一段路。
“宝儿,在走之前,是否应把我的东西拿回来?”元卿浅笑提醒。
她呆了好一会,才会意到元卿所指为何。“可是窃取这四法王经是雍华的任务。他如果不把经卷带
回去销毁,他的主子们会处罚他的。”
“将私闯入府的夜贼安然释放,已是我包容的极限,但我没办法宽大到任人在我地盘上强取豪夺,
却不吭一声。”
说得也是。“可是贝勒爷,雍华这样空手回去,他主子会──”
“那已不是你能干涉的他人家务事。”
“喔。”她艰困地咽了咽喉头。
他人的事……她不喜欢这种说法,好像雍华和她已划为两个世界,但事实确是如此。
“雍华,那……我主子的经卷……”
她像要等著挨打似地缩立他跟前,有一眼没一眼地偷偷抬望他肃杀的气魄。
“叛徒!”
雍华的低语如道毒辣的火鞭,抽打她的心。她下意识地绞紧双手,却丝毫无法减轻又深又重的痛
觉。
宝儿垂著难过的小脸,不敢面对雍华的视线。好奇怪,主子和雍华都各有各的立场与说法,而且说
得头头是道、合情合理。为什么不管她乖乖服从哪一方的命令,都有种做错事的愧疚感?
雍华坦然抽出四卷经书,阴鸷地直指元卿。
“若要经书,自己来取。”
元卿勾起嘴角。“交给宝儿就行。”
狡猾的老狐狸,竟利用宝儿的忠诚到这种境地。
“雍华,我来拿给主子──”
“我跟他的事,要你罗唆!”雍华看也不看她一眼的重喝,震得两只小手怯怯缩回去。
“宝儿乖,那你别插手就是了。”元卿轻柔的细语安抚了她受挫的小小心灵。
主子真的对她好好,可是雍华虽然对她坏,她还是不想离开,满脸做错事表情地杵在他身畔。
“既然如此,我来替贝勒爷拿!”小顺子正想冲上去抢功,却被元卿微微抬手挡下来。
“让侍卫去。”
“除非你来取,否则谁也别想拿到四法王经。”
“真是嚣张的陷阱。”元卿呵呵浅笑,优雅交握身前的双手巧妙地隐隐打著手印。“行,我去。”
忽然掀起的狂风横扫满庭绿叶,旋而止息。来得突兀,去得诡异,众人闪神之际,元卿早已步至雍
华跟前,接住四卷经书的另一端。
自雍华手上抽走的刹那,雍华倏地抬起左手上的指环,狠然咬破戒面,提气一吐,一道猛烈的火焰
由他口中喷出,凶猛地袭向元卿和经卷,连人带书陷入奔腾烈焰。
“贝勒爷!”众人惊叫,连忙抢救,雍华却一掌箝回宝儿,猛一蹬跃,闪身翻飞至老远的高树上。
“贝勒爷!”宝儿在他紧箝的怀中挣扎怒吼。“我要去灭火,放开我!”
“叛徒!”他咬牙痛斥。
“我是贝勒爷养大的,哪里是叛徒!放手放手放手!”
“你不肯负他,所以负我?!”他几乎捏碎她的小脸。
“我要去救主子,快放手!”宝儿不顾下颚的剧痛,奋力挣动。“如果主子有事,我永远都不原谅
你!”
“怎么不想想我会不会原谅你。”
“来人,发现他们了!”侍卫遥指树梢大喊。
“救回小的,杀掉大的!”
“灭火啊,快灭火!”小顺子疯狂的失声咆哮震惊大半院落。“贝勒爷!”
众人及时拉住想纵身压上火中人影的小顺子,却令他更加狂乱。
“贝勒爷!我也要去救贝勒爷!”宝儿在雍华怀中伸长手臂哭吼,被雍华强行带往王府外头。
书斋前的混乱迅速扩大,大群侍卫追击雍华,弯弓搭箭,万箭齐发。雍华却霍地消失踪影,无声无
息,众人遍寻不著围捕的标的。
而,炽烈狂焰里的痛苦嘶吼由挣扎中转而跪地,蜷成黑影,与四法王经一同焚尽。
第八章
雍华返抵王府后,与宝儿换上平日衣装,立即赶往觉华院落。才进门交谈没多久,就遭到严厉炮轰。
“你不是去烧书吗,怎么把人家的贝勒爷也给烧了?!”英绘惊喊之际,手上盖碗茶不慎滑倒到腿上,烫得他鸡猫子鬼叫。
“只是个小小任务,根本犯不著如此心狠手辣!”五哥觉华大发不平。
雍华不甩他们,神态怡然地瞅著实儿,完全让人看不出他狠箝宝儿手臂的劲道有多重。她想尽办法甩扭著,还是被他硬拖在身侧,龇牙咧嘴地与他暗中角力。
“我本想你难得被交付这么简单的任务,应该不必再动刀见血了,你怎么就是死性不改,硬要耍狠?”英绘娇贵嚷嚷。
“活活烧死对方……”觉华想来就反胃。
“再说元卿贝勒哪里得罪你了?”英绘激动地以扇子猛点桌面。“人家好好一个公子哥儿,性情好教养好,甚至都打算不跟你计较地放你走,你这么做岂不是恩将仇报?!”
觉华深思地转弄著手中瓷杯。“我早就在想,雍华,你是不是还在嫉恨元卿贝勒?”
“嫉恨他?”英绘不解。
“元卿贝勒他拥有一切雍华想要的,他的贵胄血统、他的温文儒雅、他的学识渊博、风流倜傥,身旁的人物净是英雄美人、奇才鬼杰,为人又潇洒磊落、不与庸才俗物苟合。别说是京里姑娘们多是他的爱慕者,连我也不免被如此的风雅名士吸引。可我还没病态到会去嫉恨他的一切、摧毁他的一切。你气量怎会如此狭小?”
“我不喝碧螺春,换砌壶武夷给我。”雍华悠然吩咐小厮。
宝儿静了下来,乖乖杵住雍华座位旁发愣。雍华嫉恨主子,真的吗?
“不会吧,雍华哪有那么小人。”英绘不确定地瞅著。
“他为了执行‘四灵’的任务,不知干过多少小人行径,我也早就说过他了。若是由我来执行任务,我绝对以行事正大光明为准则,能不伤人就不伤人。”
“五哥真是正人君子,令人敬佩。”雍华媚笑。
“别又跟我摆这副嘴脸,我是跟你说正经的!”
“雍华天生贱相,还请五哥见谅。”
“你讲的这是什么话!”他又不是这个意思。
“五哥如此反反覆覆,直教人不知该如何是好啊。”
“你看他这是什么态度!每次我好声好气跟他讲话,他就回以吊儿郎当相,你还说他把我当最好的兄弟看!”觉华朝著英绘大骂。
“是是是,你委屈、你冤枉,现在可以从这百年烂帐扯回雍华烧死别人的事上吗?”
“这种没心没肝的冷血魔做出那种事,一点也不稀奇!”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宝儿火了。
“除了天生嗜血的罗刹鬼,谁会下如此惨无人道的毒手!”
“觉华,你这话就说得太情绪化了。”英绘柔声指正。“在‘四灵’手底下办事,根本没有慈悲的
余地,你那套什么能不伤人就不伤人的说法,未免太天真。我倒比较同意你所谓的嫉恨。”
英绘严肃地转向雍华。
“对于像元卿贝勒那样的谦谦君子,你的手法实在太过偏激。我相信凭你的本事,你一定可以找到其他更好的脱困方式,为何却选择最恶劣的一种?”
“因为他本性就很恶劣。”哼。
“觉华!”英绘快受不了。“雍华,你别尽顾著闲闲喝茶,你倒快给我们个说法呀。”
“该说的你们都替我说完了,何需我罗唆?”他冷笑著端起茶水,其中反射的双眸有著深深的空洞。
“如果今天对方是个十恶不赦的大魔头,你连人带书地把他一起烧了还无所谓,可你眼前烧的是个声誉卓然、形象完美的人物,你教我如何跟你站在同一阵线、替你脱罪?”
“别理他,让他自己去收拾残局。”觉华赌气大骂。“我这儿不再借人当做避风港了,大家统统请
回吧!”
“你们简直幼稚透顶!”宝儿忍不住暴喝。
觉华和英绘一时给骂怔了。
“左一句雍华残忍、右一句雍华小人,你们到底把雍华看做什么了?!”她愤然指著。“你,是雍
华的哥哥;你,是雍华的朋友,可你们哪一点像是和他同一国的?你们跟元卿贝勒熟、还是跟雍华
熟?!”
“她……这……”英绘从没被个小丫头如此冒犯过。
“若真要痛骂雍华,你们还没我有资格!元卿贝勒是养我到大的主子,我都还没发飙,你们飙个什
么劲儿!”
“我的妈呀。”这洋娃娃怎么这么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