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未来,他连他和乐乐的现在都掌握不住……
[喂!你弄好了没啊?!]
一句娇愤抱怨,将他的深幽沉溺惊破,愕然抬望。
[我等得饿到半死,你却在厨房闲闲打瞌睡?]气得乐乐小脸肥嘟嘟。[如果你这幺累,我们吃泡面就好了嘛!]
既然累,又坚持要忙,结果害惨了她的胃。
他一直瞠着楞眼直瞪她,像是不太相信她的存在。
[呃……]完了完了,她应该先在路上把棒冰吃完再回来。现在吃到一半的赃物正拿在手上,可又把他给惹毛。[这、这个……是我特地去买来待会饭后吃的点心喔。]
她赶快阿谀陪笑,拎起另一手那袋五味杂陈的冰淇淋献宝。
[我有帮你买卡布其诺口味的棒冰,还是你喜欢吃红豆粉粿的?那个番薯冰淇淋是我的,可是如果你真的真的很想吃的话……]她勉强地一咽口水。[可不可以请你自己去买……][
抱歉,她还没贤慧到甘愿牺牲小我。
响应她的,是一个莫名环来的激切拥抱,几乎令她粉身碎骨。小脸被埋在伟岸的胸怀里,紧密得毫无喘息的余地。
这是干嘛?买个棒冰有必要感动成这样吗?
可是给他抱住的感觉太幸福了,他的味道也太迷人太好闻了,没办法,只好任他摆布啰。
他极度焦躁地紧拥怀中柔软的小身体,有如随时都会失去。平顺遂的日子中,他们就已经有许多危险争执。若是连平静的日子也没有了,他还有哪一点能保住她?强硬地将她留在身边?
[安阳……]能不能先让她放一下棒冰,不然铁定会给他抱到融化。
他当初就是以商业合约扣住她。若是没这合约,他们的婚姻有坚固到足以支撑彼此的关系吗?
[你先放开我,让我把棒冰……]
他霍然放手,改按在她双肩上,眼神凌厉。
[我有拍卖会的事要跟你说。]
她傻眼,被他逼人的气势慑住。[好啊……有什幺事?]
[这次拍卖会对安家来说十分重要,一点闪失都不能有。]
这她知道,她也有在为这事天天向天父祷告,希望一切顺利。
[所以,我们决定删掉你的演奏部分。这次的拍卖活动,你不必参与。]
合约中止,她不必参与了。
第十章
音乐教室学生的新年音乐发表会,说是给学生一些舞台经验也对、说是鼓励学生继续学习也对。对家长来说,这可是大秀特秀自家宝贝的好机会。所以会场两百多个座位,挤得人山人海,热闹烘烘,几乎全是熟人来捧场,没几个是专程来听音乐。
[要变更演出顺序,不然会开天窗!]
[十二号的学生还没到吗?我打手机联络也不通,是还在路上还是临场落跑?]
[不要让他们随便上台献花,那样场面会很乱!]
[康老师,为什幺节目单上我儿子的曲目会是原来那首?不是说好要换成爱的克莉斯汀吗?]
[拜托,那首曲子我听了就好想吐。]另一名学生已经紧张到口无遮拦。
[你说这话什幺意思?你哪个老师班上的?!]
[对不起,请保持安静。请保持安静!]结果叫人保持安静的乐乐反而吼得最凶。[请你们保持安静!]
没人理她。
可恶,搬张椅子来。看她登高一呼,吼到他们头壳爆掉!
[请各位安、安──]她猛然爆咳,嗓子哑到不行。
噢,要命,发表会还没开始她就已经喊到倒嗓了。
后面的准备室再这样吵下去,前面的大厅也不可能静得下来。这次租借的演奏厅实在有够简陋,果然便宜没好货。
[与表演无关的人员,请现在就离开准备室──]
[小加!]气疯乐乐。[你在干什幺?]
她懒懒耸肩,麦克风搁在嘴边道。[帮你广播清场。]
[把那个小型扩音机给我拿掉!我这里又不是菜市场在办成衣跳楼大拍卖,你用那种东西广播像什幺话!]
[随便你。]好心没好报。她东西随手一甩,走人。
[乐乐,要准备开场了。]
[好。啊!叶老师,你有没有看到梅丽?]
[好象到一楼去等老板。]
[那麻烦你顾这里,我到外面准备主持人的开场。]
[OK!]
每个老师忙得团团转。不只自己忙,更把自己的家人和男友全拉来做义工。混乱
之际,有点分不清哪些是工作人员,哪些是来宾。
直到主持人上台暖场,开始了第一位学生的演奏,场面才逐渐控制住。
乐乐严阵以待,监督音控室,关照灯光师,同时还得分神注意断断续续迟到来宾引起的小小嘈杂。这些还是小意思,等到排在前头表演的学生结束下台后,有许多家长会很不礼貌地当场率团走人,毫不尊重后面的其它表演者,那才真正麻烦。
她知道她无权硬要那些家长留下来听完整场发表会,但这是礼貌问题,至少要让学生明白什幺叫文化素养,而不是傲慢地净想展现自己。
同事们赞成她的看法,但不觉得她的方法可行。人若要走,留也没用,对艺术表演的尊重不可能像她这样说一说就会有效果。
她不管,反正她能做多少就做多少。
蓦地,黑压压的观众中,有一名女子回头朝她这方偷偷挥手,笑容可亲。
啊,秘书小姐露比!乐乐好高兴,赶紧也偷偷挥手。但是露比随即比出奇怪的手势,令她不解。顺着露比改而朝左侧墙角比画的方向望去,她愕然怔住。
安阳来了!
她没看错,那个巨大的身影绝对是他,再暗她都认得自己的老公。他不是一直说他没空吗?怎会突然跑来?
想到上礼拜他们才终结的合约,她不自在地转回脑袋,心不在焉地观望舞台,维持会场秩序。
合约虽然中止,但酬劳我们仍会照付。
这话实在太差劲,气到她那时抡起整袋棒冰摔他。她知道安阳是很客观地在谈公事,但她在情绪上,就是无法容忍他的卑劣说法。
她哪时在乎过酬劳了?他根本没有搞懂她真正在乎的是什幺。
表演的机会吗?错。出名的机会吗?错。自我满足的机会吗?错错错!
如果用嘴巴说得出来,她就不必用钢琴表达了。既然已经用钢琴表达,人还是不明白,那又何必再浪费唇舌去解释?
她没有钱,但再多的钱也比不上她的尊严。
[真可怜,哭得好惨。]小加痞痞靠在安阳身旁的墙面上,和一同遥望黑暗海洋一般观众席的另一岸。[这还是我第一次看乐乐这样哭。]
安阳听若罔闻,只专注地揪心凝睇远方的泪人儿。
她高傲地在幽暗角落望向明亮的舞台,仿佛尊贵的女武神,捍卫着她的领土,凛然不可侵犯。
但她的眼是湿的,脸是湿的。她既不惶惶失措地掩饰,也不羞愧地急急拭去,而是大大方方地任它流,毫不跟自己的软弱妥协。
乐乐。
他蹙紧了眉心,深瞅她倔强的侧面。自从那一天,他们就完完全全地进入分居状态,他住他那边,她住她那边,不相往来。必要时,她会刻意提早出门,硬是避开他的开车接送。
他后来曾慎重跟她提过,如果她这幺渴望这样的演奏机会,他可以为她安排与其它知名的艺术中心合作。结果,反而更糟,气得她痛声大骂,当场撵人。
他不明白。啊,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这个世界有够爆笑]小加咯咯咯。[有很多像黄金一样宝贵的人,却被人看做是大便。这两个虽然很像,可是价值完全不一样。我这样说虽然有点毒辣,但是我八年前跟乐乐在莫斯科时,真的亲眼看到一堆连大便都不如的人。]
[你们一起去旅游?]
[去参加柴可夫斯基大赛,不过我是代表美国出赛,乐乐则是从台湾去的,不太一样。]她神情逐渐疏冷。[乐乐就是在比赛中觉悟,她不要走这条路,从此以后过着不一样的生活。]由超级新星过回平凡老百姓的日子。
[她以前没打算当钢琴老师吗?]
[至少我没想到她会当这种的。]小加以下巴比了比场内暗暗忙碌的老师们。[乐乐以前号称天才少女,还上过报,杂志也专访过。但是有谁会记得八、九年前的钢琴奇葩?过去被捧上天的天才,时间一久,被人看得连废柴都不如。可是我一直都忘不了乐乐在八年前离开大赛的背影。]
[我对音乐界不熟。]安阳淡然跟着观众们敷衍地鼓鼓掌。[顶多听过萧邦钢琴大赛。]
小加趁掌声热切之际,放声大笑。[萧邦大赛只在亚洲才会被捧得那幺高,全世界真正具分量的比赛之一,就是柴可夫斯基大赛。乐乐获得大会邀请参赛时,她老师还帮她办了好大的行前庆祝会,根本是在为老师自己造势,炫耀门下有多杰出的弟子。]
[比赛结果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