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便,把其他的事也处理掉。
但是她并没有想象中的潇洒,她还是放不下,打了几次手机给他,他都在关机状态,无法沟通。
一整天,她打手机打到心灰意冷,打到数度痛哭失声。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偏偏找不到人。她窝在自己的小公寓里,哭醒了就拨号,拨不通就再次心碎。
她找不到她要找的人,却因为自己的手机开机,而打进一堆要找她的人。
爸妈找她、小萍找她、朋友找她、宴会筹办人找她、公司找她、教会的妈妈们找她、外国的供货商找她、同业的饭友找她…要振作,有待处理的事还很多。
马兰都可以说放下就放下,完全投入工作,为什么她做不到?感情已经搞得一塌糊涂,难道还要把工作也搞得一塌糊涂?
“丹雅!你这几天跑到哪里去了?”
“难得你周六周日的教会活动会缺席。”
“上次预展酒会后续账目需要清一清,你打算几时来核对?”
“小萍要在凯悦办婚宴是谁的主意?为什么问都不问我们一句?”
“朱经理,你的公司有些负面风声传出来,是怎么回事?你最近还好吧?”
“经理,你提出的议案还是没有响应,但上头说要找你谈。”
“现阶段研习讲座就告一段落了,谢谢朱经理这阵子的拨冗参与,指导后进。下次若有机会,我们会再邀请你,”
“那你接下来还有什么事可做?”
丹雅,你接下来还有什么事可做?
几天下来,一连串的杂事与问题汹涌而来。她机械式地响应,迅速处理。每逢空隙,不忘切切拨打手机。
“喂,我马兰。”
“没办法,落跑一周,回来就得被众人围剿。现在还在收拾上个礼拜的烂摊子。”
“干吗不住我那里?我现在每天搞到一两点才到家,根本没力气开车到你那里。”
“等到下礼拜国外的chiefengineer抵达了,我们这小组的人就可以解脱了。”
“你呢。”
丹雅,你呢?
“有什么事吗?”
“既然没事,等我忙完再好好聊。”
“对了,你没事就到我那里去。几天不见,我都快忘了你长什么德行。”
好奇怪,她是这么迫切地想找到他、想问他。联络到他了,却什么要事也没说,只依恋地贴着手机,倾听他的声音。
小萍又跟你爸闹别扭了,现在场地勉强敲定了却又说不结婚。
爸妈希望跟你再碰个面。
我的工作状况好糟。
我好想你。
愈是心里的话,她愈是搁在心里,一个字也讲不出去。
☆ ☆ ☆
周三下午,晴天霹雳,路上行人纷纷走避。气象局说秋季台风可能登陆,请大家多加小心。
雨有一阵没一阵的,一来就是大豆雨滴,却说停就停,马上晴空爽煦。
她就站在马路对街的电话亭里,遥望咖啡馆落地大玻璃内中午用餐的上班族。马兰和一群男男女女激辩着,状似冷静,却气势凌厉。他身旁的艾蜜莉看起来也精干伶俐,不断地与他一同反击敌方。
她也很想和马兰站在同一线。
蓦地,马兰和众人开怀大笑,乐不可支,像在讥嘲她狼狈的幻想。
可是她是真心这么想的。
她很想加入他的圈圈,但就是进不了他的世界。
谈感情真的好累好累,容易伤神,容易伤心。
“喂?我马兰。”
她在对岸拿着公共电话话筒半天,发不出声音。
“喂?”
店内的他有些口气不善,毫不掩饰自己的不耐烦。
马兰,是我,只是我目前说不出话。
“怎么了?”手机旁的人声隐约可闻。
“不知道。”他有些不爽,“喂?”
通常马兰会在她出声后,就转变为愉悦的口气。而且,会带有几分假装“真受不了你”的得意。
他又“喂”了一声,便悍然切断通话,重回同事们的午餐热战中。
绿意扶疏的对街电话亭内,一个女人伏在电话上痛泣。来往路人略瞟一眼,也无人会关心。
这世上,为情伤心的女人太多了,不差这一个。
☆ ☆ ☆
“你们都没有她的消息?”
“你也没有?”丹雅教会的朋友愕然反瞪马兰,“我们还以为她又跟你私奔去了,所以没来参加周六团契跟主日礼拜。”
怪了。
“你们上次是什么时候跟她联络上的?”
“大概……上个礼拜几,不记得了。”
“丹雅的事,问柯南比较清楚。”
马兰努力捺下焦躁,一脸客气。“她现在在这里吗?”他人都亲自杀到教会来了,一定得查个水落石出。
“柯南出国,人在吉隆坡。”
他差点气疯。
柯大小姐远赴南洋参加国际神学研讨大会,像个修士般地不带手机也不带notebook,无牵无挂,逼得他只得以警察办案的泼辣手法,四处威胁恐吓,想尽办法就是要联络到柯南。
丹雅整整四天没跟他联络。打她手机,不通。打她公司,说她没上班。打给她父母,她没回老家,他只好假装特地call来请安的。打她小妹电话,什么也问不出,反而被倾倒大堆感情垃圾。打她大妹电话,一样一问三不知,每天去她的小公寓,接到门铃快起火也没人应。找到她的教会来,也是一片茫然。
该死的。平常人人使唤她使唤得那么容易,结果她是死是活,没一个人关心!
晚上十一点半,他终于Call到在吉隆坡丽晶饭店下榻的柯南。
“丹雅不见了?”她吼得比他还凶,“你在搞什么鬼?”
“你最后是什么时候跟她联络上的?”
“她被炒鱿鱼的那天。”
“什么?”
“她被FIRED的那天!”听不懂人话啊!
丹雅被革职?
“我上次就跟你说了,她不小心挖到吉米王另收回扣的烂疮,吉米王那猪哥还劝她一起趟浑水,丹雅哪肯。我就知道吉米王绝对会使贱招,只是没想到他会贱到陷害丹雅去背黑锅。”公司里也没一个有胆站出来替丹雅仗义执言,谁都懒得得罪驸马爷。
“那也不必做得这么难看。”大可让丹雅自己辞职。
“他就是要给丹雅难看,教她难找下一份好工作。”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礼拜三。”
他立刻联想到那天中午莫名其妙的无声电话。
是她吗?她想跟他说什么?
“马兰,我之所以老早就跟你通风报信,就是希望你能帮她一把,因为我已经不知道还能帮她什么。你为什么不帮她?”
她人会在哪里?怎会说不见就不见?
“喂!”
她不是那种会跑到国外度假散心的料,依他看,她只会挖个小洞把自己埋起来。
埋在哪里?
“马兰!”他死了是不是?
“吼什么?”烦不烦哪。
“我在问你为什么不帮她!”
“我没有不帮。”啊,他怎会现在才想通?“我只是帮法跟你不一样。”
☆ ☆ ☆
马兰隔日草草跟公司告假,从早来回奔波,赶到丹雅的小套房时已近中午时分。
这次他完全不需要按铃,直接拿着他从大妹立雅那儿勒索到的钥匙开门。
晴凉的仲秋午后,粉色窗帘隔掉了明朗的光线,屋里一片清幽,干干净净,有着淡淡的芬芳,一股属于她的馨香。
她在吗?
他无法确定自己的推测是否正确,但至少可以删掉最糟的预期状况:屋里没有任何自杀过后的怪味。
“丹雅?”
没人响应他。
出去吃饭了吧。
环顾四周,他再度觉得自己像在参观小人国,什么都小小的。迷你录音电话机上不断闪着小红灯,显示留言已有一大堆,她恐怕这几天根本没去听。
看来只能守株待兔,慢慢等了。
正当他解开领带,打算横越小客厅进攻小冰箱时,赫然发现厨房地板上伏倒的身影。
“丹雅!”
她在家!可是,正趴在地上,奄奄一息。
“你在搞什么?”他重喝,连忙将她打横抱起。
她浑身虚软发烫,手里还抓着空的制冰盒,冰块早融为她身上的一摊水。
“丹雅!”他不断拍着搁到床上的小人儿脸蛋。
她半昏半醒,疲倦得连话都讲不清。“地板……”
“什么?”
她艰困地咽着喉头,嗓子仍是彻底的干涩,沙哑而破损。“我……想弄冰枕,可是脚站不住。冰块都掉到地上,还没擦干净……”
“擦你个头!”连日累积的不安完全暴发为愤怒,“你这几天都躲在家里干吗?
什么时候生病的?”
丹雅无力跟他争辩,极不安稳地昏昏睡去,满脑子想的还是地板的清洁问题。
水还没有擦干净……
隐约间,仿佛只过了一小时,又好像是一日。她不清楚,一切都模模糊糊。
“只是一般的感冒,因为没处理好而造成滤过性病毒感染。”
“可能是扁桃腺发炎感染到中耳,会头晕目眩。也可能她进食过少,有些贫血。”
“我只能替她注射葡萄糖补充体力。其他的,消炎药跟退烧药,按时服用就行。她对抗生素过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