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不信?我绝对比你想像的更糟糕。」靳扬近得几乎能闻到沈芝柔的鼻息。
她很香,很清丽,只可惜他在演艺圈待久了,形形色色的美女见多了,不吃外表这一套。假使他对一个女人有兴趣,绝对不会是因为她的外貌,而是因为她身上的其他特质。他喜欢的女人必然得有些吸引他的特质,比如,就像沈芝柔现在对他的、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反击。
「你好无聊。」沈芝柔迎视着靳扬咄咄逼人的注视,气呼呼地抛下这句。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气靳扬什么,是气他不够爱惜自己,老爱说些讨厌的话?还是气他出言不逊就算了,居然连沈芝青也拖下水?
他好无聊?没想到沈芝柔会扔出这样的结论,靳扬笑了。
「你真不怕我?那今天一进来剪接室时,为什么发现是我时,那么不自在,那么别扭?」
「那是因为我担心说错话,又像上次在医院时一样,惹你不高兴。」
「那现在呢?你不担心说错话了?」
「不担心了。」
「为什么?」为什么短时间之内,她就有了这样的改变?靳扬禁不住好奇地问。
「因为我发现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会不高兴。」既然如此,索性爱说什么就说什么,沈芝柔难得发怒的眼神里有几分赌气的意味。
「哈哈哈!」靳扬哈哈大笑了起来。是真心诚意、毫无讽刺,发自内心的那种欢畅笑声。
他知道此时才发现,沈芝柔的眼睛其实很美,清澈、不驯,又带着几分艳丽。
她看起来柔弱纤细,却没想到这么硬气……其实,他早该知道的,从沈芝柔在片场吐得乱七八糟却不愿离开时,他就应该明白她很拗。
那好,他就喜欢她这么拗。
教她怎么看镜头写场记表本就不是件难事,而他做事向来但凭心情好坏,没有章法规矩可循,既然沈芝柔现在被他激怒的模样如此有趣,令他心情大好,教她又有何不可?
他灿烂的笑容和颊边的梨涡,再度令沈芝柔有片刻失神。
这男人,他长得太赏心悦目,若不是他这么难以亲近,嘴巴又坏得紧,她想,她会喜欢他比现在多得许多。
「沈芝柔。」靳扬忽然大声换她。
「啊?」
「去买麦当劳吧。」
「呃?」
「不是要我教你吗?」靳扬从她身前移开,为她让出一条路。她说的,同学借她抄笔记,她至少还知道要请同学吃一顿麦当劳不是吗?
沈芝柔愣了一愣,才后知后觉地意会靳扬话中的意思。
「靳大哥,你要让我在旁边看剪接?你要教我吗?」她有些不可置信地问。
「不然呢?再不去,我要反悔了。」靳扬双手盘胸,视线由上而下地俯瞰她。
「我去,我去,我马上去。」沈芝柔冲到剪接室角落,打开行李箱拿出钱包。
靳扬要教她,他答应教她了耶,她好高兴。
仔细想想,靳扬这人真的很怪,她现在对他这么不客气、有话直说,有不舒坦直说,他反而开心了,更奇怪的是,看他这么愉快,她也高兴了,一时之间觉得剪接室里的气氛好好,方才那种如坐针毡的感觉都消逝了。
「既然已经这么不怕我了,『大哥』两字就免了。」靳扬摆了摆手。「别浪费时间,你要学的东西可多了。」
「好。」沈芝柔三步并两步地冲出去。
真是……跑得跟兔子一样。靳扬望着沈芝柔的背影笑出来。
本来以为她很娇弱,却没想到她挺有韧性;以为她被他吓到,开始对他疏离客气、敬而远之时,她又开始不怕他了;正想着她似乎有种比实际年龄更为早熟的沉静时,她却又跑得像个雀跃的小女孩。
很有趣啊,这个沈芝柔,这部戏有她当场记,挺有意思的。
第3章(1)
为什么有人可以喝玉米浓汤,还加一包细砂糖与奶精?
靳扬原该全神贯注剪接拍摄带的神思,彻彻底底且完完全全地被身旁沈芝柔的怪异举止打扰。
玉米浓汤还不够甜吗?他侧眸觑着沈芝柔撕开细砂糖的包装,仔仔细细地撒入麦当劳的玉米浓汤里。
「靳扬,我不太明白,为什么这个镜头是接在那个镜头之后?你怎么知道导演要用这个镜头,而不是另一个?」既然方才靳扬说「大哥」两字免了,沈芝柔就真的索性免了。
靳扬望着沈芝柔缓缓启唇饮下那杯浓稠杯汤,瞬间感到喉咙发痒,浑身不舒服,于是只好匆匆别开目光,手指了指电视荧幕。
「因为演员进来的方向,他刚才从左边出镜,下个镜头一定由右边入镜,这是大原则。」
「啊!我懂了,原来是这样。」沈芝柔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神情,腾出手努力做笔记,唇边的笑容也不知道是因为玉米浓汤甜还是怎样,笑得好愉快又好满足。
神经病!这有什么好高兴的?靳扬偏眸睐了她一眼,一时之间忽然有种沈芝柔的笑容好明艳灿烂的念头。
真是,他在想什么啊?再怎么可爱的女人他都有见过,为什么突然心口一震?
顶多,他只有觉得沈芝柔很聪明,一教便会罢了,靳扬垂眸,继续认真剪接拍摄带。
忽地,一阵手机震动音响起,靳扬摸了摸口袋,才确定手机不是他的,沈芝柔便从椅子上站起,说:「靳扬,你继续剪接不要紧,我拿个东西给人,马上回来。」接着走到剪接室角落,蹲下,打开她的随身行李箱,匆匆忙忙地跑出剪接室。
怪了,她不是一副很上进很肯学的样子,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值得她跑出剪接室一趟?靳扬明明不想管沈芝柔,却还是按捺不住好奇,调转了椅子方向,一脸狐疑地望着沈芝柔已经消逝的背影。
不到两分钟,沈芝柔便回来了,靳扬淡淡地扫了她一眼。
「是剧组某个轧戏女演员的助理,她来找我拿一副耳环,那副耳环也连到女演员的别部戏,就在楼下的七号摄影棚拍。」明明靳扬没问,沈芝柔却还是交代了。
她就是觉得,靳扬淡淡飘来的那一眼,有疑问,也有对她学东西学到一半还跑出去的不以为然,逼得她不得不开口解释。
「为什么演员的耳环会在你这里?」靳扬挑眉问。
「因为她们常常忘记带,我试过叮咛助理,最后也是成效不彰……有时候,剧组晾在片场大半天只为了等连戏服装或道具,一次两次三次,我实在受不了,索性把容易忘记的小配件都收来了。」
收配件?靳扬走到沈芝柔的行李箱旁,蹲下察看她行李箱内那些夹链袋装着的,上面写标明场次与人名的耳环项链领夹与手表,心中感到又荒谬又无奈又好笑。
「你还真有勇气。」靳扬拿起其中一袋仔细观看,凉凉下结论。
「勇气?为什么?没有演员会为了这种事生气吧?」沈芝柔不解地问。没有人怪她啊,顶多只有提醒她不要搞丢罢了。
「这对耳环,少说也要一、两万,还有这支表,你猜要多少钱?」靳扬瞧瞧这袋,又掂掂那袋。
「一、两万?」沈芝柔不可思议地瞪着那副单钻耳环。
好吧好吧,她是看得出来耳环上那是钻,但是路边摊的水钻也是钻,她从没想过那是真的钻石,或许还是等级很高的那一种?
「不要跟我说手表多少钱,拜托,谢谢。」沈芝柔将靳扬手上拿着的那一袋手表丢进行李箱里,一鼓作气将拉链拉上。
她现在明白了,有些事情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她拉这个行李箱拉进拉出了好几个月都不觉得重,而现在一旦知道了那些连戏道具的价值,竟连拉个拉链都感到压力好大。
她丕变的态度令靳扬情不自禁地想笑,却又忍不住出声提醒。「小心地,别搞丢。」
「好,我不会弄丢的。」沈芝柔坚定地点了点头,将刚刚明明还无关紧要放在剪接室角落里的行李箱拖到脚边来。
靳扬若有所思地望着她好一会儿,忽然抛出一句——
「你得先学着不要相信别人。」
「什么意思?」沈芝柔一顿。
「就是你字面上听到的意思,可以跟任何人保持良好友善的关系,但是千万不要相信任何人。」
「为什么?」
靳扬将方才从她行李箱里摸出来的一包夹链袋放进她掌心。
「就连我也一样。」她这么单纯,就像刚出社会时的他一样笨,不知怎地竟令靳扬感到有些烦恼。「我已经告诉过你我很很糟糕了,你竟然还不懂得防我,万一哪天遇到那种跟你称兄道弟的,不就掏心掏肺还帮别人数钱?」
吓!靳扬是什么时候把这袋项链拿走的?沈芝柔吓了好大一跳。
她怔怔地望着手中那袋应该也是价值不菲的项链,又怔怔地望着已经专注会荧幕钱的靳扬,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心头徒生一股暖意。
原来靳扬人很好不只是她的推测,他是真的人很好,很好很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