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韩永在挑了挑眉,理所当然地看著她、理所当然地说:“你就是家人。”
刹那间,热流滴上跟眶,她庆幸一个在楼上、一个在楼下,两人之同有些距离,否则他一定会看见她眼眶里的水雾。
任筱绿吸了吸鼻子,压抑哽咽的声音,露出微笑说:“好!我下去开门。”
咖啡店的铁门一打开,韩永在眼尖地看见任筱绿的眼眶和鼻尖微红,但他不揭穿她的脆弱情绪,假装没看见,越过她进入咖啡店里。
走到楼梯口,小熊伴随著钤铛声从二楼冲下来,嘴里还咬著一条面,一见到他,兴奋地在他脚边撒娇打转。
韩永在笑著蹲下来摸摸小熊,当他看见小熊嘴上的东西之后,他眯起眼,表情很不能接受地看著任筱绿。
“小熊吃的那一条食物很特别啊!还有,为什么我闻到很浓的泡面味?芯宁煮的火锅呢?”他一副你说谎被我逮到的表情。
“呃……”地继她涩笑,坦言:“没有火锅,小宁也不在家,我正要吃泡面你就来了。”她没料到小熊会趁她下楼时偷偷跳上矮茶几吃泡面,还好她泡的是干拌面那种,否则小熊肯定会被汤汁给烫伤。
韩永在叹口气,用不容拒绝的口吻说:“吃那个不营养,别吃了,我们来吃其它的。”
交代完,他把手上的购物袋放到咖啡店的餐桌上,小心取出里头的餐厅年菜摆在桌上。
当韩永在忙著布菜时,任筱绿上楼将泡面端下来处理掉,又拿了两副碗筷往他身边走去。
“哇……”她低头看著那一桌丰盛的年菜,发出赞叹声。桌上居然有港式萝卜糕、干贝煨长年菜、糖醋鱼……
“好丰盛的菜色,这样会不会太多了,我们两个人吃得完吗?”韩永在为她拉开椅子,用筷子挟了一块鱼肉到她嘴边,含笑地说:“吃不完没关系,正好代表年年有余。”
被他喂食,她有点不自在,本来想闪开的,但是听他说著过年的吉祥话,又觉得这块鱼不吃不行,于是表情羞涩您她地张嘴吃下。
见她乖乖吃下鱼肉,韩永在更开心了,又挟了一块鲜绿的长年菜到她嘴边,很认真地说:“再吃个长年菜,代表富贵绵延、长长久久。”
任筱绿笑睨著他,声音舍嗔抗议。“你是喂我喂上瘾了吗?”
“嗯哼!”韩永在傻笑点头,筷子固执地停在空中,不肯收回,任筱绿只好张口吃下长年菜。
他接著又挟了块萝卜糕到她嘴奈,说:“吃块萝卜糕,让你步步高升。”
这次她不抗议了,直接张嘴吃下,她知道她要是不吃下,他拿筷子的手会一直停在空中。
“换你了。”任筱绿拿起筷子,也学他,挟了一块挑掉鱼剌的鱼肉给他,说著吉祥话。
“祝你年年有余。”韩永在见状,双眼连出开心期待的晶亮光芒,等著她喂食,但是任筱绿的手一转,居然把鱼肉送进他面前的碗里,而不是他嘴边。
他的嘴角立刻垮下,露出聊胜于无的表情,挟起那块鱼肉吃下。
他的模样进得任筱绿很想爆笑出声,但她忍住,又挟了一块长年菜,说:“祝你富贵绵延、长长久久。”然后一样是送进他碗里。
韩永在嘴角更下垂了,但他不敢有怨言,认命地吃下长年菜。
任筱绿忍笑忍到肩膀抖动,她又挟了块萝卜糕,正要往他碗里送时,韩永在忽然握住她拿筷子的手,移往他嘴边,很快地张嘴吃下,然后露出心满意足的得遑笑容。
任筱绿再也忍不住,眉开跟笑地发出凊脆笑声,她好久没笑得这么开心过了。
笑声停止后,她说:“这是我吃过最好笑的一次年夜饭。”
但是韩永在却锁住她的眼眸,用宣誓般的口吻说:“这是我吃过最幸福的一次年夜饭。”
他真诚认真的说话方式让她心一软,笑不出表了,她点点头,说:“我也觉得很幸福,谢谢你可以来陪我吃团圆饭。”
韩永在微笑,他也很高兴自己选择了来陪她,正要说些什么,在一旁看著他们互相喂食的小熊很激动地汪汪叫,眼珠子瞪得快凸出来地盯著美味的菜肴。
韩永在和任筱绿一起看向小熊。
韩永在问:“小熊该不会也想被我喂食吧?”
任筱绿大笑点头。“很有可能哦!不过它不行,这些食物对它来说太咸、太油,会伤害肝肾,它没口福吃到。”
韩永在明白地点头,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狗零食,低头对小熊说:“没关系,我有另外帮你准备,是牛肉条”,他拆开包装袋,取出一根牛肉条给小熊去啃,让小熊开心地直打转。
安抚了小熊之后,接下来的用餐气氛是温馨的,他继续为她挟菜,叮咛她多吃一点,她关问他这阵子花圃忙碌的情况,他们边吃边闲聊,餐后任筱绿为彼此煮了一壶咖啡,度过了两人的笫一次团圆夜。
一直到十一点,韩永在发现任筱绿露出倦意,他还很想留下来,不想相聚的实践太快结束,但顾虑到她的休息时间,只好体贴地说:“我先走了,你早点睡,明天我来接你出去,我们可以到阳明山逛逛走春。”
“你明天还会待在台北吗?那表示你今晚会在你母亲那边过夜吧?帮我跟她道声新年恭喜,占用你们母子的团圆饭实践,对她有点过意不去。”韩永在迟疑了一下。
“怎么了?”任筱绿看出他的迟疑。
“我没有要在我母亲那边过夜,我跟你说过吧?那是我继父家,自从我母亲再婚后我就没和母亲同住过,虽然继父家有空房间,我和继父的感情也没有不和睦,但住在一起总觉得有些格格不入,所以我在台北过我时通常是住饭店。”
他把不在继父家过夜的原因说给任筱绿听,理由并不是反骨不认同继父,纯粹只是贪个自在的感觉,只不过以往去住饭店是平日很好订房,今晚是除夕夜,这种大日子也不知道饭店还有没有房间?
任筱绿一听,想像除夕夜他一个人窝在饭店房间的情景,觉得这未免孤单得可怜,脑海里于是冒出留他下来过夜的念头,可是……
可是她这里跟韩永在田尾的家不一样,之前她留在田尾过夜,韩永在很绅士地把拥有最舒适弹簧床的房间,也就是他自己的房间让给她睡,他则去睡简便的客房,所以两人没有共宿一房的问题。
但是咖啡房这里一楼是店面没有沙发可以睡,二楼也只有两间房,虽然说小宁跟男友一起过节,也许不会回来过夜,但难保没有突发状况,加上为了尊重小宁的隐私,她不会私自去动用到小宁的房间。
那么就只剩下她的房间了,所以她一旦开口留他过夜,势必会面临两人共居一室的情况,总觉得怪怪的,好像是她在邀约他、暗示他什么似的。
而且她也没把握两人共宿一间房时,她能心如止水,什么事都不发生。
任筱绿心里陷入期待与挣扎中,表情很紧绷,始终没把邀约的话说出口。眼看著韩永在已经起身穿上外套、拿起车钥起了,她还是没拿定主意。
仿佛可以理解她的心理挣扎似的,韩永在静默著,没有给她任何压力,天知道,其实他对她有著强烈渴望,但在不确定她是否准备好的时候,他选择放慢节奏,保持君子风度,宁愿自己因为渴望而得内伤。
韩永在隐藏好失落的情绪走到门口,跟她拥抱吻别,并且挥手道再见,然后推开门往车子走去。
已经错失了开口留他过夜的最佳时机点了,任筱绿只好放弃,虽然心里有一股说不上来的遗憾,但她还是微笑著目送他开车离去。
第9章(1)
任筱绿关上铁门返回咖啡店里,将餐盘收拾好,又洗了个舒服的热水缲,正在吹干头发时,手机响起。
她接起手机,听见陌生的声音。
“请问是任筱绿小姐吗?”
“我是。”她一脸狐疑。
“这边是杏林医院的急诊室,有一位韩永在先生因为车祸进来急诊,我要帮他通知家属前来办一些手续,他给了我这个电话号码。”
任筱绿一听,心脏跳到喉咙,差点软倒。“他有没有怎样?”她急得声音发抖。
“正在检查是不是有脑震荡,但目前没有致命的危险,可能要麻烦你来一趟协助他办一些手续。”
“我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后,任筱绿顾不得头发仍半湿,赶紧拨电话叫出租车,然后大外套一穿,急忙忙地冲到店门口搭上前来的出租车往医院去。
一路上,她心情紊乱,双手合十祈祷著,交握的手心不断冒汗。
她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渴望韩永在就在她身边,渴望他紧紧拥抱她,渴望他温柔的亲吻。她同时也恐惧著,很怕要再一次面对失去爱人的痛。
她刚刚到底在矜持些什么呢?在耍什么冷?如果她肯热情一点,开口留韩永在下来过夜,不就什么意外都不会发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