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要在半小时之内到Beauty House,否则爬山的时间会耽误到看诊时间。”柳深彻看了看手表,左右张望着,似乎在想办法。
凌晨六点,大马路上只有负责运输货品的大货车、卡车。
“捷运站那边有排班的计程车,你可以过去问问看。”拖吊人员说。
“谢谢。”他道谢后,过两条马路,来到捷运站。
但他却不是去搭计程车,而是想到Beauty House附近也有一个捷运站,既然有捷运就直接搭捷运,这样才环保!
于是,他进入地下室,准备搭上凌晨第一班捷运。
门打开,当他第一步踏进车厢时,便注意到有个画着浓浓烟熏妆、穿着枣红色皮裤及钉满铜饰长统靴的女人,坐在对面车门旁的位子,她靠着玻璃,睡得不省人事,身上还隐隐散发出酒味。
柳深彻皱眉,心想,又是一个在夜店喝到烂醉的女人。
他最讨厌,也觉得最肤浅的,就是这种以为化了个无懈可击的妆,就能在男人堆里无往不利的女人。
在夜店里人人都要让她,因为她很美、她很性感、她很会玩—但是卸了妆之后呢?
没有那张又浓又厚的美妆面具,她还有什么优点能嚣张?
柳深彻更想到与他同在Beauty House工作的心理部门医师段怀锐,曾跟他说,有时在床上醒来看到旁边跟自己发生一夜情的女人,都会吓一大跳,心想怎么会差那么多?
对,这种女人私生活还很混乱,柳深彻不屑的瞥了睡着的女子一眼,不想闻到她的酒味,于是他便走到隔壁车厢去坐。
这时,来了两个嘻嘻哈哈的高中生,穿着明星学校的制服,不知是不是要参加早自习。
“我跟你讲,那个 4S 我超想买的啦!可是我爸说这次段考要挤进前三名,才能买给我,哇靠!老头根本就没诚意嘛!我怎么可能考前三名?”一个留着玉米须头的男孩,勾着朋友的肩。
“把他的卡拿出来刷就好啦,你不是说他附卡藏起来的地方你知道?”
“不行啦,要是他生气,明年寒假不带我搭邮轮,就损失大了!”
两人都把制服下摆拉了出来,勾肩搭背又口没遮拦的,让柳深彻注意了下他们,但很快又把视线移回手中的书。
“欸。”姜至维用手肘撞了撞想要4S的死党。
“干么?”
“你看……”
两个高中生望向那个睡得死死的夜店咖女子。
“漂亮成熟又酷……”何冠志回答。
“不是啦,你看她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何冠志看见倚在靠板睡的她,涂了流金沙色指甲油的纤纤手指里,握住的是最新上市的 4S 智慧型手机。
可能是讲手机讲着讲着,挂线后就忍不住睡着了吧?
“是我想要的那一款耶!”何冠志眼睛发亮。
“走,去拿。”姜至维向他挑了挑眉眼,低声说。
何冠志原本还有点犹豫,但是死党都已经悄悄往她身边走去了,他也大着胆子跟着去,两人四处张望一下,这车厢只有他们,隔壁车厢也只有一个男人,不过他低头看书,应该不会注意这里,两人于是更加大胆。
姜至维轻轻将手伸进女子的包包里,想拿皮夹,何冠志则是屏息想从她微微松开的手里抽出手机。
第1章(2)
在隔壁车厢看书的柳深彻,不经意抬头就瞥见了斜对面的景象。
在两个男孩得手互相使了个得意扬扬的眼色时,就听见身后有个男人喝斥,“你们在做什么”
两人吓了一跳,连忙把皮夹和手机给丢了回去,拔腿就想跑。
“祥文高中几年几班,我看!”柳深彻两手各抓他们的后领。
“哎呀!你想做什么?放开我啦!”姜至维拚命挣扎。
“为什么要让你知道?”何冠志死都不会让这个人有机会告状。
“你们才几岁?想要钱和昂贵的手机,现在还不是时候!别说偷了,如果我认识你们的爸妈,看见他们要买给你们,我也会说到他们不想买为止!”柳深彻对于年轻人都把精神花在追求物质上的行为,感到非常不以为然。
“你很烦耶,这么罗唆做什么?放开啦!”姜至维还在努力甩脱他的手。
但他们都没想到,他们竟然怎么甩都甩不掉这位大叔!
这男的外貌温和俊秀,人又斯文有气质,刚刚还在隔壁车厢低头看书,一副书呆子的模样,怎么会比他们两个运动健将加起来的力气还大啊?
女人渐渐从睡梦中醒来,是被他们三个吵醒的,陶芝苹慢慢坐正,揉了揉眼睛。
“小姐,你终于醒了。这两个高中生是窃盗现行犯,刚刚被我抓到他们在偷你的手机和皮夹!”柳深彻虽然帮她,但对这种喝酒喝到不顾自身安全的女人,也没啥好感,因此眼神冷冷的瞥向她。
陶芝苹一听,忙低头看,手机被惊慌一丢,丢到她腿上,而皮夹也被丢到她座位旁。
“手机萤幕有好几个油渍指纹,皮夹也被丢在旁边……”她检视完之后,惊呼着,“真的有被拿起来过!”
何冠志回头瞪着柳深彻,心生一计,反过来质问:“是你做贼的喊捉贼!凭什么说是我们偷的?”
“验指纹就知道了。”柳深彻淡然道。
“那是我们刚刚见义勇为,一起抓你这个现行犯,把手机硬抢来丢还给这个姊姊时留下的!”姜至维一口咬定。
“好,我们就到警察局对质,就算要我一整天都待在警局陪你们侦讯,我也乐意。”柳深彻很是镇定。
“你—”何冠志简直拿他没办法。
“你真的很闲耶!”姜至维快捉狂了,大人不是都很忙吗?他还以为只要他们这么一说,这家伙就会嫌麻烦,放过他们,怎么会有时间捉他们到警局查个一清二楚?
柳深彻不是闲,他只是觉得,自己可以尽一份心维持这世界该有的规则,让是非黑白分明,他可以为了这目标,而牺牲自己的权益。
“对!是他们两个!”一直听着三人对话的陶芝苹站了起来,那双烟熏眼射出坚定的锐光,“刚刚我讲完最后一通电话就睡着了,不小心按到录影键而不自知,你们看—”
她按下播放键,前头画面都是她轻握手机的掌心,而在手指缝隙后方则是车门开开关关,三分钟以后可见一双明显是柳深彻的脚,从车门那儿停了一下子之后,就走开了。
又过了几分钟后,有人偷偷拿这支录影中的手机,而且还录到两个人在窃笑的声音。
再来,拿取成功后,晃动的镜头便拍摄到得意扬扬检视战利品的何冠志!
这两个高中男孩脸都白了,忙求饶说,他们不是故意的,只是初犯!
“你们才几岁?想要钱和昂贵的手机,为什么不自己打工去赚?”
这夜店 High 咖女子的开场白竟跟他大致差不多,让柳深彻微诧,不过她跟他不同的是,她觉得应该自己想办法去赚。
“原来祥文高中里头也有像你们这样的败类!姊姊我以前读你们这些高材生瞧不起的高职美容造型科的时候,班上都是一群不会读书、家境又不好的同学,但是大家玩归玩,对于学习可都相当认真!没有钱买上课要用的材料,就一个个去打工打八小时、十小时,把辛辛苦苦赚的钱,全都眼睛也不眨的交给老师!而你们呢?”陶芝苹对着他们俩骂。
他俩才发现她好高,穿起高跟鞋就更高了,气势真惊人!
“读祥文高中这么好的学校,不好好念书,却想要手机想疯了,竟然来偷?真是太盲目、太肤浅了!你们这种明星高中的学生常常看不起成绩不好的人,可你们现在做的事比考试零鸭蛋还更让人不齿!”她咬牙切齿的怒骂着。
两个本来还赖皮的高中生,被陶芝苹一顿斥责,竟然还真的觉得自己很丢脸。
列车停在下一站的月台时,走进来两位驻站警察。
“不好意思,刚才有人按铃通报。这两个高中生偷东西吗?”
“是的。”刚才柳深彻找了个空档按铃通报,他将两人衣领给扯了一下,推向警察。
刚刚骂得他们自惭形秽的陶芝苹却是一怔,“欸,等等。”
“怎么了?是小姐您没有空协助我们做笔录吗?关于被害者的侦讯……”
不等警察说明完,她抢话道:“他们会留下纪录吗?”
“若您有报案要追究的话……”
“那我……”
刚刚骂他们骂得最狠的陶芝苹,心软了,她想到他们还未成年。
“等等,你该不会要放过他们吧?”柳深彻那双锐利的眼淡淡扫着两个高中生,又瞥向她,一副他绝不容许这种事发生的态度。
“其实他们……”
“他们今天不是因为饿肚子、又穷又病,才会偷东西,他们偷东西完全是为了可有可无的身外之物。在捷运车厢上,见机就偷,你不觉得像这样未经思考就做出偷窃行为的人,是需要彻底惩罚,让他们明白错误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