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也许她是太震惊你竟这样猜疑她。」
「会吗?会吗?真的是我错了吗?」他开始揪著自己的头,悔恨的问。
「这只有问你自己了。」若洁低语,知道他不会听进这句话。
若洁突然有种嫉妒的感受,起码他是这麽在乎华小俎,在殷格知道可能错待了华小姐後,他自责如此之深。反观自己呢?若洁眼神溜向一旁的里奥,他只顾著他朋友的伤痛,不曾为他错待自己花过一分伤神。
当然,殷格都已经说了,他想娶华小姐。而她对里奥来说,只值得在床上,而不是成为他的妻子。这两种情是多麽不同啊!
她几乎希望自己能和华玫瑰对调了,几乎。
「现在怎麽办?」殷格终於由苦痛中抬头说。
里奥先回答。「不要骤下结论。就像杰所告诉我们的,华小姐的行为似乎有点古怪,可是也不能凭这点古怪,你就莽撞行事。她的家庭和徐福让你得手一次,不可能让你再接近她了。」
「那麽,我来代替他,我去接触华小姐好了。」若洁自告奋勇。「你们都是洋人容易引起注意,我不同,我应该可以接触到她。」
「然後你随意的问她,她是不是真把殷格当通行证吗?」里奥有点扫兴地说:「你怎麽能问出真相?」
「随机应变。我可以观察、了解、打听消息。」若洁充满希望的说。
「这太危险。」里奥说。
不会比待在你身旁危险,若洁心想。「什麽样的危险?发现我是殷格的朋友?我想这样也罪不至死吧?」
「你大概都没想到,徐福可能会经常到华家去,万一让他瞧见你,认出你,那你有没有想过,他会怎样?」
「顶多是他知道我逃出来了。他又能怎麽样?现在他没有理由对我们怒目相向了。别忘了,华玫瑰回去了。」
「对!她回去了,结果你又出现在她身边,这能不让徐福紧张吗?」
他俩一来一往的讲著,让殷格夹在中间不知道如何搭腔。「你们等等。」
「安静。」他俩同时都告诉殷格,显然还想继续争下去。
「不,这是我的事,两位,而我谢谢你们的关心。我想是我该想出我自己的办法的时候了。」殷格严肃的说:「我会自己想办法的。」
这成功有效的让他们停止了争执。他们同时看向殷格。
「你心里有什麽计画吗?」若洁关心的问。
殷格摇头,他正想说什么的时候,门口传来两声轻敲。里奥过去打开了门,是他不认得的陌生中国男子。「请问你找哪位?」
「我找他。」那名中国男子直指在房间内的殷格说。
殷格慢慢的站起来。
「我是华玫瑰的长兄,华文桦。」当这名男子道出他身分时,在场的三个人都吃了一惊。「我今天来是……为了玫瑰的事。」
「玫瑰明天下午正式被徐福迎娶为他的第六姨太太。」他坐在当中的沙发椅上,殷格坐在他的对面。三个男人的表情都同样凝重。
「我们听说了。」里奥回答。
文桦转而面对殷格。「你到现在还认为玫瑰是为了将你当通行证才和你在一起吗?」
「你来是替玫瑰当说客?」殷格抬起一眉问。有点不逊。
「不,只是给你一点事实。」他说:「真正需要通行证的人是我。」文桦叹口气。他突然动手拆下自己的帽子、假发及胡须。「这才是真正的我。我已经受到通缉,即使是在上海也有许多人想捉到我。」
「你也是间谍?」
「我们全家都投身革命事业。不过,到目前为止,真正被通缉的只有我一人,我母亲和玫瑰的身分都没有问题,玫瑰之所以要嫁入徐家,便是为了掩饰我。徐福是保皇党内有名的走狗,嫁给他,他对我们家的疑心会减低,我可以继续活动,甚至,如果玫瑰能讨徐福欢心,她可以……在徐福手底下骗张通行证给我。」
「你们牺牲了玫瑰,就为了……你们的革命?难道你的母亲一点都不在乎吗?让玫瑰去当人家的姨太太?那和成为一个妓女有什麽差别?!」殷格放下他的冷漠,激动地说。
华文桦涨红脸。「我的母亲认为革命是重於生命和亲情的,玫瑰那点牺牲对她来说,不算什麽。」
「不算什麽!那乾脆她自己去当徐福的小老婆算了!」
文桦忿怒的站起来。「鲍殷格!」
「你们有问过玫瑰的意见吗?是玫瑰自愿的?是你们逼她去做的吧!」殷格也不甘示弱站起来说。
「我们当然问过,在你出现之前,她自己愿意这麽做的。」
在他出现之前?殷格捉住这一点。「那她後来……」
「一开始她告诉我们有个疯狂外国佬追她的时候,我们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并且认为这样恰巧掩饰了我们急著要嫁玫瑰的企图,徐福会更著急自己吃下饵。果然,徐福听到消息後,马上定下婚期,但我们却没想到,玫瑰竟会为了你,放弃自己所有的责任,和你私奔了。」
「她……」
「她是真的爱你才和你私奔的。我的母亲为了阻止她破坏计画,不借向徐福去通风报信。你以为她去见情人,其实是我找她出来见面,我想说服她回心转意。」
「原来……」殷格颓然的坐下,他低喃著。「原来如此。」
「现在一切都照你们的意思去做了,为什麽你还要来告诉我们这些?」里奥见殷格太沮丧问不出话来,只好代他说。
「因为玫瑰。」文桦叹口气。「她回去後,整个人都不对劲了。」
「她生病了?!」殷格紧张的问。
文桦摇摇头。「她没有病。可是人整天说不上一句话,变得很安静,一点也不像她。我知道她这样嫁过去,只会害死她的。」
「害死她?她嫁到徐福家里会有危险是吗?」
「是的。我们这个计画的关键,是在玫瑰。这个计画的反面,是徐福也很可能认为玫瑰与我会有接触,他一定会想尽办法由她口中找出我的下落,玫瑰必须要能对各种状况作出反应,让他相信我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这可不是件轻松的差事,万一徐福发现什么不对,他一定会拿她当早餐吞下去。」
他说完,只看到殷格脸色极白。
「我不是为了你才来的。我只是认为,玫瑰到这地步,就算是到徐福身边对我也一样没有帮助,她已经不再是那个玫瑰了。我不能为她做什麽,但起码不想让她白白送命,请你们把她带走吧!」
现在一切可说是真相大白了。
「玫瑰一定不会原谅我的,我对她说了那麽难听的话……」殷格绝望的说。
「你要是不去救她出来,你也无法原谅你自己。」若洁说。
这句话猛然敲醒他这梦中人。「我一定会救她出来的。」
「这可能有点困难,要知道,她现在这模样,可能连自己想不想被救都不知道。」
「这位小姐说的对,玫瑰她……」文桦沉重的叹声气。「整个人像关在箱子中,对外界连一点感觉也没有,我只怕她不会合作。」
「只要有一点希望我也不放弃。」殷格握紧拳头说。
「我给你们一份婚礼当天的行程及所有我家和徐福家的地图,这是我所能做的全部了。我不会背叛我的母亲及民族,如果你们要救玫瑰,只有你们自己去行动了,我不会碍你们的事。祝你们好运了。」
和来时一样,华文桦伪装好後,便离开了。
「我真该死,错得这麽离谱,我让玫瑰失望了。」殷格槌著墙,痛苦地吼著。
里奥搭在他肩上说:「自责是没有用的,现在该想一想明天下午之前,我们怎麽救出玫瑰才对。」
「我去吩咐他们送点咖啡上来。」若洁想消失一阵子,让殷格发泄完他的苦痛会比较好,一个女人在身旁,难免让他们有所压抑。
里奥赞许的对她点头。若洁悄悄地关上门离开了。
她叹口气,觉得爱情真的太扰人了。
「嘎!嘎!方若「街」,方若「街」。」有个很吵的声音拍在走廊的窗口上,吸引了若洁的注意力。
「嘎!嘎!」
是一只黑漆漆的乌鸦,它用著翅膀在拍著窗口。
若洁老感觉它的叫声好像在喊她的名字,她只好走过去打开那扇窗。噗的!乌鸦飞了进来,而且还满口喊著:「方若街,方若街。」
「你……在喊我的名字吗?」她瞪著那只怪乌鸦说。
「夏娃!我是夏——嘎——娃!」
这几个字真让若洁刮目相看了。她再仔细端倪那只鸟。「你……是夏娃?」
「夏娃!嘎——」鸟儿飞得不甚平稳。
「你是怎麽跑进那里去的?为什麽变成一只鸟儿?这是一只机器鸟吗?」
「嘎!嘎!不要在这嘎!说话!」
若洁也同意。即使现在走廊上没有人,谁能保证会一直安全?她捉住那只乌鸦,躲进最近的盥洗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