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这次懂了,原来她并不是恨他才痛的,而是因为爱着他,对自己没办法爱他而痛。
原来,这才是她真正的心情,即使失去记忆,但她的心一直记着他,没有放弃地爱着他……
「公主。」这时北宫澈对她道:「如果可以,请你跟我去锦亨园一趟好吗?」
「锦亨园?」
「那是我们初见面的地方,虽然公主现在失去了记忆,但我认为……你或许能在那边想起什么。」
华皇只斟酌了一会儿,便答应了。「好吧,我跟你去。」
「公主……」俪人见状急急喊了声。
「俪人,别担心,我想摄政王还不至于诱我去锦亨园取我性命。」说完,华皇便朝他踏出一步。「走吧。」
于是北宫澈让开身,让她先行一步,而她也没让俪人随行,便独自与他离开长晏宫。
当华皇与北宫澈到了锦亨园的门口,北宫澈也特地停下脚步,仰视门楣上的锦亨园匾额。
华皇发觉他的古怪,便主动问他。「这匾额有何奇怪?」
他转头看她,想的是当初她在这锦亨园被掳的往事,但想来她如今是全然不知了,于是敛眼。「不,没什么……公主请吧!」
于是两人走进园内,来过几次锦亨园的华皇对园内景致印象犹存,这里种满了珍奇百花,最独特的是深紫的牡丹花丛,父皇曾指着紫色牡丹对她说道:「牡丹本富贵,然此花尤贵,雍容自在,绝世而傲,理当是花中者皇。」
于是紫牡丹成了属于她的花,她的东宫日日都有锦亨园开得最美的紫牡丹。
当华皇站在一丛颜色浓丽的牡丹前,她也想起这段往事,神色一时郁郁不欢,因为想起父皇的死而目眶含泪。
突然,一朵绽放得极美的牡丹花出现在她眼前,教她止住思潮,转头望向北宫澈。
「这花很适合你,让我为你插上吧。」北宫澈对她微笑,随即为她插在发髻上。「看,它跟你一样美得令人无法直视,乍看有些高不可攀,不过仔细看就会发现你的心有多美……」
华皇因为他的话而笑了,不只是他的恭维,还有他对自己的了解。「这花是父皇最喜欢我戴的花,我本以为自他驾崩之后,再没人理我戴什么花,没想到……」
没想到这世上竟还有个人跟父皇一样心思,一样目光独到,如他无私地疼爱着自己,完全地了解自己……
这么爱她的人……怎么可能是她的杀父仇人?
华皇头一次不相信这件事,就算俪人跟李重熙都没有说谎,她也相信其中必有误会,他是被冤枉的……
北宫澈闻言伸手握住她的小手。当她抬眼的那一刻,华皇的心也再度因他而评然心动,再度感到心底对他强烈的爱恋。
「就算你父皇不在了,我也一定会代他守护你,发誓绝不伤害你,这是我愿意以性命对你立下的承诺,但是你……愿意接受我吗?」
他知道她有些动摇了,从她的目光里,他能看见眷恋的曙光。虽然她仍是记不起过去,可他期待这样的她愿意接受自己,像袁威说的那般信赖他,知道他绝不会是凶手,就算一辈子记不得前事,也可以试着从头爱他……
他清楚自己有些躁进有些贪心,可没办法,因为他爱她,想要的是这么多,他甚至不想跟她别宫而住,只想永远守护在她身边。
华皇望着他,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心,即便没有完全恢复记忆,可她想相信自己,相信她对他的信任,相信他的爱。「我可以相信你的话吗?」
「只要你想,就相信我吧。」北宫澈唇角展笑,接着伸手从胸前拿下了那块龙玉,交还到她手中。「在你决定之前,这龙玉由你保管,我要等你重新信赖我,将这贵重之物重新托付予我……在那之前,它只属于你。」
熟悉的龙玉回到手中,可华皇并不开心,她只觉得这玉不该回到她手里,因为她曾经那么诚心地将它送给他,而她愿意相信那份记忆,相信自己的心,他确有资格拥有这份信物。
「收着吧,我保证你会有机会再交给我的。」他看穿了她的挣扎,主动握牢她的手,微笑转话道:「我们去水榭那里走走吧,今日难得出宫,我希望公主的心情愉快,所以特命宫娥表演歌舞。听说她们都受过公主的指导?」
这也是他在长晏宫这些日子才知道的事,原来他的华儿怀有一身舞艺,她的「有凤来仪」是长晏宫里舞伎们自叹弗如的舞步。
他的一席夸赞让她浅笑不语,与他走至水榭轩中,一同欣赏久未能见的曼妙歌舞。
宫娥们身着华服,在水池中央的平台上穿梭挥舞,舞姿婆娑,看得华皇竟一时技痒,也想下去试试。
她兴跃地对他说:「让我也去与她们合舞吧,这段『青莲舞』是我为了母后编的,我好久没跳这舞了。」
「好。」难得她有此雅兴,他不拒绝,也十分想见她的精湛舞艺。
于是她离席走到平台,当北宫澈再度看见她时,她已经在众宫娥中,扬起长长舞袖,莲步轻移地跳起舞来。
今日的她穿着青色罗纱,不同往日的华丽,像极了一朵出水莲花,她细若柳条的腰肢像是花茎般摇摆生姿,挥舞的长袖与罗裙就像水面倒映的莲花般,随风摇动,随水流转。
在她跳到高潮之处,只见她展现了拿手的翩旋,像是莲花受到风雨强烈的吹袭,最后风雨停歇,而莲花依然柔浮于水上,最后再度柔展花颜。
然而她舞得太忘神,没注意到脚步太靠近池畔,当她正要尝试一次盘旋时,脚尖忽然一滑,她站不稳地往后一仰,接着便无预警地跌落池中——
「公主!」
随着众人惊叫声起,北宫澈也猛然起身,朝她奔去。
「华儿!」他看见原先簪在她头上的牡丹飘浮水面,却不见她的人影,于是也立即下水去寻她。
他很快地寻到她,便立即搂紧她,带她往水面上冲。
当两人露出水面时,华皇也呛咳了几声,幸好只吃了一点水,没有什么大碍。
「你、怎么又……」她想问他为何要拼命救她,可是呛得厉害,一时竟说不完整。
「别说话,用力咳,把吃进的水都咳出来!」他命令她,随即带她上岸,让宫人们帮忙拉起她。
他抱起浑身湿淋淋的她,对宫人们高声斥喝:「还不快去传御医——」
待换上干净衣服,也暖和了身子后,华皇的苍白娇颜终于恢复血色,落水的恐惧也逐渐消散了。
北宫澈始终待在她身边,除了宫女们为她更衣的时候,他一直在她视线所及之处,一步不曾离开。
直到御医前来诊治,宣布她并无要紧,只需小心风寒,他才彻底放下心。
当宫人送上熬好的姜汤,他伸手端过,亲自喂她。
她却一转羞颜,目光微斜,不想教宫人们见到这般亲昵的情景。
于是他了然道:「你们都下去吧。」
「是。」待下人们离开后,他再度舀起一匙汤水。「来,喝点吧。」
她听话地喝了一口,当他递来第二匙时,她却摇头望他。「换你喝吧,你也落了水,应该暖暖身子。」
她眼中的关心是如此强烈,北宫澈满是欣喜,于是应道:「好,我喝一口,可你要把剩下的都喝完。」
「哪有这样!」这不公平。「不然你喝下满满五匙,剩下的我再喝。」
他愣了愣,这样有生气又会跟他讨价还价的她,已经许久不见,如今再度见到,他竟有种回到过去的错觉了。
就算是错觉,他的心也很暖、很开心。
「好,我干脆喝完一半,可你一定要喝完剩下一半,行吧?」
她满意了,于是微笑点点头。
他见状也笑了,便应诺喝下一半的姜汤,然后再度要喂她。
「我自己喝吧!」她害羞地捧过汤碗,努力将碗中汤汁全数饮尽。
见她喝快了,换他紧张了。「慢点,怎连喝汤也喝不好,像个孩子?」
她放下碗,反驳。「我哪有像个孩子?」
他笑着调侃她。「现在生气的样子更像了,看你满脸的孩子气,就跟之前和我斗气时一模一样……」
「我跟你斗气?」她挑眉,好困惑好惊奇。「什么时候?」
「你我刚认识的时候。」
华皇想不起来,表情依然困惑。「那是为什么?」
他望着她,随回忆愈发笑得温柔。「因为我惹恼了你,对假扮俪人的你出言不逊,所以你生气了,在其它两位太子面前也不给我好脸色看……」
她低头细想,印象虽不明朗,但总觉得他说的似有其事,可究竟如何发生、何时发生,她都想不起来……
然而当她看到宫人为了让她取暖所搬来的火盆时,熊熊焰火令她看得失了神,突然,几个画面跃进脑海——
他跟她,曾经在有火堆的屋里过夜过吗?
只有他们俩,像现下这样一起烤火,一起肩并肩度过一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