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场中人都精明着呢,人人都会算帐,不会白投资的。
只能说,原宜之还不清楚她的夫君到底有多么贵重,她只是按照常理来推测,才觉得不妥。而实际上,谢雍已经谢绝了绝大部分的贿赂,真的绝大部分只是收了‘例银’,否则他的身家还要翻上几倍。
谢雍的为官之道是不曲不直,为了做成事,他可以与贪婪小人虚与委蛇,也可以与顽固直臣据理力争,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原宜之偷偷瞥了谢雍一眼,见他的俊眉拢起,凤目森然,貌似不悦,她赶紧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担心……”
“不用担心,我不会当个贪婪致死的糊涂官,就算为了家人,我也不会做傻事。”谢雍见她一脸担忧,心情瞬间好了许多。
原宜之点头,“为妻相信夫君。”
谢雍握了握她的手,“只有我们二人,你我相称就好。”
原宜之抬头看看他,灿然一笑。“好。”
“这些算是我这些年积攒下来的私房钱,以后也归你管。”谢雍将铜匣子重新锁上,将钥匙交到原宜之的手里。
原宜之有点迟疑,问:“这?”
原宜之万没想到刚嫁入谢府,谢雍就把他的小金库悉数交给了自己,她该受宠若惊吗?
“夫君,这……妥当吗?”
谢雍在靠背大椅上坐下,姿势端肃,似乎天生就有一种掌握全局的气势,道:“怎么不妥?你我夫妻一体,自然要彼此坦诚。”
原宜之立刻道:“那我的嫁妆也给你用。”
谢雍失笑,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手心,道:“小傻瓜,为夫还用得着花你的钱?你既然嫁了我,就是要跟着我享福的。”
原宜之心虚地咧嘴傻笑,小声都囔:“我怎么觉得我命太好了?该不是做梦的吧?”
她忍不住偷偷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结果疼得暗中咬牙,却没发现她的另人正好笑地盯着她。
谢雍见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心情越发好,道:“你可以把这部分收入暗中立帐,不必让别人知道,这是你我夫妻的秘密财产。”
原宜之乖乖点头,同时偷偷地想,果然儿子不可靠哇,真的娶了媳妇忘了娘,以后她生了儿子会不会长大也这样?那她会不会像婆婆一样伤心难过呢?
“又胡思乱想什么呢?这些钱来路毕竟不太光明正大,每笔收入都是要记录请楚的,有些人情不必还,有的则必须还,以后的收入也依此记录。而你只有弄清楚了我与外界的真正来往,包括是否涉及金钱等,才能与他们的夫人交际时摆出合适的姿态,拟定合适的回礼,不会得罪人。”
原宜之还是乖乖点头。以前她觉得嫡母郑氏就已经很厉害了,现在才知道郑氏其实也被父亲限制了许多。
相比之下,她似乎比嫡母更幸运一些?
虽然这份幸福来得太过突然,让她一直觉得如梦如幻,一直不踏实,但是谢雍的眼神写满了‘敢不相信我试试’之意,她也不敢不相信了。
“把匣子收好。”
“喔。”原宜之赶紧抱起铜匣子。
“好了,你先回屋吧,我还要处理点公务,明天就要回衙门办公了。”谢雍微笑道。
“喔,好。”原宜之抱着匣子,乖乖地离去。
第7章(2)
直到回到了内室,把铜匣子锁到自己陪嫁的黄花梨箱子里,原宜之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她根本没来得及提谢昭的事!
谢雍太狡猾了,明显就看得出她的意思,却故意不让她把拒绝的话说出口。
不过……看着锁好了的黄花梨箱子,原宜之突然有点莫名的心虚,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软,她现在吃的也是谢雍的,拿的也是谢雍的,而且还是谢雍明媒正娶回来的媳妇,却不肯帮他照管孩子,好像是有点说不过去。
谢雍如此信任她,她是否也该为他尽心尽力呢?
光想着如果照顾不好谢昭会落埋怨,却不想着如何努力照顾好小孩,她确实有点太自私了,照顾家庭的下一代本来就是当家主母义不容辞的职责,她既然已经嫁为人妇,就应该勇敢挑起担子,而不应该一味明哲保身,推卸责任。
原宜之握了握小拳头,只要伺候好夫君和宝宝,只要她问心无愧,婆婆再刁钻也是纸老虎。
宜之,你可以的!不要怕!
晚上,谢瘫与原宜之梳洗后一起睡下。
接连纵欲有伤身体,所以二人只是并排仰躺着说说话,温存一番就算了。
原宜之其实心里还是有点没底,觉得应该事先和谢雍提一声,免得到以后真出了岔子不好交代。
她将脸埋在谢雍的胸膛里,小小的磨蹭了几下,才小声道:“夫君,我会尽心照顾昭昭的,只是我也没有过照顾孩子的经验,如果有什么不妥当的,你要多多包涵啊。”谢雍的嘴角微挑,终于在心底长长舒了口气,宜之总算没有让他失望。
他自然感觉得出原宜之并不想亲自照管谢昭,他也明白原宜之的顾虑,毕竟不是她亲生的儿子,上面有挑剔的婆婆,一边还有等着挑剔的谢昭外祖家,照顾好了是她应尽的本分,照顾不好却会落得满身不是。
可是谢雍不想在这方面纵然原宜之,他希望她能尽到做人妻的责任,她要面对的困难是很多,但是每个人都不容易过,如果有困难就逃避,那日子还这么过到一起去?夫妻还怎么能同甘共苦、同舟共济?
他把小金库交给原宜之,意味着把谢府的权力真正交到了她的手里,他把谢昭同样托付给原宜之,意味着谢府的责任同时交给了她。
从她嫁给他的那一天起,她成为他的妻,她就注定了可以分享他的风光体面,也要分担他的各种责任。
谢雍同手摸了摸她的秀发,道:“家里有老嬷嬷,不懂的就多问多学,真拿不定主意的就来问我。以后我们还会有很多孩子,就当提前练习。”
原宜之忍不住失笑,问:“你知道会有很多孩子?”
谢雍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忍不住凑上去吻,道:“不如咱们现在就努力?”
原宜之笑着推他,娇声抗议:“不要,不要,今天好累了……唔……嗯……”
毕竟是新婚夫妻,虽然二人原本都打算休战一夜,可禁不住被此挨挨磨磨身体起火,最终还是滚到了一处。
谢昭次日就从松鹤园搬到了清越园。
原宜之将他安置在了主院的东厢房,三间的东厢房,正厅待客,北里间做卧室,南里间书房,足够一个五岁的小娃娃居住了。
卧室面积稍大一点,靠窗放了张软榻,晚上奶娘睡在软榻上陪伴谢昭,孩子毕竞小,不放心让他一个人独睡。
原来在谢昭身边伺候的人,包括一个奶娘赵氏,一个教养嬷嬷钱氏,两个大丫鬟莺儿、雀儿,四个小丫鬟,以及两个粗使婆子。
原宜之将这些人全部招齐,逐一打量了一番。
教养嬷嬷钱氏是丁锦绣陪嫁而来的,是个富态面善的四十多岁中年妇人,说话办事看起来很有分寸,原宜之将她留了下来,而且也不得不留,否则谢昭的外祖父家还不知道要怎么闹。
两个大丫鬟莺儿、雀儿都是才十三、四岁的年纪,面容清秀又不过分妖艳,手脚勤快,也相当得体,是谢母给谢昭选的,在她们嫁人之前,还能伺候谢昭几年,在此期间选择几名和谢昭一般年纪的小丫鬟培养起来,到时候正好接莺儿、雀儿的班,于是原宜之将她俩也留了下来。
四个小丫鬟和粗使婆子都没什么好挑剔的,先使唤着观察,如果不称心可以随时更换。
原宜之不满意的是奶娘赵氏。赵氏家在金陵郊外的乡下,已经育有三个孩子,家里实在穷得没饭吃了,她才狠心把自己嗷嗷待哺的儿子扔家里,自己出来做奶娘。赵氏本人的身体还算健康,但是性子很沉闷,笨嘴拙舌,在主人面前几乎说不出话来。
原宜之对谢雍道:“现在谢昭大了,已经不吃奶了,奶娘也不说用不着了,但是赵氏本人的性格很成问题,畏畏缩缩、懦弱,言行举止都透着小家子气,这对孩子的口传身教极为不利,谢昭本性是非常聪敏伶俐的,看他说话就知道了,但他的神色举止就非常怯弱,很可能与赵氏的影响有关。”
谢雍对儿子的教育虽然也很注意,对内宅妇人之事却不太懂,觉得原宜之的话也有道理,反正一个赵氏无足轻重,他便应允了原宜之的建议,辞退赵氏,再为谢昭增加一个教养嬷嬷。
没想到此事却惹了麻烦——谢昭极为依恋赵氏,听说赵氏要被赶走,哇哇大哭不已。
谢母勃然大怒,立即叫来原宜之训话:“羊羔跪乳,乌鸦反哺,就算目不识丁的乡下人也懂得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对待把孩子奶大的奶娘?这就是你们原府世家大族的教养吗?用过即丢,翻脸不认帐?你能这样,谢昭不能!咱谢家不能!谢昭从呱呱坠地起吃的就是赵氏的奶,是赵氏把他从个难成活的小东西一点一点奶大,谢昭以后是要供养她的,供养她一辈子!你把赵氏赶走,是想让别人看咱们谢府的笑话,嘲笑咱们谢家无情无义吗?胡闹!叫你管家不是这么管的!还是你要把谢昭身边的得力人手都赶尽杀绝,你才好拿捏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