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丢下烂笔,大手用力抹着脸,又气又恼。
半晌之后,他狠狠咬牙,伸手抓起那迭镖单,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蓝天白云下,海鸟展翅在海上翱翔。
岸边浪花阵阵,不时打上岩岸。
海面上有渔船数艘,有些正打渔归来,有些才刚要出海。其中一艘船,在白浪上顺风前行,不一会儿,就在海上一座岛旁靠了岸。
这儿,是东南沿海,海上有大岛三十六座,小岛多到难以计数,如似天上的星罗棋布。
渔民们打渔收获,必须天天出海捕鱼,生活刻苦,但是或许是身处海天之间,渔民个个乐天知命,打着渔同时,三不五时还会唱首歌,下船后更是一起把酒言欢。
前些年,这些海岛上,出了个贼——
不,是个皇!
海皇。
当然,那个贼——不,是那个「皇」字,是自个儿封的。
海皇不知从何而来,大伙儿只知道,不知是哪一日,他突然出现在东海,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占据各海岛。
那个男人身材高大、武艺高强,带着一船手下,虽然不会骚扰穷苦渔民,却屡屡劫掠商船里的官货,就连同行海盗,不论是哪一国的,他也照抢不误,教人闻之色变,见之便要丧胆。
海皇行事作风极为豪爽,他高兴的时候,能随手就赏给路人一把金银,不爽的时候,他管你是谁,就算是督府知县、绿林大盗,待遇相同,都被他脚就踹飞到海里,跟鲨鱼游泳去。
这些年来,他屡战皆捷、所向无敌,收服沿岸多数海盗贼船,有八成以上的海贼,都己经加入海皇旗下。
他手中的海盗船,已组成一支足以跟朝廷水军抗衡的军力,成为朝廷在东南沿海的心腹大患。
既然行抢如此多年,还拥有强盛的武力,他当然早己占岛为皇,把这些海岛全当自个儿的地盘,也完全不在乎官商知道,他的巢穴就在哪里。
海皇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可是,岛上花木扶疏,尚有天然山泉,宛如蓬莱仙境。
海皇岛港的守备森严,不论何时都有数艘海盗船,轮流守护着,可是在岛的另一处是峭壁悬崖,却无人看守。
因为,峭壁极高、强风呼啸,就算飞鸟也难以立足,何况是人。
那处高崖上,就是海皇宫的所在地,其宫建在岛上的至高点,能近看海港、远眺大洋,确实是一处进可攻,退可守的好地方。
但是,此时此刻,却有一个人,自行驾着装满海草,当做掩饰的小舢板,绕过海港的眼线,在高崖边靠岸。
幸好,今日风平浪静,要是换个风浪大的日子,这小舢板一靠近崖边,肯定就要被大浪给打上岩石,撞成破烂的碎木。
男人将舢板的小锚,投掷在岩缝之中,然后抬起了头,仰望那高崖峭壁。
崖上,隐约可以听见,管弦丝竹之声,显然那海皇不只是会打仗,还颇为风雅,挺懂得享受的。
觑着垂直断崖,他先确定路线,然后才一提气,跃上灰色垂直的山崖,那对旁人来说,只能插入两根手指,或是踩着丁点儿脚尖,根本无路可通之,却让他轻松当成了立足点,不过是几个起落,他己在转瞬间,跃上了高崖。
他是鹰,不是寻常飞鸟。
崖上的海皇宫,建设得奢华无比,有不输皇宫大院的气势,一砖一瓦都讲究得很,甚至比皇宫所用更华丽。借着房柱掩饰身形,他避开守卫前进。
不久之后,他就来到弦乐声响之处。
那屋大比皇上早朝的厅堂,只是不同于皇家的严谨,处处讲究礼数规矩,这儿的门窗上悬着纱帐,一旁有几位有着花容月貌的乐师弹琴奏乐,而宽的木椅上,坐着的不是别人,便是恶名昭彰的海皇本人。
此刻,他半裸着黝黑强壮的身躯,正斜倚半卧在那张,大得像床的椅子上。
他双腿敞开,满脸佣懒,一手撑着脸,一手握着镶着红蓝宝石的纯金酒杯,似笑非笑的看着,那个立于堂下的男人。
男人身着黑衣黑靴,拱手弯腰,语调恭敬。
「海皇,您豪侠盖世、英明神武,只花数年己称霸海上,就连朝廷水军,都要畏您三分,无忧王向来敬重您——」
海皇剑眉一拧,摆了摆手。
「怯,你呢,那些阿谀奉承的话就省省,有话直说、有屁快放,不要拐弯抹角,我最懒得听那些啰里啰嗦的废话。」
黑衣男一时有些尴尬,不过依然舌灿莲花,竭力想完成任务。
「既然海皇如此豪爽,在下就直说了,此次无忧王特派在下前来,是极有诚意的——」
再一次的,海皇不耐烦的,打断了那家伙的长篇大论。
「我告诉你,诚意呢,不是放在嘴上说的,是要拿出来的,懂吗?」
「这是当然。」黑衣男闻言,立刻了解语中深意,马上要身后手下送上几个木箱,再同时打开箱盖来。
刹那之间,木箱里的黄金,映得满室生辉。
第11章(2)
海皇一瞧见金子,黑眸发亮,身子瞬间都坐直了些。
黑衣男回身,再次朝海皇拱手。「海皇,这就是我王的诚意,希望海皇在此事上,鼎力相助。我王承诺,愿与海皇结成异姓兄弟,事成之后,必定与海皇共分万里江山。」
「噢,这诚意好,我喜欢。」海皇哈哈大笑,半点也不客气。「来人啊,把这几箱黄金全抬下去收好。」
听见主子这么说,立刻有人上前,将黄金抬走。
黑衣特使见他愿意收下,心中一喜,连忙问道:「所以,海皇您的意思是……」
见财心喜,海皇笑咪咪的,愉快的一拍椅子,轰然之声震得入耳朵发疼。
「无忧王是吧?作风挺豪气的,合我的脾胃。既然有钱,那一切都好说话。结盟?可以,没问题。」
「多谢海皇!」
「甭客气,那个谁——」
才刚抬手扬声,同样裸着上半身,身黑如炭的男人,随即冒了出来。
「你啊,让人好好的接待,这位特使和他的手下,他要什么,就给他什么,别怠慢了人家。」
「是!」仆人听命。
等到黑衣人跟手下们离去,海皇伸了个懒腰,正要躺下来,一旁的内室,却有一只玉手,掀起了轻纱,探出了绝美的容颜,缓步朝他走来。
「海皇,您在忙吗?」
看见那女人,藏在暗处的男人,神色一合。
见到美人现身,海皇瞬间又坐直了身,冲着她露出笑容。「不忙、不忙,你知道我就不爱瞎忙的。」
女子衣着轻薄,除了简单的抹胸单衣外,只套着一件轻凉透纱,她纤腰款摆,一路走到他怀中,神色自然的坐到,他敞开的强健大腿上。
「我没有打扰到您吧?」她微微一笑,美得不可思议。
海皇眸中精光一闪,嘴角咧得更开。
「当然没有。」
她杏眼红唇,长发垂地,一脸娇羞可人,小手捧着颗熟透的蜜桃,缓缓的剥着皮,撕下一片又一片。
「瞧你,心这么细、手这么巧。」海皇轻挑浓眉,俊脸凑到她眼前,大手揽上纤腰,笑着问道:「小梦梦,你剥这蜜桃,是要给谁吃啊?」
罗梦嫣然一笑。
「当然,是要给您吃的啊。」
她娇柔的说着,笑得万般的甜,拿起银盘里的小刀,将蜜桃切成小块,将其中一小块满是蜜汁的桃,亲手送到他嘴边。
「来,您吃吃看,甜不甜啊?」
他张开了嘴,一口吃掉蜜桃,还不忘舔了舔嘴,色迷迷的瞧着她。「甜啊,当然甜。」
她唇儿弯弯,笑得眼也弯弯。「您觉得甜就好。」
男人瞧着她,也跟着笑,然后邪恶的凑近,张嘴哑声再问。「小梦梦啊,我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事?」她睁着大眼,满脸好奇。
男人将嘴凑近,如美玉雕成的耳边,低语了一句话。
话才入耳,她就俏脸一红,轻握着蜜桃,用手肘顶了他胸口一下,娇慎的说道:「你这人真讨厌。」
海皇闻言哈哈大笑。
瞧着那两个人,根本就是在打情骂俏,身藏暗处的男人嘴一抿、眼一抽,牙关紧得都快咬碎了,满心怒火熊熊……
「小梦梦,你真不想回京城去了?」海皇问着。
「怎么?」罗梦眨了眨眼,娇声问道:「您怕了?」
「怕?」海皇像是听见,天底下最可笑的一件事,笑得双肩耸动。
「您既然不怕,又何必要我回去?」她美目水波流转,轻咬着红唇,幽怨的问着,「还是,连您也嫌弃罗梦?」
「当然不是,我怎么会嫌弃你呢?」
「您既然不嫌弃我,那我不回去。」她将沾着蜜汁的小手,搁到强壮赤裸的胸膛上,撒娇的说着。「那里又没人疼我、要我,我宁愿留您这儿,让您疼着。」
唉啊啊,有杀气啊!
海皇在心里叹气。
真是的,女人啊,天生就是个麻烦。
而天下第一美人呢,那更是天下第一大的麻烦啊!
感觉到那凌厉的杀气,海皇眉也不抬,只垂眼看着她,再次扬起了嘴角,轻捏着她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