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吗?她可以逃到哪里去?一个女人在男人面前的力量有限,更何况这整个皇宫都是他的,她早已没有生路。
原来老天给她的绝路不只父母双亡、双目失明这么简单,过去与世无争二十年的代价,竟是为了今日受辱所埋下的伏笔……上天,你够狠!
她四下抓着自己散落的衣服,狼狈的、琅跄着想爬向房门口。她依稀记得竹榻的对面就是殿门,偏偏平日走十几步就到的殿门口,今日因为衣服的牵绊令她连滚带爬都爬不到。
正此时,那只小小的黄莺忽然叫了一声,从窗外飞入落在两人之间,睁大乌黑溜圆的眼珠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凤皇。
凤鹏举负痛坐起身,怒道:“哪儿来的鸟?连你都要和朕作对吗?”可笑,他生平阅人无数,不论是做太子还是做凤皇都没被谁这样盯看过,此刻竟会被一只鸟儿瞪得浑身不舒服,像有把冰冷阴狠的刀插进心里。
他捡起玉真散在地上的裙摆用力一兜,想将它兜住,可那黄莺动作极为迅捷,俐地一下就又飞起来,让他扑了个空。
“好,一只翎毛畜生而已,随它去!”
他冷笑一声,伸手抓住玉真的裙摆用力往回一拖,她整个人就被他拉了回来。
“你今日都有刺王杀驾的嫌疑了,想就这么走吗?”
“陛下想要的是个顺从的美人,不是个死了的尸体吧?”玉真的头发散乱了大半,唇辫也流着血,但嘴角居然还挂着笑。“陛下不要因为自己是皇帝,就觉得你无所不能,我不从的事情,任何人都勉强不得。反正我这二十年的生命已经是个笑话,今日就让这笑话再添个可笑的结局好了。”
她算准了方位,说到最后一字时奋力向侧面挺身撞过去,那里有一张楠木桌,桌脚坚硬无比,只要碰到要害便必死无疑——
事情来得突然,凤鹏举也惊了,伸手要抓她竟抓了个空。
此时,那只半空中振翅排彻的黄莺忽然将双翅用力一挥,鼓动出的风力将玉真的身体吹向半空中,紧接着,它在凤鹏举还惊诧于眼前奇异景象的时候猛地收翅铸冲,化作一团浓浓的黑烟一下子冲进了他体内。
下一刻,“凤鹏举”身子一晃,双臂伸出将从空中落下的玉真牢牢抱在怀中。
此时玉真已陷入神志不清的昏迷状态,而他脸色苍白地跪坐在地上,好一会才起身将她缓缓放回到竹榻上。
他出神地望着她嘴角的血痕,伸手为她擦拭千净。指尖顺着她的发际慢慢游走着,划过了她的唇角、眉眼、鼻梢,目光专泣中隐藏热情和贪婪,好似这是他第一次认真地审视着她。
“终于,再见面了……”他长呼一口气,露出一抹深深的笑痕,右手在她额前抹过,柔声说:“放心吧,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有人能伤害你。因为,你有我。”从他掌中释放出的白色光芒笼罩在她巴掌大的脸上,她眉心的纠结舒展开来,睡容渐如浮云般沉静。
他翻身坐倒在地上,静默着喘息了好一阵后,这才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
“人的手真是比翅膀好用多了。”他将手举在空中,十指一一弯动,像看什么稀奇宝贝似的。
他身上这件已经皱折的龙袍手感光滑、刺绣精细,应该是价值连城吧?可惜,再贵的衣服穿在内心邪恶的畜生身上,还不如让一只真正的妖兽来穿它。
“凤皇……”他望着身上夺目刺眼的金黄,不禁冷笑道:“你若是不服,就去和阎王爷哭诉吧,但就算是阎君,也休想管我的事情。”
玉真醒来的时侯,心想外面可能已经天黑了,因为宫中静得听不到一点声音,而她摸摸身下,还是那张竹榻,却已没有平日的温度。到底,她还是没有死成吗?
记忆的最后,是她拚死撞向桌脚,可怎么没有半丝疼痛的感觉就立刻睡过去?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伸手摸着自己的衣物,比起昏睡前穿得还要整齐,谁帮她整理过衣服了?她和凤鹏举之间到底有没有……
咚咚咚,有人敲了殿门,是她近身宫女小禅。
“公主殿下,睡醒了吗?奴婢给您送了点心过来。”
“进来吧。”她扶着榻沿坐起来,听着小禅走连殿内放下托盘,退疑地问道:“我一直在睡觉?”
“是,陛下过来看您后不久,说您有些困倦自己睡下,叫奴婢们不要打扰您。奴婢之后进来看过您两次,您始终在睡,便不敢叫醒您。”
“现在是什么时辰?”
“戍时三刻了。”
她几乎睡了一整天?那衣服也是凤鹏举给她穿的咯?听小禅的口气,似是对他们两人发生的事全然不知情。
这表明什么呢?他放弃强占她了?那他是不是也放弃纳她为妃的事了?不过他原本那样疯狂,不顾一切地和她纠缠,怎么会突然中途罢手?
“涵王回来过吗?”她想起更早前凤疏桐匆匆离去,似是有要事要办,要是当时他没走,凤鹏举不会公然对她用强。而他原本说去去就回,难道到现在都没有回来过?
“涵王?奴婢都不知道他几时走的,也没有见他回来过。”
小禅的说法更让她疑惑了。没有见过他走,说明他走时没走正门,甚至,一没有按“常理”离开。
沉思了很久后,她双脚落地,站了起来,“除了点心,有热茶吗?”她一天没吃东西没喝水,现在又渴又饿。
“有、有,刚刚烧了一铜壶的热水,公主要喝什么茶?奴婢这就去彻来。”
“上次涵王送来的那个十日香,味道就还好。”她摸着桌子,从盘中拣起一块点心放入口中。这是她最喜欢的红豆酥拼,今日吃到口中却一点味道都没有。
近日烦忧压在她心头,像座掇不动的大山,这皇宫本就如囚笼,如今更没有喘息的机会。
今天凤鹏举虽然退却了,但难保日后他下会再度用强,而且他身为皇帝,一旦公然下旨册封她,她的确无力反抗。
是不是该想个办法出宫呢?无奈她一个瞎子,出宫的路都要凭人指点,哪有那么容易逃脱?
求助涵王或许是唯一的办法了,可她实在不想拖他进这淌浑水中,万一凤鹏举因此与他翻脸,她岂不是将他也害了?
她该怎么办?
第3章(1)
深夜,皇后燕玫亲自端着一份热汤走进凤栖殿,殿内凤鹏举一人独自坐在龙椅上,身上的龙袍是黑色丝绸,上头有金红色的长龙环身攀烧,在烛火掩映下,那条龙栩栩如生,一双龙目也烟炯有神。
“陛下不是向来不喜欢黑色?怎么换了这件?”皇后笑吟吟地将热汤放在他面前,“这是臣妾亲自到御膳房看着他们为您做的夜宵,银耳红枣汤也是陛下平日最爱喝的,上次您说冰糖放得多了点,今日臣妾监管着,只放了两颗,陛下尝尝味道如何?”
凤鹏举微微睁开眼,眼帘后寒厉的光芒让皇后一惊,双手差点碰翻了汤碗。
“陛下,您、您这是……”
他看她一眼,只说了两个字,“出去。”
皇后脸色微变,吸嘴道:“陛下难道忘了今日是什么日子?”
“嗯?”他皱起眉。
“今日是初十啊。每月逢十,陛下不是都不去别的宫,说好了让臣妾来服侍您的吗?”皇后脸颇微红,转到桌案之后,一手轻轻揉着他的肩窝。
这是两人亲密对常做的动作,每次她这样做,都会让他情潮涌动。
但今天……她的手按下去,他竟全无反应?
凤鹏举的声音似碎了冰,“我叫你出去。”
“陛下您……今夜是怎么了?累了吗?臣妾先服侍您上龙床休息好了。或者,先喝了这碗热汤暖暖胃……”
他一把抓住她的腕骨,指上只用了两分力,就将她捏得几乎要惨叫出来。
“陛下,疼啊!臣妾的手腕要断了!”
“你若是再来烦我,你的手腕有天肯定要断。”他五指一松,重新闭上眼,连再说一遥“出去”都懒得说了。
皇后花容变色,颤抖着嘴唇倒退几步,“陛下今日对臣妾如此冷淡绝情,难道是因为……因为玉真那件事,臣妾没有给您办好吗?”
他眼皮张开,冷冽的目光又落在她身上,“玉真的事,以后不用你操心,若是让我知道你去找她的麻烦,我绝不饶你。”
“陛下?”皇后不敢置信地看了他片刻,捂着脸抽抽噎噎地跑出去了。
凤鹏举重新看着桌上那碗热汤,皱眉瞅了很久,慢悠悠地伸出手,捏住碗口将汤碗端到鼻前闻了闻,鄙夷地哼了一声,“一点血腥味都没有的东西,有什么好吃的?”
如同回应他这白话一样,夜风中陡然袭来尖锐的一片薄冰,槛地划破他握着汤碗的手背。他手背上瞬间被划破一道口子,鲜血流了出来,滴连汤中。
他的眉尾扬了起来,似笑非笑地说:“我还以为凤陵君的后人多有本事,用了这么久时间才找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