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黑斯廷边听边点头,往下问道:
「那么,今日有什么不同于往常的事吗?」
「有。今日晌午,老朽从鬼笔峰采完草药下山时,在芦花湖畔的一条岔路上与一群人擦肩而过。」
「什么样的一群人?」黑斯先廷眼神倏沉,追问着。
「那群人目露凶光绝非善类,其中有两个人合力抬着一只藤篮,看起来沉甸甸的。」阿旺说到这里,顿住话,看着黑斯廷。
「老人家,请您继续说下去。」
「那群人看到老朽时,似乎很意外,有一个还上前抢走老朽背上的竹篓子,把篓子里的药草翻得稀巴烂。唉。」
「后来呢?」
「后来看起来应该是那群人的头儿喝斥老朽快滚,吓得老朽连辛苦采了两天的药草全不要了,急忙连滚带爬离开。不过,老朽越想越纳闷,这鬼笔峰人迹罕至,怎会一下子出现这么多人?在好奇心的驱使之下,老朽就躲在大树后面偷偷数了数,那群人一共有六十二个。」
「您可知道他们往哪里去?」
「大人,您听过柴家古宅吧?」阿旺未作答,还岔开话题。
「听过。柴家古宅不就是那间出了名的鬼屋?」黑斯廷回答着。位在王城近郊的柴家古宅占地数甲,也不知什么原因,原本人丁旺盛的柴家,子孙一个个相继意外死亡;从此柴家被巫师下诅咒闹厉鬼的传闻甚嚣尘上,加上好事者刻意加油添醋,绘声绘影,搞得人心惶惶,纷纷搬离。人去楼空的柴家古宅经年失修,宅院斑驳颓毁,荒烟漫草,阴森得就连大白天也没人敢靠近。
「没错。」阿旺摸下巴花白的山羊胡子,言归正传:
「大人,一般人光听到柴家古宅这四个字都觉得毛骨悚然,避之唯恐不及,那群人却偏偏朝着柴家古宅走去,令老朽怎么想也想不透。回家后,我把这件透着古怪事说给儿孙们听,儿孙们听了之后,也觉得事有蹊跷,怀疑那群人可能就是挟持王后的歹徒,于是叫老朽一定要来衙门通报。」老叟滔滔不绝地说着,与先前畏缩胆怯的模样判两人。
「你说曾与那个头儿打过照面?」黑斯廷暗忖着:以一座遭世人遗弃的古宅作为掩护,的确高明。
「是啊!那头儿长得相貌堂堂,身边还有一名美艳女子伴随。」
「你看到的头儿是不是他?」黑斯廷从卷帙底抽出安思巴的画像,供阿旺指认。
「对!这浓眉阔嘴儿……没错!就是他。」
「老人家,非常感谢您提供这么珍贵的线索,事关重大,还请您回去后不可对外张扬,以免打草惊蛇。」黑斯廷起身拱手称谢,进一步说道:「待确认无误,我会将五千两赏金派人送于府上。」
「老朽贪财!先跟大人说声谢了。」阿旺再三哈腰致谢,眉开眼笑离开。
「传令下去,衙里有谁熟悉柴家古宅,立刻前来见我。」这两天,民众一呈报线索,黑斯廷马上派人前去查证,把骑兵司衙上下累得人仰马翻,可惜仍一无所获,安思巴宛如夜里的露珠被白昼的晨曦蒸发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当黑斯廷正感焦急、沮丧时,阿旺的出现使得黑斯廷适时掌握安思巴的行踪,令黑斯廷精神为之一震。
「是。」
「属下名唤拉桑,家住羊同村,小时候时常和玩伴三五成群在柴家古宅一带玩鬼屋探险的游戏,对柴家古宅附近以及古宅内的院落了若指掌。」拉桑据实禀告。
「好极了!你随我进宫晋谒。」
「属下遵命。」
「那位老人家已经指认安思巴?」格萨王靠着椅背,专注聆听黑斯廷的奏陈。
「是的,王。」
「若按照老叟的说词,那只沉甸甸的藤篮里头极有可能装着王后?这个该死的安思巴,竟敢如此折磨王后!」格萨王既心痛又气愤。
「王,请息怒。」
「这么说,柴家古宅闹鬼的传闻应属有心人故意制造、散播,为的就是要让大家心生恐惧,不敢随便靠近古宅?怪不得安思巴每次败逃都能安然躲过追缉,原来他就藏在柴家古宅。」格萨王别过脸问一旁的拉桑:
「地形图绘好否?」
「属下绘制完成了。」拉桑作梦也没想到可以站这么近与格萨王说话。
「这一带,除了柴家古宅之外,还有没有其它民宅?」格萨王走过去看着摊在桌案上的地形图,上头将柴家古宅的里外标示得十分详尽,一目了然。
「没有。」拉桑指着地图,详加说明:
「柴家古宅孤悬在山崖上,宅子后面是芦花湖的滂湃湖水,要进出古宅唯有门前这条羊肠小径。」
「也就是说,若包围柴家古宅,安思巴几无退路可言?」格萨王嘴角起笑意,忖着:聪明反被聪明误!完全符合安思巴鲁莽的行事作风。安思巴以为古宅是绝佳的掩护,却未考虑到古宅唯有一个进出口的优点亦是致命的缺点,只要阻截古宅的门前小径,要抓安思巴有如瓮中螯。格萨王沉吟道:
「想必安思巴会在小径沿途没下层层暗哨戒备。拉桑,依你之见,哪些地点最适宜布哨?」
「王,据属下判断,有三个地点最适宜。」
「哦?你快把位置标出来。」
「要设置暗哨得有可容藏身的掩蔽物,所以属下认为最宜布哨的地点,第一个是岔路,因为在岔中前面有一丛茂密的竹林,可供哨兵藏匿;第二个是小径中途路旁有一颗巨大岩石后方;第三个是古宅大门前,有两棵参天老槐树,树上是绝佳的制高点。」拉桑一面解说一面拿蘸上朱砂,圈出这三个地点。
「拉桑,难得你年纪轻轻,却能观察入微,值得嘉许。」格萨五不吝夸赞。
「多谢王的夸奖。」拉桑喜得眉飞色舞。
「孤决定今晚发动夜袭。黑斯廷!」
「微臣在。」
「孤命你速往虎啸营挑出包括弓箭手、搏击手在内的五十名士兵参与今晚的夜袭。同时传旨下去,此次行动绝对机密,严禁所有参与者走漏风声,违者论斩。」
「微臣遵旨。」
「挑出人选后,你和拉桑再进宫与孤进行沙盘推演。今晚,孤一定要将安思巴绳之于法。」
「是。」黑斯廷领旨,带着拉桑退下。
第9章(2)
「唉!」红萼抱着膝盖,身心俱疲地坐在榻上,甜蜜又苦涩地想着格萨王,忍不住吐出一声叹息,不懂为何他俩的情路一路走来屡生波折?
「王后娘娘。」赤珠手里端着盘子,悄然立在榻前,低头轻唤。
「是你。」红萼看了眼赤珠,清澈的眸底无怨无恨,一脸平静。
「这两天你不吃不喝,再这样下去身子肯定会撑不住。」赤珠关怀之情溢于言表。
「你……」红萼吃过赤珠的亏,令她禁不住怀疑赤珠的关怀有诈。
「我知道你不信任我,这不怪你,都怪我一时被嫉妒冲昏头,才会百般算计你陷害你,最后落得害人不成反害自己的下场。」赤珠内心五味杂陈,悔恨不已。
「……」红萼淡瞥赤珠一眼,缄默不语。
「我奉劝你吃点食物,否则王来救你时,你会虚弱到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如此一来,岂不拖累了整个救援行动?」
「你说这话该不会、该不会是……安思巴派你来试探我?」红萼眼神警戒起来。
「安思巴污辱我欺骗我利用我,我对他恨之入骨,再也不会为他做任何事。」
「虽然你的觉悟来得太迟,不过,总比没有好。」
「来,多少吃一点吧。」赤珠把盛着牛肉炸饼的盘子塞到红萼手上。
「你……为你如此肯定王一定会来救我?」红萼接受赤珠的劝说,咬一口牛肉炸饼。
「因为,王他是那么那么那么死心埸地的深爱着你,我相信王一定会排除万难前来救你。」赤珠语气平静地回答着。
「不瞒你说,本宫既盼望王来救本宫,却又担心王为本宫涉险。你说,本宫是不是很矛盾?」红萼心中苦于无人可倾吐的话,一古脑儿说给赤珠听。
「你不必担心。今日的安思马已非昔日的安思巴,焉所谓:泥鳅翻不起大浪。」
「但愿如此。对了,你怎会和安思巴在一起?」
「一言难尽。」赤珠低眉,心是苦的,良久,才启齿:「我和桑玛为了躲避官府的通缉……」
「通缉?什么通缉?」
「我害你坠崖,王知情后,必然龙颜大怒,下旨全面通缉我,不是吗?」
「王的确曾想下旨通缉你,后来接受本宫的求情,决定放你一马。」
「这……我不择手段加害你,你一点也不记恨,还在王面前为我求情?你让我好生惭愧,简直无地自容。」红萼的好与善良,更彰显她的坏与狠毒。
「你快别这么说。」
「唉!我和桑玛以为准遭官府的通缉无疑,主仆俩像惊弓之鸟,不敢走人来人往的官道,尽挑人烟稀少的小路,结果在树森里迷了路,不幸遇到安思巴,可怜的桑玛为了保护我而惨遭安思巴的杀害,我也难逃安思巴的魔爪,遭受凌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