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什么?」
「因为,孤急着想继续刚才在路上那未竟的一吻。」格萨王的目光斜勾着她。
「您……哎呀!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有心思说这个。」她的双颊火烧般地烫了起来。
「哈……好好好,孤不说这个。」格萨王敛住朗笑,正色叮咛着:
「红萼,黑斯廷等人已在门外等孤准备启程,孤不在的时候,你要多保重。」
「臣妾知道,也请您自己要多加小心。」忽然,红萼语音哽咽,泪水盈睫,心中满满的不舍全表露在脸上。
「红萼。」格萨王的大掌猛地攫住她肩胛,铜铸般的十指掐入她的臂膀,一把将她拉进怀里,俯首拿宽阔的额头亲匿地摩挲她光滑的额头……
半晌,才恋恋不舍地轻吸了下她的瑰颊,掉头大步离去。
格萨王没一步一回头再多看她一眼,状似走得决绝,其实他深怕要是再多看她一眼,他会移不开脚步;可,他乃一国之君,就该情爱放两边,百姓摆中间。
「……」红萼心里空落落乱糟糟,目送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这时候,抑不住的泪水扑簌簌滑落。
第4章(2)
「王后。」定国夫人悄悄走进来。
「姨娘!」红萼哭趴在定国夫人的肩上,泪如泉涌。
「别哭。」定国夫人轻抚她的背,安慰着。
「请王后放心,我的萨儿智勇双全,不像安思巴有勇无谋。除此之外,萨儿旗下后粗将悍,而安思巴所带领的只是一群乌合之众,更何况安思巴曾是萨儿的手下败将——」
「手下败将?姨娘的意思是……王曾和安思巴交手过?」红萼泪盈于睫,情急地打断定国夫人的话。
「没错。」定国夫人面露骄色,说道:
「我听黑斯廷提及过,当时吃了败伏的安思巴被五花大绑押至萨儿座前,噗通一声双膝齐齐跪地,枭雄之色茫然无存,一味地磕头哀求,求萨儿看在两人是堂兄弟的情分上,饶他一命。」
「哧!王和安思巴是堂兄弟?!」红萼错愕得下巴差点掉到地上。
「是啊!王是堂弟,安思巴是堂兄。」定国夫人先说明两人的长幼顺序,再接续刚才被打断的话。
「被生擒活捉的安思巴当着众人面前对天发誓,只要萨儿饶他不死,他一定洗心革面,绝不再到处招兵买马与朝廷对抗。一向重情念旧的萨儿见安思巴表现出一副真心想悔改的样子,一时心软,遂网开一面,下令将本应问斩的安思巴打入死牢终身监禁。本以为安思巴关在死牢里已与外界隔绝,未料安思巴死性不改,买通狱卒和他的党羽里应外合,制造一场混乱,让安思巴趁乱逃了出去,从此销声匿迹了好一阵子,直到这次夺取冲赛城。」
「从姨娘的谈话中,不难听出这是一场实力悬殊的战役,那,王为何不派黑斯廷去讨伐安思巴,非得亲自出马不可?又,安思巴明知自己的举动与以卵击石无异,为何仍一意孤行?」
「萨儿之所以亲征,那是因为萨儿认为这是他和安思巴之间的恩怨,就该由他亲自出面解决;至于安思巴为人狂悖,在见不得萨儿稳坐王位的偏执心态作祟下,就算知道自己无力可回天,也要时不时出来扰乱百姓的安宁,促使百姓把满腹怒火统统怪罪在朝廷缉捕不力,进而使百姓对萨儿的治国能力产生不满与质疑。」
「原来如此。」定国夫人这一番话,使得红萼深深打结的眉头舒展开来,当她抬眼望着定国夫人时,老觉得有些面善,忍不住好奇问道:
「姨娘,我觉得您有几分眼熟,好像曾经在哪见过?」
「王后好记性,我们的确曾经见过面,不过,那已经是很久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难道……萨儿不曾对你提及过?」
「提及什么?」
「提及他曾在长安城住过六年。」
「真的?!怪不得王说得一口流畅的汉语。」
「唉!萨儿这孩子不管什么事都一古脑儿藏在心底。」定国夫人一副拿人没辙的笑着摇头。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求姨娘告诉我。」
「好好好!今晚姨娘就把萨儿心中的秘密全抖出来。」
「嗯。」红萼暂且搁下对格萨王的挂念,一脸感兴趣的望着定国夫人。定国夫人缓步走到窗前,目光飘向远方,落在庭园里的一棵苍劲老树上,整个人陷入回忆中,忆及:
「萨儿是亚德王与琵雅王后的独生子,而我是陪着琵雅王后嫁入宫里的远房表妹……」定国夫人咽了咽口水,往下续说:
「亚德王与琵雅王后成亲后,两人的感情如胶似漆,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恩爱日子,可惜……唉!」定国夫人沉重地喟叹了声。
「怎么了?」
「琵雅王后生产时血流不止,御医们个个束手无策,可怜的琵雅王后耗尽最后一丝力气,虚弱地看了她的儿子一眼,就撒手人寰。」
「天啊!」红萼掩颊发出一声惊呼。
「琵雅王后的死,令深爱她的亚德王伤心欲绝,竟丧失理智地把这个不幸全怪罪在才出生不久的无辜儿子身上。他认为是这个不祥的儿子害死自己的娘亲。」定国夫人喉咙一紧,眼眶泛红。
「这……虽然我很同情亚德王的丧妻之痛,但他怎么可以把这份痛苦迁怒在王身上,骂王不祥还硬扣上害死娘亲的莫须有罪名?这不仅对王有失公允,更是无稽得可笑。」红萼忿忿不平地为格萨王抱屈。
「不瞒你说,我也曾甘冒触怒亚德王,可能引来杀身之祸的危险,不惜挺身而出向亚德王提出和你一样见解的说词,无奈亚德王连一句都听不进去,还下令罚我掌嘴五十下。」定国夫人语幽幽:
「在成长过程中,亚德王对萨儿冷漠到近乎无情,不曾抱他不曾对他笑,甚至连见都不想见,只因为每当亚德王见到萨儿时,就会不由自主勾地琵雅王后的思念。」
「可怜的王。「格萨王儿时的遭遇,对从小被呵护在手掌心的红萼简直恶梦一场。
「虽说亚德王刻意冷落萨儿,偏偏对萨儿的管教可是出了名的严厉。不仅如此,还动不动就剥夺萨儿所喜欢的东西。我记得有一只浑身毛茸茸、名叫【毛球】的小獒犬,萨儿很喜欢它,常常趴在地上逗着它玩,毛球也总是摇着尾巴,跟前跟后黏在萨儿的身边团团转。这件事很快就传到亚德王耳里,亚德王听了,马上派人把毛球送出宫。萨儿虽然满心不舍,也只是噙住满眶的泪,拚命咬着下唇,不敢哭出来,看得我好心疼。唉!我想,亚德王这么做是在报复,因为,自始至终,他都执拗地认定萨儿就是害死琵雅王后的凶手,偏激地认为萨儿的出生导致他失去今生的最爱,所以他也绝不容许萨儿拥有喜欢的东西。」定国夫人举袖按了按泪湿的眼角,继而续说:
「当萨儿十岁那年,亚德王命令我带着萨儿前往长安城当一名遣唐生,就近学习汉族文化。」
「呃……据我所知,像波斯、大月氏、高丽、扶桑等国,也经常派生员到长安学习。」红萼接腔。
话说,大唐文物丰物,国威鼎盛,西域及沿海一带的邻近国家都争相派出生员跨海到长安学习汉族文化、军政田赋、丝帛商旅、渠道灌溉……等等,蔚为风潮。
「没错!各国的确竞相派出生员至长安学习。所以,至今我还是宁可相信亚德王对萨儿怀有这份期许,而不是把萨儿送到八千里外,图个眼不见心不烦。唉!孰料这一别,萨儿竟连他父王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定国夫人不胜希歔。
「您是说?」
「亚德王遽然驾崩,太宰大人紧急派人前去长安迎接萨儿回宝迦国继位。」
「王和姨娘要回宝迦国了,那……我们究竟曾在哪里打过照面?」
「就在萨儿和我准备回宝迦国的前一天,那天适逢元宵节,大唐宫苑热热闹闹贺节,广邀各国使臣参加。」
「这么说,那天,王亲自前来?」
「是。当时贵国的王孙有几个年龄与萨儿相近,他们在一起比赛射箭,结果萨儿胜出,其中有一个不服输,竟仗着人多,嘲笑萨儿是番邦小蛮夷,萨儿咽不下这口气,拳头相向,几个人扭打成一团。」
「啊?!」
「就算萨儿再勇猛,毕竟才十六岁,哪禁得起四个人联手殴打他一个?眼看着萨儿被打得鼻青脸肿,我这个当姨娘的想拉开他们,还无辜挨了好几拳。」
「后来呢?」
「后来……后来多亏你适时出现帮萨儿解围。我记得当时你气呼呼板起漂亮脸孔,大声娇斥其中最凶悍、也是带头的那一个,你好像叫他……好像是叫他……对了!你叫他飞鹰表哥。」
「经您这么一说,这会儿我全想起来了。」往事历历在目,红萼回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