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尉至轩重新恢复意识时,天色已经微亮,清晨的森林不只气温低,还弥漫着一阵大雾,让眼前所见的景色时清时蒙。
「又熬过了……」尉至轩喃喃自语,虽然痛楚已经消失无踪,不过他还是略显无力,干脆继续躺在地上休息,不急着起身离去。
这毒药恶劣之处,就是不会一次便毒发身亡,而是反覆不断折磨中毒之人,不少离开的教众就是因为受不了一而再、再而三的毒发痛苦,最终还是回到圣螣教继续当走狗。
但他绝不会是那些人,既然他已选择离开,就不会再踏入圣螣教半步,宁死不屈!
地上响起枯叶被踩碎的声音,并且越来越靠近,尉至轩即刻警戒的坐起身,神色凌厉的瞪向密林深处。
只见一抹白色身影在迷雾中若隐若现,随着离尉至轩越来越近,她的样貌也越来越清楚。
来人有着一张精致绝美的脸蛋,眼若秋水、眉如柳叶、唇似红樱,年纪看起来顶多十八上下,黑柔的长发在头上简单绾了一个圆髻,只用一支云纹木簪固定,其他发丝垂散在背后,随着她的步伐左右摇晃。
她身穿白色衣裙,再加上一条雪白披帛,衣薄如丝,纤臂若隐若现,宽大的袖子及裙摆因她的走动微微飘起,散发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清灵脱俗之气。
尉至轩惊艳的睁大眼,没想到人间会有如此绝色,难道她就是昨晚那位姑娘?还是其实他是遇到山中仙女了?
白衣女子怀中抱了些黄黄橘橘的小果子,来到他面前跪坐下来,将果子摆在枯叶堆上。「你刚醒,应该饿了,我在附近摘了些果子,你将就一点果腹吧。」
这个嗓音与昨晚那名女子是相同的,尉至轩终于能够肯定她的身分。
他即刻从惊艳中回神,讶异的问:「你怎么没走?」
「你昏迷不醒。」她语气淡然的回答。
「你不怕他们又追来,没人保护你?」
「那就换我保护你,还一还恩情。」
尉至轩忍不住扬起笑意,她的回答实在是有趣极了,虽然她是以一副波澜不兴的淡漠表情说着这些话。
近近看她,她真的美得出尘,再加上一身白衣打扮,倒是让他脑海中不由自主冒出「白玉无瑕」四个字。
她就像一块没有半点瑕疵的美玉,深深吸引住他的目光,只可惜她虽有灵气,却似乎缺少正常人该有的喜怒哀乐表情,像个缺少心魂的美丽娃娃。
「不吃吗?多少吃一些,体力才恢复得快。」白衣女子淡然地指指果子。
尉至轩忍不住失笑,他见过美女无数,可不曾被谁迷到失神过,她可是史无前例第一个。
他伸手拿了一颗掌心般大小的黄色果子,一口咬下,果子不甜且涩,不过他并不在意。
「你不吃吗?」
白衣女子这才拿起一颗果子,慢条斯理的小口吞咽,酸涩果肉入口,她也像尉至轩一样,连眉毛都没皱一下。
其实她不吃东西也不要紧,同样能够行动自如,但为了能更像人一些,她还是会学着吃东西,只不过吃得并不多。
她一边慢慢吃果子,一边开口。「你中毒了。」
「只是老毛病,痛一痛就没事了。」尉至轩无所谓的笑着,三两下就解决手中的果子,又再多拿几颗。
「圣螣教是什么?」他不在乎自己体内的毒,她也不想多理,转而问其他她想知道的事。
尉至轩顿了一下,看来昨晚两方的叫阵对骂她全听到了,他坦然回答。「是江湖人眼中的『魔教』。」
圣螣教,以传说中的神兽「螣蛇」为信仰图腾的一个教派,它之所以会被人认为是魔教,就是因为圣螣教以毒药控制教众这一点让人不齿,以及教众素质参差不齐,不少家伙仗着圣螣教「威名」而为非作歹。
「你为何要进魔教?又为何打算离开?」
「这我只能说,年轻气盛不懂事,以为入教结党是件多么威风的事,就不知死活的加入了,现在是因为终于认清事实,对打打杀杀的日子感到厌烦,才会离开。」尉至轩自嘲的笑道。
他十五岁时家乡发生瘟疫,亲人几乎都死光,只剩下他一个人,在他无依无靠时,一名圣螣教的人招揽他入教,保证他接下来衣食不缺,为了活下去,他即刻点头,才不管什么魔教不魔教的。
就这样,他从地位最低下的教众当起,一路爬上左护法之位,左右护法是教主的左右手,也是教内除了教主之外地位最高的身分,是每个教众费尽心机都想要抢到手的位置。
一转眼,十五年过去,他也已经三十岁了,早已厌烦教内的斗争以及江湖中各种丑陋的一面,现在的他只想逍遥自在的度过余生,不再涉入各种纷纷扰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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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2)
「你呢?怎会独自一人来到这荒山野岭中?」他能讲的事都讲完了,换尉至轩反过来问她。
「我在闯荡江湖。」她也坦然回道。
「目的地是哪儿?」
「没有目的地。」白衣女子遥望远方,眼神带许茫然。「我只是在找一个人。」
「什么人?」
「喜欢我,喜欢到愿意为我死的人。」
「噗——」尉至轩差点就被呛到了,她刚才说了什么?她在找喜欢到愿意为她死的人?
这想法……怪怪的,怎会有人刻意要找这种人?
「你喜欢我吧?」她将视线重新放回他身上,他那惊艳的眼神她太熟悉,因为这一路上早有无数个男子对她露出这种眼神,那表示他们喜欢她。
他虽是魔教中人,却洒脱随兴,浑身没有一丝邪气,再加上拥有一双始终带笑的眼,总能轻易勾动女子芳心。
只不过他的魅力对她来说无效,因为她根本不懂美丑,在她眼里,他就只是一个五官齐备的普通人而已。
尉至轩一愣,她的问题真是挺妙的,以清纯至极的神情问着如此直接的问题,一点都不害臊,都快害他以为自己才是真正应该害臊的姑娘家了。
既然她都如此坦荡荡了,他要是扭扭捏捏的,哪里还像个男人?所以他用着一贯吊儿郎当的语气笑答。「面对你这般天仙绝色,有哪个正常男子会不喜欢?」
「既然你也喜欢我,那么你……愿意为我死吗?」
白衣女子表情未变,但尉至轩却明显感觉到气氛变了,她一挥纯白衣袖,袖上的披帛犹如一条活蛇般朝他疾飞而来,直攻他的脖子。
他眸光一锐,即刻从地上跳起,往后退了好几步,白衣女子也跟着起身继续攻击,就用那毫不起眼的披帛当武器。
她竟然是认真的!瞧着披帛一而再、再而三地袭来,尉至轩既错愕又讶异,这女人分明会武功,昨晚却任由他抓着她涉险,也不见任何气恼,结果现在竟为了他的一句回答打算要他的命?
这种情况他可是头一回遇到。
才一个不留神,白色披帛就紧紧缠上尉至轩的脖子,让他喘不过气来,他反应极快的拔剑斩断披帛,又往后跳了好一段距离,离白衣女子远远的。
他表情冷厉地扯下脖子上的披帛,收回轻浮之态,不敢再对她掉以轻心。「你到底是谁派来杀我的?」
都怪他太大意了,才会一时被她的美貌给迷惑。
白衣女子不再进击,任由手中的披帛缓缓落地,语气平淡地说:「没有人派我来。」
「那我跟你到底有何冤仇?」
「并无冤仇。」
「呵,你要杀我怎么可能没有任何理由?」
「因为你喜欢我。」白衣女子微微一叹。「可惜你也如同过往那些男人一样,不愿意为我死。」
尉至轩紧蹙眉头,难道她真的在用这种方式找她要的男人?怎么可能会有如此荒谬不合理的想法?
但如果她一开始就打算杀他,在他中毒昏迷时就可以下手了,又何必等他醒来?
「我不懂你的想法,喜欢是一回事,生死又是另一回事,怎么可以拿来相提并论?」
「我听说情至深浓时,人可以为情而死、为爱而生,我想明白那种感觉到底是什么,才会寻找能够为我牺牲生命的男子。」白衣女子露出困惑的眼神。「难道我这么做……不对吗?」
岂止不对,简直是错得离谱呀!
照她这种找法,她找得到人爱她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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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尉至轩不客气地大笑,对她敌意渐减。「所以在我之前,你也对不少男子这么做过?」
她点点头。
「那他们的下场是什么?」
「全都走了。」白衣女子顿了一下,才又补充。「逃走。」
「呵呵呵呵……」这是当然的呀,那些男人又不是笨蛋。「姑娘,你对初次见面的男子提出这种要求,除非对方故意骗你,要不然没人会愿意牺牲性命的。」
「为什么?」她轻蹙柳眉,很有求知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