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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宵一刻值千金,你要留在这里碍事?」他一脸的鄙夷,对她的愚昧小有蔑意。

  她为之气弱,嗫嚅道:「你跟我说清楚不就得了,干么不由分说的拎人……」

  声音渐远,阖起的门板冷风透不进,两根红烛燃着灯蕊,暗暗垂泪。

  相对无语的新人各坐一方,仿佛是风中吹不熄的灯柱,谁也没开口,静然的冷漠蔓延开来,新房内流动的气流一度凝窒。

  就在单无眠决定该由她先开口时,一件男人的红蟒袍突然朝她脸上掷来,她虽是一惊,手脚还算俐落的接住,一道巨大的黑影笼罩眼前的光线。

  「喂!听说你是我的王妃,你会什么?蛐蛐儿玩不玩,我养了一大窝,黑将军和白将军最英勇了,一口就能咬断别的蛐蛐儿的头。」他的宝贝要与她分享。

  「我……」她才一张开口,一篓子的黑头蛐蛐儿往她身上倒,少说有上百只。

  南宫夜色很得意地指着她膝盖上最大的那一只,「你不要乱动喔!它是会咬人的,我专门喂它吃肉。」

  「王……王爷,你不怕它们一只只逃走吗?要赶紧把它们捉进篓子里,不然会不见的。」她僵着身,软嗓有点颤抖。

  他一听,俊雅眉心一颦。「我不喜欢捉蛐蛐儿,你捉。」

  「什么?我捉?」她惊呼。

  「就是你,怎样?我是王爷,你要听我的话,不可跟本王顶嘴。」他装出王爷的气势,但亮晶晶的双眸透出五岁孩童的淘气。

  「可是这么多,妾身怕捉不完……」一抬眸,入目的俊颜让她心湖一颤,她忍住心头莫名的悸动,尽量不让脸儿发红。

  原本她以为乐王是长相不雅的粗人,心智稚气又痴傻,铁定令人一见生厌,生不出好感,想以远离他的方式减少两人相处的机会。

  没想到他生得如此好看,宽额方颚,眉目俊朗,发黑如墨,深潭般的双瞳映出冷月风情,鼻梁高挺,秀唇薄抿,无处不生风采。

  可惜他傻了,眼神俊目少了秋水般的神采。

  惊觉她瞧个男人瞧到忘神,脸皮薄的单无眠薄染一层绋色,娇羞不已的低垂螓首。

  「没有可是,本王的话就是命令,没捉完前不许你睡觉。」想当他的王妃就要听话,不能有二话。

  「这……」她迟疑了一下,脸上微带为难,「王爷脚下踩死了一只,那算不算?」

  他低下头,看着黏在鞋底上、肚破肠流的黑头将军,霎时神色悲愤。「都是你的错,你害死我的黑将军!」

  她很想笑,还真的笑出声,「王爷真是无理取闹,明明错在你却怪罪妾身,妾身听你的话一动也没动,是你自个儿坐不住,成了杀蛐蛐儿凶手。」

  「你……你……」他指着她,脸色乍红乍白,似乎想指责她牙尖嘴利,但傻气的眼眸微闪幽光,他耍赖地一哼,「本王不管,叫你捉就捉,少了一只就要你陪小白玩。」

  呵……她肯定会吓得呼天抢地,面无血色、泪眼汪汪地跑出去,再也不敢靠近他半步……

  第3章(1)

  「王爷,你来数数看数字对不对,每一只都活蹦乱跳的,没有少肢断翅,勇猛得像西山老虎,能咬死体形比它大的蜣螂。」

  除了目瞪口呆,还是目瞪口呆,怔愕住的南宫夜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用手揉了揉,再睁目一瞧,他以为看错的幻象还在。

  当初他为了凑齐上百只蛐蛐儿,连着三夜不睡在草丛里拨找,露湿衣襟仍不眠不休,还被咬破几个口,手指头痛得握不住玉箸。

  可是她那双棉花巧手却像一朵莲花似的,左右开弓地抬手一撚,绣花一般的左穿针、右缝线,蛐蛐儿们如探囊取物般手到擒来。

  而她素白小手竟然一点伤口也没有,黑躯小虫在她手心宛如温驯的百尺,蜷着肢节让她放入篓子,不过一盏茶光景,他费心收集来的蛐蛐儿悉数回笼。

  不用数也看得出一只不漏的回到篓子里,光看她令人眼花撩乱的手势,他就惊愕得说不出话来,打从心里佩服她的大胆……

  等等,他的用意是吓跑她,这会儿这一招不就不管用了?

  「你不怕虫?」失策了。

  单无眠敛眉一笑,「妾身自幼爱与花草为伍,每到春耕时分,总有虫蝶飞来栖息,妾身见了有趣,也就让它们在花丛间穿梭。」

  她没说所谓的花草是拿来酿酒用的,每年春天掉落的桃花能酿成春酿,果子成熟后又能制成桃子酒,一株桃树能为她赚进五两银。

  只是酒酿和酒瓮仍要银子,扣除成本所赚不多,酒楼的老板坑人,欺生淩弱,一坛酒低价买入,高价卖出,她和冬雨被讹诈了不少银两。

  身为县府千金她却从未过过一日小姐生活,她的吃穿用度和仆佣无异,有时还得挑柴烧水,替大娘和两位姐姐洗衣服,她并不娇贵,柴房、水边的虫鼠更多,她要是怕,只怕会换来更多做不完的事。

  「哼!有趣?」他不以为然的挑眉,嘴角多了一抹恶意的冷笑。「本王的小白饿了,你去喂它。」

  「小白?」是猫还是狗?

  南宫夜色露出憨傻的笑脸,指着床底下。「快点喂它,要是它饿惨了,连人都会吞下去。」

  「连人都会吞?王爷真爱说笑,哪有……吓!这……这是什么?」她弯下腰一瞧,顿然倒抽了口气。

  「本王的小白。」他咧嘴一笑,只着单衣的他将两手往腰侧一擦,显得神气又非常稚气。

  「可……可它是一条蛇……」她的大腿还没它粗,真要张口一吞,她刚好可以填饱它的肚子。

  「是小白,它有七天没吃东西了,再不喂它就要饿死了。」他毫无怜花之意,左脚抬高就往她没肉的小臀踢去。

  「啊!」

  重心不稳的单无眠往前趴倒,目光正和一双橙黄色的蛇瞳相对视,昂起的蛇头吐着舌芯,近到她可以感觉它森寒的尖牙就要咬上她雪白的颈项。

  她真的吓到了,飞快爬起地一把抱住他,虽然他一点都不可靠,还是个傻子,但聊胜于无,至少他是那黄金蟒的主人。

  只不过傻王爷的表情就有点耐人寻味了,娇软的女胴一贴在他胸膛,处子幽香暗送,他颈边的青筋似乎跳了一下,指尖骚痒地往上一抬,几乎要抚上她柔滑的青丝。

  只见他五指倏地收拢成拳,用力推开使人心烦的迷香,俊脸刷地一沉,薄抿的唇瓣扁成一条线。

  「要是怕就给本王滚出去,小白是本王的朋友,它很乖,不会乱跑,抱着它睡很冰很舒服,本王……我跟你说喔!它会说话,每天晚上都会嘶嘶地叫我。」他一下子大人样,一下子又破功,换成傻里傻气的语气,像个如假包换的傻子。

  「抱着它睡?」单无眠涩笑地抚抚自己发凉的颈子,心头发软地望着该长成俊雅非凡的夫婿。「既然是王爷的朋友,身为夫君的妻子,以后喂养小白的活就交给妾身,你别和它靠得太近,毕竟兽性难驯,哪天它生病了,错认主人,恐伤及王爷的金躯。」

  原本是想惊吓新进门的乐王妃,没想到惊得说不出话来的人,竟是始作俑者乐王。他再度瞠目结舌,没法接受眼前的事实。

  她……她居然将一桌子煮熟的鱼肉、全鸡和莲子、枣果一并喂食丈长的巨蟒,不畏蛇吻的轻抚它金黄逆鳞,语气轻柔似在与之交谈。

  而一向只与他亲近的黄金蟒居然乖巧的任她抚摸,毫无威恫的凶狠样,这连阿阳也做不倒,她却不费吹灰之力的办到了。

  他养它不是让人驯服它,一月喂食两回活物是要维持它的野性,如今倒真成了王妃的宠物,乖巧得只差没摇尾巴谄媚。

  这情景看得乐王很不是滋味,他有气难吐,再一次耍起「孩子脾气」,将桌上的合巹酒倒在一身嫁裳的新嫁娘头上,手舞足蹈的拍掌,哈哈大笑。

  他以为她会发火、怒不可遏地大骂他是个傻子,然后掩面痛哭地不愿嫁个傻丈夫。

  但是出乎他意料的,缓缓起身的她脸上并无怒意,她用怜悯的眼神看着他,轻拧一条湿巾擦拭他手上的酒液,眸心清澈得找不到一丝蔑色。

  「夜深了,王爷该就寝了,来,坐到床边,让妾身为你除去鞋袜,忙了一天也该休息了,王爷困乏了,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单无眠当他是自己从来没有过的弟弟,细心照顾他。

  这女人、这女人……黑瞳蓦地一深,隐约听出磨牙声,「本王还没吃饱,我饿了。」

  她咦了一声,并未多问,「宴席的菜色不合王爷胃口吗?妾身这就到厨房起火升灶,煮几道开胃小菜……」

  「说了本王饿了还啰啰嗦嗦,等你煮好本王也饿昏了。」他恶声恶气地使坏,根本不给她好脸色看。

  「好好好,王爷别恼,今晚王爷就将就些,妾身这里还有几颗果子能充饥。」她轻声安抚,不当他是胡闹,使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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