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有种被看穿的惊惶。
「我不懂你的意思……」苏绢萍低下头想逃避他能看透人心的眼神。
「不,你懂。」范竣希不容她逃避,「你先前就见过许老板来府,却始终不曾问过我关于他的事。甚至连早上提到收购稻米时也是,以你现在的见识,大概会猜我很可能是打算趁着即将发生的干旱狠捞一笔,可你却连问都没问。我想,你是不敢问吧?」
是这样吗?苏绢萍从没仔细分析过自己的想法,然而他这番话,却似乎说进了她心底。
她沉默了一会儿,「那在你看来……为什么我不敢问?」
「因为你不想知道真相。」他自嘲的道,「在你内心深处已认为我是个为求利益不择手段的人,但又不愿直接听到我亲口承认,所以才想着只要不问,就可以假装没这回事……或许我应该高兴,因为这代表你心里有我,才不愿让那些事破坏了我在你心底的模样。」
可他却高兴不起来,只因他晓得在她心底,早就认定他真如旁人所言,是个冷血无情的奸商。
原本还以为可以不在乎,慢慢让她了解真正的他,但显然他太高估自己了。
苏绢萍惊愕的看着他。
他是不是在她的脑袋里装了窃听器,否则为何连她自己都道不明的心情,他竟能看得如此透彻?
「好了,我说完了。」他双手环胸觑着她,彷佛又回到新婚隔日那种疏冷的态度,眼眸中却藏了一丝痛楚,「所以你现在有想问我的话了吗?」
第7章(1)
「哎哟!」一颗血珠自指尖渗出,苏绢萍连忙放下手中的布料,将受伤的指头含进嘴里吸吮。
「夫人,您受伤了?」一旁的青儿见了她的动作,连忙紧张的问道。
「没事。」她甩了甩手,见手指不再流血后就不管它了。
「这点小事儿交给我或红芳来做就好了嘛,夫人何必亲自动手?」青儿仍大惊小怪的低嚷,「若晓得您因此受了伤,老爷不知会多心疼呢!」
苏绢萍僵了下,才淡声道:「不过是小伤,一会儿就没事了,你别说他就不会知道了。」
好不容易靠缝衣服暂时忘了范竣希的事,偏偏青儿一出声又提醒了她。
那天范竣希最后问她,有没有想问的话。
她思量半晌,回了句,「能不能让我想想?」她有太多想知道的,得好好整理。
他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知道?知道个头啦。看他这几日的反应她就晓得,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想到这儿,苏绢萍心里就升起一把火。
这男人真是可恶,先前明明表现得一副非常了解她的样子,怎么如今却突然蠢了起来,误解她的意思,自个儿生闷气?
不是只有他能看透别人,从前世就被亲戚们当皮球踢来踢去、还得照顾妹妹的她,虽然不像他那般锐利,可也很懂得瞧人脸色的。
自那日之后,表面上他仍待她极好,一点不介意她旁听他和别人谈生意,可她就是知道有哪里不同了。
她看得出来,如今他的眼里,透露着淡淡的疏离。
就因她的潜意识里曾偷偷质疑他的人格,他就这样对她?
但这怎么能怪她呢?她真正认识他、和他相处,仅这一个多月的时间而已,如何能彻底了解他?
这两天面对他若即若离的冷淡态度,让她越想越气闷,今天便索性不去听他和人谈生意,而是留在房里做其他事。
「对了,夫人,近日您娘家的人曾上门来,不过老爷都拒见了。但他说您若想同他们说些话,下回他可以让他们入府。」
「娘家人?」苏绢萍蹙眉,「不用了,没那必要。」
她唯一在乎的亲人已经搬进了范府,其余的都是不重要的人。
更何况她也很清楚舅舅、舅妈找自己是为了什么。
范竣希是个行动派的人,说了要对付方家,便立刻着手去做。
他用的方法也挺毒辣的,范家自上个月起便持续以「茶叶品质太差」为由,连退了方记好几批货,最后还直接放话说方记的茶叶品质实在太糟,他宁可违约也不能再进,否则便是对不起向自己买茶的客人。
范竣希对于商品品质的要求极高,因而得罪过不少商家。苏绢萍甚至怀疑他会被评为冷血奸商,恐怕是这些被得罪的商家在背后推波助澜所造成的。
而与范家合作,会有一种「品质保证」的光环,过去两年里,方记茶行的身价也因为和范家的合作而水涨船高。
然而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如今范竣希突然玩了这么一手,方记茶行的生意便顿时一落千丈,跌落谷底,再也爬不起来。
她晓得范竣希其实甚少做这种事,这一次会这么做都是为了她。
他待她真的很好,就是那执拗的性子让人受不了。亏他还口口声声说喜欢她呢,结果却连解释的机会也不给,直接判了她死刑。
她又不是不愿相信他,她只是……有些事还没想清楚而已啊,真是小心眼。
这可是她第一次对一个男人动了心,会如此小心谨慎也是难免的嘛。
可恶,越想越气!
「夫、夫人,您若是累了,剩下的不妨让我或红芳来做吧?」见她恨恨的把衣服揉成一团,青儿有些担心的开口。
「不用了,下次再缝吧。」她叹了口气,心烦意乱的放下手边的针线,「我想到院子里走走。」
不料她才刚站起身,便听到屋外传来一阵喧闹声。
她还来不及出声询问,青儿便已冲了出去问:「外面是怎么回事?」
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孩急着想进屋,却被青儿拦在门口,只得焦急的站在门口唤道:「夫人!」
苏绢萍微蹙起眉。
她认得这女孩儿,是范竣希给小梨的丫鬟,吩咐她必须时时跟在小梨身旁照料。
小梨给她起了个名字,名叫芍药。
「怎么突然跑来了,小梨呢?」示意青儿放她进来,苏绢萍觉得有点奇怪。
「夫人!」芍药一张脸儿涨得通红,泪眼汪汪,「湘、湘梨小姐被掳走了。」
「你说什么?」苏绢萍脸色大变,「说清楚点!」
小梨这些年来三天两头往外跑,从没遇上什么事,依她的性子也不会惹事,怎么会被人掳走?
芍药一边大口喘着气,一边慌乱的道:「今天湘梨小姐和平时一样去医馆替人义诊,没想到突然有人闯进医馆,在光天化日之下把湘梨小姐掳走了……」
苏绢萍闻言整个人一晃,身体软了下去,旁边的红芳眼明手快的扶住她,才没让她摔倒在地。
「夫人,您还好吧?」红芳忧心的问。
苏绢萍挣扎着推开了红芳,快步走到芍药身前,一把攫住她细瘦的肩,「他们为什么要掳走小梨?对方说了什么?」
「他们说……要让他们的仇家也尝尝失去重要的人的滋味……」
苏绢萍倒吸了口气,脑袋里飞快转过许多念头。
她和小梨是异卵双胞胎,再加上两人性格截然不同,只要曾与她们姐妹稍微接触过,便不大可能错认。
但她们的面貌仍有六分相似,不熟悉的人将她们搞错也并不奇怪。
要说把小梨看得极重的人应该只有她了,而她并没有什么仇家,比较可能的是他们将小梨和她搞混了,那些人的目标其实不是小梨,而是她这个「范夫人」!
以范竣希的性格和作风,她毫不怀疑他树立过多少敌人。
想到这里,苏绢萍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她推开芍药,踉跄的往门口冲去。
「夫人!」身后几个丫鬟惊叫着,但她充耳不闻,心中只挂虑着妹妹的安全。
苏绢萍跑出院落,急着朝大门奔去。
她一心只想着去确认小梨的安危,全未注意到周遭环境,直到突然被拉进某个怀抱,她才猛地回过神。
「放开我!」她愤怒的瞪向男人尖嚷。她要去找小梨,谁也不许拦她!
「你冷静一点。」范竣希并没有松手。
「冷静?小梨不见了,你要我怎么冷静?」她恨恨瞪着他,「放手!」
「这事我已经知道了,而你着急也无济于事。」
她瞪着他过分冷静的脸,怒气不减反增,话不经大脑就冲口而出,「你说得倒容易,你能冷静那是你根本不曾真正在乎过谁吧?」
他眼中似乎闪过了什么,最后仍只是无奈看着她,就像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凭你一个妇道人家还能做什么?别说你根本就不知道是谁掳了湘梨、带着她去哪儿,就算你知道,又能拿他们如何?你去了只是多惹麻烦,我不能让你就这么跑出去。」
这男人!就算他说的是事实,她也不可能因此就丢下小梨不管啊。
她气得又挣扎起来,「你快放开我!」
眼见他根本不为所动,一股气直冲脑门,她没多加细想,张嘴就狠狠朝他的手背咬了下去。
她咬得极用力,口里甚至尝到了腥咸的味道,可是他的手仍牢牢捉着她,丝毫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