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摆明不让她再抗议的意思,沈宛茵恨恨瞪了苏绢萍一眼,跺了跺脚,气恼的转身离去。
见到她的反应,对于自己被敌视的原因,苏绢萍心中隐约有数。
范竣希可不知她在想什么,他端详了她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你这几日在范府待得可还舒适?」可话才刚问完,他便有些后悔了。
强娶她的自己不在家,她又有妹妹陪着,肯定过得很自在吧?他明知答案,又何苦问出口听她回答?
没想到她沉默了一会儿后,却道:「你觉得,才新婚三日,你便一声不响把我独自扔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我会过得舒适吗?」
他一震,不可置信的望着那眉宇间隐含着怨怼的娇颜。
她说的是实话,范竣希知道,他就是有办法分辨她是否言不由衷。所以,她现在是埋怨自己丢下她吗?
虽然知道她在生他的气,可他却打从心底涌出一股无法抑制的欣喜。
「我以为有湘梨陪着,你应该会过得不错才是……」他哑声道。
「……她也和我一样,人生地不熟啊,难免会慌张、不安的……」她咕哝着,那语气既像是抱怨,又似撒娇。
范竣希听着,向来没太多表情的冷脸,唇角不禁弯起一抹像是微笑的弧度。
没想到一向独立,心防极重的她居然会对自己撒娇呢!
他能不能假设,这表示她已多少对他有些好感,才会把这一面展露给他看?
「抱歉,这次是我不好,以后不会了。」范竣希放软了语气,安抚她。
「还有以后?」苏绢萍不悦的抿了抿唇,「你先前既然不顾我的意愿便硬娶了我,又口口声声说喜欢,那为何娶了我以后又不声不响的把我扔在家?」
她不是不晓得自己这番话已逾越了界线,明明他对自己已经够好了,她却看准他不会生气而质问他,简直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可她非常想知道他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而这也许能帮她早日认清自己的心,给他一个答案。
范竣希凝望着她的眼神,慢慢变得深情。
「对不起,我以为……你或许不想见到我。」他轻轻说出了心底话。
可笑吧?他这老被人说是冷血奸商的穆国首富,竟在乎一个女人的心情至此。
因为怕自己的存在会惹得她不开心,他便将宅子留给她,自己躲得远远的。这想法要是让别人知道了,肯定会笑掉大牙。
不过他现在觉得,能因此听到她语句里透露出极隐晦的好感,就算他成了别人的笑柄也无所谓了。
苏绢萍的脸蛋更红了些,「那、那是两回事啊!没有哪个女人会喜欢在新婚的头几日便被丈夫抛下的。」
「所以你已将我视为你的丈夫了吗?」
她一怔,抬头对上他炯亮的眼,心跳忽然乱了几拍。
真是,为什么这么轻易就被他的目光震慑得不知所措?苏绢萍暗骂自己没用。
「我们……都已经拜了堂,不想承认也不成吧?」她尚未厘清心意,不肯正面回答,只是低头垂眸道。
她话说得好像挺不情愿似的,但范竣希听得出她并没有那么不甘愿,这份认知令他更为欣喜。
「我保证,不会有下次了。」他向她承诺。
「随、随便你啦!」苏绢萍轻咳了下,觉得自己方才的态度很像怨妇,脸上的红霞因困窘而更深了。
范竣希觑了她好一会儿,忽地想起某件事。
「差点忘了。」他自怀里掏出了一个木盒,「这是给你的。」
苏绢萍疑惑的接过那古朴的木盒,带着几分好奇打开了它。
里头静静躺着一支木簪。
她对木材没有研究,自然不晓得它是由什么木材制成,然而一从盒中取出木簪,她便嗅闻到一股郁沉甜美的木头香气,显是用极好的木材制成的。
这木簪拿在手里比想像的沉了些,造型典雅,上头没有多余的花样,仅简单镶了两枚小巧却莹白圆润的珍珠,簪身偏红褐色,整支木簪有着如波浪般的美丽木纹。只一眼,她就立刻喜欢上它。
「要不要戴戴看?」范竣希没忽略她脸上欣喜的表情,心也慢慢定了下来。虽非名贵的金银或玉制成的簪子,可它的色泽造型皆极美丽,适合淡雅的她,他才买下。
苏绢萍犹豫了会儿,将簪子递给他,「你帮我戴上好不好?」
无论如何,自己这后半辈子已注定要和他绑在一块儿,那么便从此刻开始多和他培养感情吧。
果然,他如她所料的扬起唇角,接过了簪子,不甚熟练的为她簪上。
「很好看。」他说着,取来搁在桌上的镜子递给她。
苏绢萍好奇的瞧了瞧镜里的自己。
其实他的技术不大好,那簪子别得有些歪了,不过看起来的确很别致。
「真的很好看,我很喜欢。」她忍不住又摸摸那根木簪,诚心道:「谢谢。」
「你喜欢就好。」
见范竣希将镜子放回原处,苏绢萍却突然想起那表妹的事儿,于是试探性的问道:「咳,范、范爷,宛茵……看起来是个挺有主见的女孩啊。」
其实她真正想知道的是,沈宛茵是不是同她和妹妹一样,都是穿越来的,否则该如何说明那些跨时代的「发明」以及「创意」?
只是这种事范竣希未必会知道也不能直接问,只能拐弯抹角的打探。
不料男人觑了她一眼,竟直接略过她的问题,「难道你打算就这么一直唤我范爷?」
「啊?」不然要叫什么?老爷?夫君?苏绢萍思索挣扎了好一阵,最后才妥协的含糊唤了声「竣希」。
这已经是她的底线了,他要是还不满意,她也没办法。
所幸男人似乎挺喜欢她这么叫的,原先略蹙的眉很快松了开来。
「宛茵是我的远房表妹,我和她不算亲近,我只是瞧她父母双亡,一个女孩儿日子难过,才接她来照顾,你若不想和她往来,也无须勉强。」他的心情好,自然也就有闲情向她解释两人的关系。
他的话说得很清楚了,他照应沈宛茵仅是责任使然,她不必为了他的面子,特地与宛茵交好。
虽然苏绢萍本来就是这么打算的,不过这话由范竣希口中说出,自然又有另一种意义。
那就是对他而言,她这「妻子」远比「表妹」重要多了。
「我只是觉得她性格挺活泼,和一般女孩不大一样。」心中虽喜,苏绢萍却没表现得太明显,只斟酌道:「而且先前青儿告诉我,这镜子是宛茵发明的,她真是聪明呢。」
「宛茵从小便是这样,老说些别人听不懂的话,脑袋里总有些稀奇古怪的念头,你若不习惯,别理会她就好了。」范竣希的语气极淡,像是一点儿也不把宛茵伟大的「发明」放在眼里。
她听了却感到有点奇怪。照理说依他的商人本色,这种拿去卖可以赚大钱的东西,他怎么会没让它在市面上广泛流通呢?
就算制作镜子的成本极高,也一定有买得起的人。况且物以稀为贵,制造的量少还可以顺便哄抬价格,这和冰品不同,实用性较高,应比较有销路。然而范竣希却似乎不在乎,真的很奇怪。
不过不管怎么说,她几乎可以确定沈宛茵不是这时代的人,而是与她和小梨一样,均是从未来穿越至此。
「倒不是不习惯啦,只是挺佩服她的聪敏而已。」她随口答道,「家里多个人也好,或许会热闹一些。」
「你若能这样想是最好,不过也别勉强自己配合她。」范竣希点点头。
他对沈宛茵虽然存着一种责任感,总觉得该好好看顾她这辈子,可真要说有什么情分,只怕是少得可怜。
如果日后绢萍和宛茵处不来,他绝对是二话不说将宛茵送走。
苏绢萍望着他,弯弯的柳眉轻挑,终于将心底的疑惑问出口,「为什么你总怕我受了委屈?」
若不是喜欢她,她实在想不透他为什么要如此费心思。
但若说他喜欢她……她还真不明白这感情是从什么时候,又是为什么开始的。
范竣希的唇微微一动,正想说些什么,房门口却传来于管家的声音。
「老爷,富满楼的许老板突然来访,说有要事想和您商议。」
范竣希闻言不觉蹙眉,因被打扰而不快。
当他正想说不见时,苏绢萍却道:「既然有人找你谈生意,就快去吧。」见他还一副不怎么情愿的模样,她补上一句,「我又不会跑了,若有什么话,晚点再谈也不迟。」
他听了,这才慢慢的站起身,却又调侃道:「那你好好休息,别再磕碰到其他地方了,否则李大夫一大把年纪了,可撑不住这样不断往返医馆和咱们府里。」
她脸一红,噘嘴道:「知道了啦,你还不快去?」
于是范竣希笑着离开了。
苏绢萍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忽然觉得这男人的心思其实也挺好猜测的,根本没有自己原以为的那般莫测高深,他心里最在意的便是她,做什么也都先想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