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庭芳小说 > 三夜夫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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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是感应到她的坐立难安,他隔着排档杆握住她微冷小手。「有我在,他伤不了你。」

  赵潆青涩然一笑。「果然是针对我,我不是他心目中理想媳妇的人选吧!」

  连她自己都感到意外,怎么一被拉进陌生人的梦境,马上跃升幸福的人妻。

  过得太幸福会遭天妒吧!就算在梦里也一样,平顺的婚姻生活总要生些波折,她还不晓得能帮他什么,但是陪着他度过风风雨雨还做得到。

  「只要不是他指定的对象,任谁他都看不顺眼,不单单是你。」他只属意自己掌控得了的豪门千金。

  「你们之间的关系一直这么紧绷吗?没办法坐下来敞开心胸,好好地谈。」骨肉至亲,何必闹得太僵,各有退让才不致积怨成仇。

  虽然她的父亲已不在人世,但她依然记得他爱笑的容颜,每回一笑,眼角那颗比米粒还小的痣就会消失,风趣又热情地将女儿抛高高,逗得她们开心大笑。

  他的早逝是全家人的遗憾,家里少了一个人,笑声减半,有时竟也显得冷清。

  「一山能容二虎吗?就算是父子也不能。」他用两兽对峙来形容与父亲之间的对立。

  「但你是人不是兽呀!人会思考,会用言语交谈,亲子间没有解不开的结,端看你有没有用心。」她可不想看到两头龇牙咧嘴的野兽互咬。

  夏仲夜眼神偏冷的斜睨妻子。「你在说服我向父亲投降吗?毫无主见的听从他的安排。」

  切!大老爷的拗脾气又发作了。「我是指沟通,人有两张嘴皮子是用来说话,何不尝试心平气和,不要去想他曾做过什么,或是伤害了谁。」

  他最大的心结是父亲的出轨,还把外遇对象带回家,占据属于他母亲的位置,破坏了曾经美好的回忆。

  不肯原谅成了最大的魔障,跨不过去也不愿跨越,隔开成一条鸿沟。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不要做无谓的尝试。」他按了下她手心,表示话题到此为止。

  说得容易,他如何能够原谅父亲,母亲的死父亲得负最大的责任,他永远也忘不了母亲死的那一夜,她唯一的要求是见丈夫最后一面,问他到底爱过她没有。

  可是她等不到丈夫的回答,瘦弱的身躯始终拖着一口气,以为老天会垂怜她小小的愿望。

  讽刺的是,隔天报纸头版出现一悲一喜的新闻,他父亲笑拥艳光四射的新欢,席开百瓶香槟祝贺她生日快乐,两人面贴面相拥,笑得好不开心。

  而在亲密照片的旁边,贴上一篇悼文,悼念夏氏董娘的芳华早逝,遗照上的母亲正睁大无神的眼,对映父亲欢乐的笑脸。

  母亲一定很不甘心吧!但他什么也不能为她做,年幼的他只能跪在灵堂前,默默地朝前来致意的政商人士答礼,木然地送走挚爱的母亲。

  而丧礼上,母亲的棺木尚未下葬,心已飞远的父亲不断地与外头的女人电话热线,情话绵绵,承诺着母亲得不到的誓言。

  情何以堪,母亲的错爱造成她一生最大的悲剧。

  想着不堪的过往,夏仲夜下颚微微抽动,他脸上的神色更冷了,呼应外头几乎看不到路的狂风暴雨。

  「老公,你开太快了,车速破百是通往阎王殿的捷径,你不会是想和我同归于尽,做一对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的同命鸳鸯吧!」车子都快飞起来了。

  听着妻子努力佯装幽默的声调,他放轻踩油门的脚。「我不会让你送命,我们会活得长长久久。」

  他要和她当一辈子夫妻,直到满头白发,相握的手也不放开。

  希望如此。赵潆青暗叹。「这回没去成婆婆的墓园,下次再一起去吧!」

  一提到已逝的母亲,夏仲夜的脸色明显好转,也没再冷得吓人,甚至嘴角还多了微微上扬的弧度。

  相对的,大雷雨似乎有稍歇的迹象,雨点渐小,前方的路面清晰可见,不再是一片迷蒙的滂沱雨景,阻人去向。

  他并不想赴这个约,父亲的临时来电让他打消了原定的计划,无法拜祭长眠地底的亡母。

  「你会是妈喜欢的媳妇,她不是个用家世条件给人评分的人。」否则当年她也不会爱上一个两手空空的穷小子。

  「看你浪漫的心性就知道遗传到她,她把你照顾得很好。」有妈妈爱的孩子才有一颗坚强的心,勇敢地面对重重阻碍。

  不过「好色」像父亲吧!逮到机会就发情。没一天不被老公蹂躏得死去活来的赵潆青揉着后腰,心里多加了这么一句。

  「是呀!我母亲是世上最可爱的女人,和你一样。」他看了她一眼,眼底浮现出母亲音容。

  和她一样?隐约有什么闪过脑海,赵潆青心口跳了一下。「你母亲长得和我很像吗?」

  虽然是自己开口问的,但她却矛盾地不想听到他的回答。

  「是满像的。她有双干净的大眼睛,和湖泊一样的清澈,我小时候,她小巧的鼻常凑近我说要闻香香,含笑的唇总是恬雅的弯起,好像她的世界没有烦恼……」她是开心的,而且满足于现状,在她不晓得丈夫的爱是残忍的之前。

  大眼?小鼻?恬雅的笑容?赵潆青忽然凝住,坐端正地抽回丈夫握住的手。

  这是移情作用吗?他将对母亲的孺慕投射在她身上。

  幸福的假象在龟裂中,天空依然不放晴,阴沉沉的令人想落泪。

  「而且,你也有收服老公胃袋的好厨艺,我母亲是三星级厨师,你和她不相上下。」两人都拥有让他甘心驯服的特质。

  「不相上下……」心淡淡地发酸,有点痛、有点涩然。

  原来她真的是个替身,代替他来不及变老的母亲,他幼时想做的,做不到的,他一古脑全给她,以丈夫的身份来呵宠。

  因为只有丈夫才能独占妻子的爱,她是他一个人的,没有人来瓜分,他可以尽情地宠爱她,给予她满满的爱,不怕有另一个像他父亲的男人来伤害他爱的人。

  傻呀!真的很傻,她怎会傻傻地掉入爱的陷阱,以为不醒来也无妨,有个爱她的男人在梦里相伴,她还有什么好求的……

  没想到梦还是梦,她究竟是太天真了,活了二十七个年头,却和十七、八岁的少女一样无知。

  「织梦,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夏仲夜关心地轻抚她的脸庞,不意她侧过脸避开他的手。

  「没事,有点晕车而已。」是了,织梦,他在提醒她别作太多的白日梦。

  是他多心了吗?她的口气似乎有点冷淡。「就快到了,你躺一会。」

  「嗯。」她回应得很无力,有一搭没一搭地望着车窗外的景致。

  那是雨,还是她的眼泪呢?

  灰色的天空暗云两、三朵,稀稀落落的雨水滴在沉郁的树叶上,细密的水气蒙了透明的窗户,教人看不透外头的世界是真是假。

  也许心中迟疑,路永远开不到尽头,沉闷的车内笼罩着一股低迷的气流,压得人胸闷。

  「老婆,你好一点了吗?要不要我停下车让你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夏仲夜感觉到她情绪上的转变,眼中多了一抹担忧。

  「不用。」她懒懒地说。

  近乎拒绝的疏离,令他眉间一蹙。「有点凉意了,盖上一件外套吧!」

  他空出一只手,想将自己的外套覆盖在妻子身上,但她不领情的拨开,只说不冷,视线一秒钟也不愿对上他的,直看着上了一层雾气的车窗。

  他不解,为何平和的气氛会莫名出现隔阂?

  是他说了什么,或是做错了什么吗?

  即使心里一直为即将和父亲碰面而烦躁,夏仲夜更关心妻子的不对劲。她的平静给人很大的压力,让他的心都乱了。

  「别和我闹脾气好不好?你知道我最爱的人是你,我没办法忍受你不理我。」她的无视让他有如置身冰天雪地。

  「你确定自己爱的人是我吗?」她幽幽地轻诉。

  他胸口倏地一抽。「当然是你,谁也不能怀疑我对你的爱。」包括她。

  赵潆青缓缓地转过头,带着受伤的神色直视他,问:「我和你母亲,谁是你的最爱?」

  第5章(2)

  闻言,他傻眼,一时间竟回答不出话来,但她眼底的伤心让他的心好痛。

  她苦笑。他的心中藏了一抹影子,谁也取代不了。

  真可悲,她的爱是一连串谎言堆积而成,而她居然傻乎乎地深信不疑,将真心给了出去,不去想泡沫般的梦一旦被戳破会如何。

  爱有多深,伤就有多痛,她现在只想一个人静静舔舐伤口,因为她必须先自我疗伤,等会才能好好陪他面对他父亲。

  这就是女人最傻的地方,即使自己痛得要命,当心爱的男人遭到伤害,还是会站起来守护他。

  「我要你一个人来,你干么多带一个外人,想让我把人赶出去吗?」

  这是城堡吗?还是海市蜃楼……

  是了,这是梦,幻想出来的世界!家是一个人的城堡,巍巍矗立着,带给游子们归心似箭的温暖,暖和了寒冷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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