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无瑕送来准备好的膳食进屋。“费公子,请您用膳。”
“三元,你先下去吧。”费扬古示意他先出去,想单独与无瑕好好谈谈。
待三元退下,他也含笑对无瑕开口。“不好意思,让无瑕姑娘费事了。”
“不,你是王爷的舅舅,我代他帮你做点事,是应该的。”
听出她话里对安书的感情,费扬古不禁相信三元的话,她确是喜欢上安书,而安书对她也是恋恋情深……
“无瑕姑娘,敢问可有婚配?”
闻言,无瑕芳颜一红。“不……未有。”
他朗声一笑。“无瑕姑娘请别怪我多事,只是像你这么好的姑娘,应该许个富贵人家,虽然无福成为王爷福晋,但大官之妻绝对足够。”
无瑕心中一紧,惊于他话里的意思,愕然地抬眼对上他。
费扬古依然带着温和笑容看她。“无瑕姑娘可能不知道,在王爷南下之前,太皇太后已在为王爷找婚配对象,还说过非亲王郡王家的格格,她看不上眼……”
“是吗?”无瑕敛眼,暗自抡紧袖摆,要自己坚强面对。
“我不是有意伤害无瑕姑娘,只是……觉得有些事情先跟你说明比较好。”费扬古盯着她,也明白这对她是多大的打击。“无瑕姑娘,你与王爷并非良配,若王爷坚持娶身为汉女的你,后果可想而知,被送交宗人府发罪都有可能……我希望你能知道这点,仅此而已。”
她怎会听不明白,怎会不知道自己与安书之间的差距?
她只是……一直让自己不要面对,不要多想,好贪心地只要紧捉住安书,任由自己躲在他的羽翼之下,期待他给自己幸福,却什么都不为他着想……
如今,费扬古的话宛如当头棒喝,她才终于清醒,看见自己多贪心多可恶,竟贪图他的爱,连害了他都不自知……
她早该清醒,早知道自己只有离开他,才是对他最好的结局。“我明白公子的意思,您放心,无瑕知道该怎么做的。”
她是个好姑娘——只可惜不是安书该遇到的那个人。“无瑕姑娘,等云南之战平定,相信王爷一定会护你与鄂海的案子无罪,日后若有什么事,都请你告诉我,我定会倾力相助。”
“谢谢公子。”心不在焉地回答,无瑕努力要自己露出笑容,藏起心正在淌血的痛苦。
她知道,自己若连他都骗不了,那也骗不了安书,即使她终于清醒,知道这段感情只有放手,对彼此才是最好的……
当无瑕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房里,鄂府的李管事也在门前等她。
“君姑娘。”
她连忙振作精神,不露出异样地举步向前。“李管事,有事吗?”
“有人让我传封信,请君姑娘收下。”李管事掏出富祥要给她的信函。
“这个是……”
“君姑娘看完便明白,晚些时候,我会再来找君姑娘。”说完,他也不再多语,径自离去。
无瑕不明究理,只好进屋拆信。
没想到信一打开,一枚玉佩便掉了出来,她表情骇然——因为那是无阙自幼佩带的贴身玉佩!
“怎么会……”她颤着手看信,只见信上写着无阙正在富祥手里,若要他平安,她就得照富祥的话,在今晚偷取荣巽亲王的玉印交由李管事,如果她不从或泄密给任何人,他将立即杀了无阙……
第8章(2)
无瑕惊愕地坐下,不敢相信富祥竟抓了无阙要胁自己!
她该怎么办?
不照他的话做,怕是无阙活不过明日,可是照他的话做,她就得背叛安书,偷取他的玉印;如果把事情告诉安书或费扬古,只怕不及人回到苏州,无阙一样会没命……
她到底该怎么办?
无瑕抱着自己的臂膀,既害怕又着急,可是她的处境就跟这间华丽的空屋一样,什么事都不能找人说,只能自己强自镇定……
她好像见到安书,即便她只能在他的怀中小憩,什么苦都不能告诉他,还是好想见到他……
无瑕姑娘,你与王爷并非良配,若王爷坚持娶身为汉女的你,后果可想而知,被送交宗人府发罪都有可能?——
可见了他又如何?
她已经下定决心要放弃他了,既然决心放弃,就不该让自己还这么依恋着他,她应该要让他远离自己,甚至讨厌自己……
一想到这,她不禁想,若自己不曾对他说出君家的苦衷,或者她根本没有那样的苦衷……他是不是会把她当成跟富祥一党的罪人看待?
那么就算她再令他倾心,也只是一个罪人,他不会爱她,不会帮她……
只要,她真正是个罪人——
***
握牢手中的信与玉佩,无瑕恍然梦醒,知道如今能救无阙,也能让安书放弃自己的方法是什么了。
就是她照富祥的条件,亲自偷来他的玉印……
然后待无阙脱险之后,她便跟他承认自己的罪行,这样,他没理由留着她,她也没有资格再对他有非分之想了!
这是对他们彼此都万分残酷的一把刀,刀一下,他们或许都要受伤,可是比起见到他将来为自己犯下的罪,她宁愿自己现在就犯罪,即时伤他的人是自己……
为了这个决定,她心思惶惑,可理智清醒无比,也知道自己将为此付出的代价,绝对不会只是失去他而已……
当安书与鄂海回到鄂府时,天色已晚,他与费扬古相谈了半个时辰后,便回房准备早点歇息,为明日一早的出兵养精蓄锐。
无瑕也分秒未合眼,在房里等着他回来。
待他进房,她也眼神一振,立即起身。“四爷……”
“怎么还醒着?”安书英眉一拢,随即步向她。“不是让人告诉你先睡下吗?我与舅舅相议军情,说不准什么时候回来。”
“我知道。”她恍若平常地微笑。“我也是想着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总想着再等一会儿、再等一会儿……等着等着,你就回来了。”
“瞧你!”安书无奈地瞅她,恼她不听话,却也无可奈何。
像是知道他奈何不了自己,她的笑更深了。“四爷奔波了一天,快更衣沐浴吧,我等等就吩咐人准备热水。”
“嗯。”安书点点头,便走到床边更衣。
他一边解衣,无瑕也一边为他整理换下来的衣物,包括他的腰带、玉佩、香囊……
直到她接过自己绣给他的那个金菊荷包,目光忽地一凛,她不觉握紧那荷包,因为知道里面有可以救无阙的东西……
“怎么了?”她怔楞久了,惹得安书疑惑。
“没什么。”她赶紧摇头,弯身抱起一叠衣服与配件。“我去把东西收好,顺便唤人提来热水……”
她连忙想把荷包一起带走,安书却唤住她。“等等,无瑕。”
她震住,有些不安地回身。“怎么了?”
他注视着她步近,抬手朝配件里拿了最重要的那样。“这个我得随身带着,你说是保平安的,对吧?”
见他拿起的是自己几天前才绣好的平安符袋,无瑕在心虚之余,也强装微笑。“嗯。”
安书把符袋挂在颈上,对她微笑,便转身进内室了。
无瑕见状松了口气,视线落在那放着他玉印的荷包……
振作点!君无瑕,如今只要想着怎么救无阙便好,其他的都不要想……
她闭上眼要自己冷静,然后抱着那叠衣物走出房间。
房外的转角,与她约好的李管事正在等她。“君姑娘。”
“李管事,只要我把东西给你,富大人便会放了无阙,对吧?”
“是。”
“你不会骗我?”
“只要君姑娘把东西交给我,我立即发信告知大人,大人便会放了君少爷,也会要杜家夫人传信予你,报君少爷的安好。”
“我怎么知道,你们没有连姑姑都抓起来威胁?”不是她不信任他,是富祥为恶多端,已经让她信无可信。
“君姑娘如果不愿相信,那我也没办法,只是明日一到,恐怕真要君姑娘給君少爷收尸了——”
无瑕闻言,知道自己并无筹码,只能放手一搏,赌富祥还能有一点人性……
于是她拿起自己绣的荷包,倒出玉印,交给李管事。
李管事一接玉鉴,知道确是荣王的玉印,也拿出预备好的书信,在信尾一处盖上印信,然后把玉印交还给她。“富大人交代只借玉印一用,用完立刻归还。”
无瑕的心思已被那封信引去,惊色忙问:“这信上写了什么?为何得用王爷的玉印?”
“君姑娘不必好奇,总之你的任务已了,小的告辞。”李管事不多解释,收起书信便快速离去。
她惶恐地握紧已回到手上的玉印,无论怎么想,还是想不到富祥冒安书的名要做什么?
然而无论是什么,只希望不会害了安书……
不!即使真有什么罪,她也要自己承受,绝不连累安书一分一毫!
***
隔日一早,安书与无瑕告别,便与费扬古一同出兵云南,鄂海负责协防云广边境,随时视军情调派兵马支援前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