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爹爹病逝,无阕有好长时间没有兴趣提笔练习,加上他忙着绣坊大大小小的事,也没有精神再教导他,如今见他能像以前一样振作学习,她真的好开心……
她想着,目光温柔欣然。“无阕。”
“姐姐?”无阕见她,立即拿画下桌奔向前。“你看!我画的菊花!”
看见他画的金菊,无线笑得更温柔。“好棒,无阕已经会画菊花了呢!”
“嘿嘿。”无阕半赧地搓着后脑。姐姐喜欢真好。“这是安哥哥教的,安哥哥好厉害,他什么都会画呢。”
无瑕与安书对眼想望,目光中除了情意i,还有一抹惊喜。她没想过他懂画,还是这么善画的人,将来他们若朝夕相处……他与自己一定能有很多话聊。
突然,她也被自己想的“将来”给怔住。瞧他们又还没互订终生,她竟开始想着要与他朝夕相处,真是羞煞人……
“谢谢安哥哥。”
“不客气,你如果还喜欢学,以后我可以天天教你画。”
“真的吗?”无阕抚掌跳了一下,忙问无瑕。“那姐姐,我可以拜师傅吗?”
无瑕没反应过来,只知道他刚刚说了“天天”……
她多希望这不是他的无心之言,而是他真的会留在自己身边,像这样与她跟无阕天天在一起……
“姐姐!”无阕见她没反应,便扯了她的衣袖,又问了一次。“我能拜安哥哥做师傅吗?”
无瑕回神,这次窘红了笑脸。“这我不好说,你得自个儿问清楚安哥哥,看他愿不愿意天天见到你,就算天天见到你,还都能不腻烦你。”
闻言,安书也发觉她的赧色,一时间,他仿佛与她心意相通。
此话她虽是对无阕说,其实是利用无阕在问自己。
她在问自己愿不愿意天天见着她,愿不愿意永远对她都不腻烦——
“那……安哥哥,我能拜你做师傅吗?”
安书目光炯炯地直视无瑕,听到无阕问话,他也欣喜地微笑。“这你也得问姐姐,如果你姐姐愿意让安哥哥留下,那安哥哥自然愿意天天见着你,就算天天见着你,安哥哥也绝对不腻烦你。”
无阕皱起笑脸。他们俩的话怎像在绕口令?他都听不懂了啦。“姐姐,那你愿意不腻烦安哥哥——不对,是愿意让安哥哥留下吗?”
猜心反被人猜——
无瑕娇颜更红,心中更有被他看透了的困窘,无法迎视他的热烈视线,只是哑哑低嗔。“你安哥哥想留便留,用不着问我……”
意思是可以吗?“安哥哥,姐姐同意你留下了!那我拜你做师傅吧?”
“好,安哥哥就收你当徒弟。”安书的目光一直落在无瑕身上,即便她窘得低下娇颜,他还是看着她发髻上的白玉金钗,想着她此时脸上的模样。
“耶!太好了!”无阕欢呼一声。“我要去跟宝相说,安哥哥愿意当我的师傅了!”这师傅要得好辛苦,他要去跟宝相炫耀!
说完,他也跑出了绣房,一点都不管正臊着的姐姐。“无阕……”
他一溜烟就不见,无瑕无奈地回过头,却见安书已在面前。
“你吓着我了……”她吓得抚住心口,仓皇地走去绣架前,翻开那盖着绣作、防尘用的白布。
“我吓着你了吗?”安书跟着她走到绣架边,见她故作无事地坐下,开始拿起针线匣子做事,便幽幽一叹。“唉,这可不好……有人才答应让我留下,我就吓着你改明日我肯定得招你腻烦……”
“谁腻烦你?”她立即抬眼,见到他的笑,才知给他捉弄了,双颊的酡红顿时更深,让她羞得低斥。“坏人……”
明知她的心给他看透了,还拿话戏她,真坏……
他听见了。“谁是坏人?”
她无言,只好顾左右言他。“我说顾当家是坏人。”她也不抬头,索性假装专心于绣作,不教他再看见半点羞红。
安书也不再逗她,敛容看她绣作。
只是当他看见那巨幅的牡丹勾图,英眉一皱,心头吃了一惊。
即便无瑕尚未绣好全图,他也可以预见此幅绣作的成样,只因此图的牡丹他再熟悉不过。“无瑕,这图……是你画的?”
无瑕见他惊诧,还以为他吃惊自己的画技太过高超呢。“这不是我画的,我虽会画,但以我的才学,这样的牡丹春色我是绝对画不出来的。”
“那,你怎会有此稿?”他英眉锁深。这幅“春风面”他明明给了寿平,为何他竟能得知此图?
“是我自小学画的寿师傅从北京带来借我一阅的,我一见那画叹为观止,便立即勾了绣稿。”无瑕知他会画,定也是赏识此画的不同凡响,便正色解释。“你可知道这画是何人手笔?”
她眸里有笑,而那笑太聪慧又太顽皮,令他的心失了韵律。“何人?”
“民间有寿臣图,宫中有荣王画。”无瑕不疾不徐地揭晓。“你肯定听过这两句话,但你可能不知道,此画……正是荣王的手笔。”
“荣王?!”
“千真万确!我亲眼见过真迹,那画上落着荣王的款呢!”无瑕见他神色古怪,也一转困惑。“四爷,你怎么了?”
“没什么。”安书回过神,暗暗敛下心神。“我只是太意外了,没想到你手上竟有荣王的画……”
那么,她口中的寿师傅便是寿平错不了。
安书只要想到她学画的师傅便是寿平,而自己的墨迹竟透过寿平之手到了她的手里,又在她的巧手之下勾绣出这一幅“春风面”,便不得不心神震撼,为两人宛如命定的缘分吃惊。
想起皇嬷嬷要他选福晋时,他还感叹天涯之大,竟寻不到令他钟情的女子。
如今看来并非他寻不到,而是老天爷早为他在天涯一角留了人,只是他们之间的缘分未到,直到现在他才遇见了她……
望着无瑕娴静刺绣的模样,安书的目光隐敛而浓烈,默默在心底打定主意。
无论她是什么身份,无论她有没有犯法,无论她知不知道自己是谁……
他——都要定她了。
***
第4章(2)
安书为了方便教无阕画画,从客栈搬进了君家。
虽然宝相说过,如今老爷不在,无瑕又正值花龄未许过人,让一个男人搬进府里,怕是会招来外头的闲言闲语,再说自君禄风死后,上门说亲事的媒婆是越来越多,到时候坏了她的名节,那还了得?
无瑕却不以为意。她请他进府是当无阕的师傅,这理由正当充足,就算外面真传出两人有什么暧昧,她也能不恼不怒。
因为他们之间的确有情,若能以此挡住那些总是想要上门求亲的男人,那她也算求之不得,谁让天下男人如沧海,而她只愿认定他一人。
想到此处,无瑕的娇容又微微绽笑,操持着针线的小手也更加利落,不久便绣好了一只荷包。
“好了。”看见巧心制成的荷包,无瑕娇颜微红,满心想着待她将荷包送给安书,不知道他会不会开心……
这时教完课的安书走进绣房找她,见她凝神,便唤:“无瑕!”
她吓一跳,连忙将荷包藏进宽袖。“怎么了?”
“无阕说今晚有灯市,想出去逛逛,你要不要一起去?”今日正好是中秋,城里照例会办灯市,难得在民间过节,安书也很想逛逛。
“好,那我也跟你们一起去。”以往中秋,爹爹也会放她与无阕一起出府逛灯市,今年爹爹不在了,但她不想让无阕觉得日子不一样了,幸好如今有安书在,无阕应该能少想起失去爹爹的伤痛。
“那今日就别做绣活了,走!我们现在就出府去散心吧。”
“可是……”她整日都在为他绣荷包,这会才刚要开始绣正经事呢……
安书以为她挂心“春风面”的进度,便拉她的手起身。“别管了!这‘春风面’没长脚不会跑了,要真跑了,我也会帮你弄一幅真迹回来。”
她听着好笑。“四爷上哪儿给无瑕弄一幅回来?还是荣王的真迹?”
安书哑口,赶紧在脑中寻借口。“呃,荣王……我其实认识。”
“你认识荣王?”
“我父亲在朝中为官多年,与皇亲国戚都有交情,王爷们也时常往来家里,那荣王……自然见过。”
无瑕猜想既然能见过荣王,那他父亲的官肯定不小吧?“敢问四爷,你父亲官至何位?”
安书注视她,忖道:“我父亲是军机处中堂,也曾是荣王的上书房师傅。”
无瑕惊愣,没想到他的父亲竟是当朝一品,官位果然大得吓人,比起两江总督自是可以抗衡……
如果她真把君家的冤情对他全盘托出,他会不会愿意帮她这一个忙?
她认为他一定会帮自己,可是君家与鄂家这案是滩浑水,要奏办富祥与刘全章两人不但需要官势,更需要勇气,她要是真拜托他为自己出头,万一失败,到时会不会反而连累了他?
她一开始只想着他或许可以帮助自己,可如今将自己的心全部托付予他,她却开始担心他的处境,怕他最后会被自己拖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