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蕊思忖,笑容失色。
靖平王看出爱妻不快,轻轻叹息。「王后,你也明白本王怜你爱你,几乎什么都依你的,但废立太子是何等大事,岂能儿戏?开阳被立为王储,那是经过圆桌会议之认可,如今他并未失德,也没犯错,要我寻何名目重新召开圆桌会议呢?此事万万不可。」
那倒也是。希蕊不愉地咬唇。「可陛下,难道您没听说太子殿下私下与权臣来往之事?」
「朕是听说了。」靖平王掏掏耳朵,整天不是这个大臣来密告,就是那个大臣来报信,他哪会不晓?「只是虽有部份大臣在朕耳边叨念,却也有不少人向朕称许太子近来循规蹈矩,令人刮目相看,比如相国大人,他对太子可是赞誉有加。」
那不是废话吗?因为太子可是他孙女婿,他不称赞谁来称赞?
希蕊阴郁地沉思,不想从前最得力的同盟,此刻反成为最棘手的阻碍了。那个死老头,她真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陛下,您不是一向最疼真雅的吗?之前决定召开圆桌会议,也是以为她遇难而亡,但如今她平安回归,与王位失之交臂,您不为她可惜吗?」
「可惜是可惜的,不过……」靖平王再度无奈地注视爱妻。「事情都已经定,又能如何?只好怨真雅没这个命了。」
没这个命?不,她不信!
无论如何,她都要设法将自己的亲骨肉送上王位。
「陛下。」希蕊娇唤,抚摸靖平王胸膛,施展狐媚。「储君可是未来的王,影响的是希林数十年的国运,怎能不慎加思量呢?」
「王后!」靖平王虽是年老多病,经她这么一挑逗,仍是动了欲望。「王后,别说了吧,这夜都深了,春宵一刻值千金,咱们也该就寝了。」他色迷迷地喘息,双手急着剥她外衣。
希蕊娇笑,正欲说话,殿外传来一阵喧闹。
「什么事?」靖平王着恼。
「启禀陛下,角宿大人说有急事,必须立即面见王后娘娘。」
角宿?不就是青龙令辖下的星宿主吗?靖平王皱眉,刚想发话拒绝,希蕊伸手轻轻掩住他的嘴。
「陛下,臣妾去去就来。」她婉转起身,他没法,只能看她整束衣饰,步出帘外。
隔着帘幔,靖平王只见那名星宿主对她仓促行礼后,附在她耳畔低语。
她闻言,骇然大惊。「什么?!你说有人想杀他?」
「是谁想杀谁?」靖平王好奇地扬嗓。「发生何事?」
希蕊惊觉失态,连忙掀帘回至内殿,朝他盈盈一笑。「没事,陛下,只是臣妾宫内两名侍卫一言不合,打起架来,看来臣妾得亲身回去处理。」
「这事何必要你亲自处理?」靖平王皱眉。「是谁如此放肆,胆敢在这宫内大动干戈?我看不如就令——」
「陛下。」希蕊以一个吻堵去靖平王的命令,眼波流媚,声嗓娇腻异常,令人闻之心荡神驰。「那两位可都是臣妾的心腹,还是让臣妾回去瞧瞧好了,今夜召别的嫔妃来侍寝吧,明夜臣妾再来侍候您,嗯?」
语落,她也不管他同不同意,又缠绵地深吻他一口,然后优雅地告退。
竟然就这么丢下他了!
靖平王怒视王后的背影,若是以往,他置之一笑也就罢了,他疼她宠她,不介意她将国事朝政看得比他重要,可如今……
他沉下脸,起身下榻,从壁上一格隐密的暗柜里抽出一封密函。
这封密函是数日前有人送来的,并不与一般的奏折并呈,而是趁无人侍寝的夜晚,搁在他枕下。
能够越过重重禁卫,且避开希蕊王后之耳目私自投书,那人的能耐不可小觑,他发现时,不禁惊骇。
而密函的内容更令他震慑,历历指称希蕊王后yin荡失德,私养面首。
他深知她热爱权势,也不吝于给她,反正有她分担政务,他乐得轻松,有更多时间逍遥快活,但说她私通别的男人?
不!他不信她胆敢给自己戴这顶绿帽!
靖平王咬咬牙,招手唤来心腹,低声吩咐——
「暗中跟踪王后,看她究竟上哪儿去了?」
第7章(2)
「行动了吗?」
深夜,东宫偏殿,灯影幢幢,一队侍卫于殿外守着,戒备森严。
殿内,开阳手握一卷书,听赫密报告。
「属下趁无名落单时,埋伏一队弓兵,乱箭齐发,虽然他身手敏捷,只令他受了轻伤,但消息传到希蕊王后耳里,她便匆匆忙忙前去探望了,而且还是从陛下的寝宫离开的。」赫密将目前所获的情报告知主子。
开阳听了,微微一哂。「为了自己的儿子,连丈夫都顾不得了,父王遭她如此冷落,男人的颜面岂不尽扫落地?」
「是啊,所以正如殿下所料,陛下立刻派人暗中跟踪了。」说到这儿,赫密不得不佩服这位主子的精心谋略,一切都在他意料当中。
「父王若是知晓,无名并不是希蕊的面旨,而是她与申允太子的私生子,这出戏可就好看了。」开阳淡淡评论,顿了顿。「那队弓兵的情况如何?可有折损?」
「是,无名果然身手不凡,此役折损了我方大半人马。」
「那另外一小半呢?」
赫密闻言,嘴角残忍地一抽。「谨遵殿下吩咐,格杀勿论,封他们的口,以防走漏消息。」
「他们的后事及家人,都安排好抚恤了吧?」
「都安排好了,请主上放心。」
「很好。」开阳赞许,望向素来忠心相随的属下,赫密目光如炬,笑意不掩喜色,看来比他这个主子尚且兴奋几分。
对于利用过的人,他说杀就杀,没了利用价值就弃如敝屣,赫密与月缇并不因此胆寒。
果然,唯有残酷无情的主子,方能驾驭残酷无情的奴才,德宣当年就是对身边的人太过仁慈纵容,才会遭受背叛。
开阳冷诮地寻思。
赫密注视他胸有成竹的表情。「殿下,接下来我们该如何做呢?」
「暂且稍安勿躁,我得先去见一个人。」
「谁?」
谁呢?开阳轻哼,嘴角勾噙浓浓自嘲。「一个很恨我的人。」
「你说,那个浑小子不是王后私养的小白脸?」
靖平王听闻心腹报告,瞪大一双铜钤眼,不敢置信。
「是,小的的确是听王后这么叫他的,她说,『我儿啊』。」
是她的儿子?!她何时生了这么个私生子?
这意外的消息出乎靖平王所料,面色忽青忽白,得费好大的力气才能压抑盛怒。「你说他叫无名?」
「是。」
「不就是那个救了真雅的小子吗?如今也跟随在她身边?」
「不错,他是真雅公主的得力助手,据说公主对她相当信任。」
「既是真雅的心腹,怎么又会成为王后的儿子?他究竟是哪儿来的野种?」
「似乎是……申允太子的。」
「谁?」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申允太子。」
怎么可能?!靖平王骇然,脑海一时空白,直过了好片刻,才又动起脑筋。
他的妻,这个国家的王后,竟然跟前朝的申允太子生下了儿子——
当年,她的确是以申允太子未亡人身份进宫的,自愿于牌位前长跪七日七夜,为无缘的夫君祈福,向来自命风流的他听说有这么个痴情女子,颇感好奇,主动前去探视,谁知这一看,就此对她一见钟情,不可自拔。
他只知道她与申允曾有婚约,可没想到连私生子都有了!她为何瞒着他不说?是否担心因此断了自己的王后之路,所以宁愿抛弃那个孩子?
这些年来,她一直无法顺利怀胎,肯定万份遗憾,如今母子重逢……
靖平王一凛,终于想清楚了来龙去脉。
怪不得她这阵子老在他耳边叨念开阳的不是了,又忽然对真雅极其友善,原来是为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因为无名选择跟随真雅,她才决意扶持真雅为王吧,然后,或许有一天,她的儿子能够藉此谋夺这个国家。
太可恶了!这个女人,他以为她要的不过是呼风唤雨的权力而已,没想到她竟还意图染指圣国江山!
思及此,靖平王全身不寒而栗。
这江山,是他的,是他儿女的,绝不能落入她在外头偷生的孽种手里!
数日后,靖平王于朝堂亲自颁下诏书,命太子监国,参决朝政,成立太子府,设置官署,五品以下的官员,全权由太子任命。
此令一出,群臣哗然。谁也没想到,素来看不惯开阳王子的靖平王竟愿意提早分权,不仅令他参议朝政,还赐予他任命官员的权力。
政权即将移转了。群臣都感受到当今圣上扶持太子上位的决心,问题是,为什么?
而一直以来权倾朝野的希蕊王后又会如何应对?她能甘心朝中多了个太子与她平起平坐吗?
形势瞬息万变,嗅觉灵敏的人已经看出太子与王后隐然各成派系,王后虽于朝中厚植势力,目前仍引领风头,但太子急起直追,后势不可小觑,何况他毕竟是储君,未来即将登上王位,跟随他,怕是比跟随王后更能多享受数十年的荣华富贵。